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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甜 ...

  •   费奥多尔再次彬彬有礼地鞠躬,退出房间。仿佛只是个送客人来休息的东道主,而不是悄无声息的绑架犯。
      他临走,还记得贴心地阖上门。

      留在房间里的两人四目相对。

      医生先有所动作。他无奈笑笑,转身展开床上的被子:“将就着歇息吧——你倒是雷厉风行,这么快也跑来美国?”

      “知行合一,既知其理,何不付诸于实践呢——”
      “况且,你怎么确定这里是美国?”青年慢条斯理整顿衣裳,在另一边床角掖平被单。

      中式衬衫雪白打底,浓淡相宜的水墨竹石印于其上,俊挺的修竹斜入领口,折进衣座里。一小截乌黑的头发束在肩上,与水墨画相得益彰。
      他仿佛是从古代丹青画轴里走出来的文雅墨客。

      “不是美国?”李濒湖再次打量房间,他还是没有找到任何可以有明确指向性的东西。但他无条件信任同伴,只得摇头感叹,“海关的情况......倒是把绫辻平日的针对话题都落到了实处。”

      “你地毯式翻找线索也只能找到这个。”青年坐下,占据整理好的床铺一角,拉开垂下的床单,露出拼装床板上的一行蝇头小字。
      他笑了一声,慢悠悠念道:“Made in China.”

      “你是有点唯恐天下不乱在身上的。”李濒湖无语,甚至忍不住用了一句南雲柒的口吻。这人铺垫好一会儿就只为了讲个冷笑话,他不得不承认,冷笑话很成功,医生现在需要一杯热茶。
      他也随便坐在床边上,大有和不通知新计划就跑来的家伙促膝长谈的架势。

      “哈哈哈!这可不像你会说出来的话呀,濒湖。”青年拍膝大笑。
      “呵,原因如何还用详细告诉你吗?王云。”李濒湖看向被子上的那两枚黑色小玩意。

      青年,不,应当是王云。他的动作如流畅自然,一边不动声色讲冷笑话,一边从床单下和被套里摘出来两枚窃听器。
      看见李濒湖的视线挪过去,他微微一笑,食指点了点自己的衣领。

      李濒湖从善如流,安静从自己的衣领下翻出一枚窃听器。然后,他沉默了。
      真是难以容忍刺探隐私的行为,可惜柔弱的医生体力注定办不到粗犷地徒手捏碎窃听器。

      他将窃听器递给王云。
      这人不会无的放矢,会以这种方式暗示自己,想必又有什么打算。

      王云貌似随手接过窃听器,胳膊搭在李濒湖的肩膀上,哥俩好地贴过去,像醉汉一样大剌剌把全身力气压在后者身上,东倒西歪,懒洋洋托付自己的体重。
      他把窃听器捏在手里,让其离他们二人不远不近。

      李濒湖的额头冒出十字路口,他情难自禁露出死亡微笑,左手扳着王云的肩膀,手上突出的指骨节宣告主人难以遏制的杀心。

      王云依旧面不改色,他虚握窃听器,食指在空中写字。
      玻璃蓝的火焰优雅拖曳尾巴,在空中留下一排行云流水的话——“嘘,现在是聊天时间”,末了,打一个圆滚滚的小句号。

      李濒湖不出声,口型询问王云:“你确定没有隐藏的针孔摄像头?”

      王云收回食指,顺便将窃听器按在李濒湖侧脸旁的衣襟上,仿佛只是扣上去一枚精致的胸针。

      不等李濒湖继续问,他就优哉游哉地开口:“我回来之前,少伯他们准备给那个大男孩上日本户籍了。”

      李濒湖的注意被那个不放心的“小”患者成功转移:“西格玛?”
      “你们最终决定带他去日本?”

      “昂,原本决定是华国。”王云打一个呵欠,趁李濒湖没意识到,不着痕迹把胳膊收回来,“毕竟比起虽然‘人见人爱’但多灾多难的横滨,风平浪静的华国会更适合疗养。”
      “但是征求过他的意见,果然还是留在真正的出生点会好一些。”

      “我给他开的药?”
      “在少伯的督促下一顿不拉哦。”真可怜,现在已经发展到看见药碗就脸绿了。

      流浪的西格玛随人贩子辗转,因为异能在情报上的巨大便利性而被人反复利用。他不知来处,亦不知往何处走。
      有意识起,手里只有一张车票,记忆是一片荒漠,记忆里也是一片荒漠。

      又一次麻木地途径某个国家时,他遇上了考察当地风土人情、以菲茨杰拉德和范少伯为首的“组合”投资团。
      憎恶人贩子入骨的范少伯最见不得这种存在,他拉上家有宝贝女儿而暂时共情的菲茨杰拉德,立即捣毁那个组织,将包含西格玛在内的一众受害者带回美国,各做安排。

      李濒湖治疗小姑娘和调养泽尔达夫人时,见过那些人。
      因为人贩子的流通性极强,涉及的国家或地区大多混乱,那些受害者的过去难以查清楚,所以很多人停摆在“组合”安排的基地里。

      同样关心受害者情况的李濒湖去给每个人把脉,开药。一袭白大褂走在灰暗的人群里,带去微渺的、来自未来的光。
      被“光”所吸引,西格玛摊开紧握的手,小心翼翼向他们展开一张火车票。

      医生不会安慰人,对没来由的“失忆症”与“失魂症”也暂时没有头绪。
      “先让自己的身体健康起来,才更有本钱去亲自寻找真相,难道不是吗?”他说。
      纠结真相是侦探的本职工作,他只是个想治愈患者的医生。尽管当前治标不治本,但医生就是医生,从不会因为疑难杂症而望而却步。

      侦探推理案情真相,医生治疗追根溯源。
      难道不是吗?

      聊着聊着,李濒湖看一眼空荡荡的桌子,幽幽说道:“我想,医生在忙碌的间隙也需要一杯热茶。”

      王云瞥一眼桌子,微笑道:“心外无物。”

      李濒湖也微笑:“热茶可不会因为我的心在关注它而自己明了到来。”
      “建议你少在一个唯物的现实主义医生面前宣扬那一套。配上这一身打扮,你真是越来越有神棍的气质了。”

      王云无所谓地一耸肩,衣衫上的墨竹也生动地一摇曳,似乎下一秒就能飘落一地纷纷扬扬的修细竹叶。
      他看着房间门,轻轻道:“可能是?”

      房间门打开,瘦弱似一张纸的苍白青年站在门口。
      去而复返的他亲自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冒热气的茶壶与几个瓷杯子。
      那与其说是多用于盛甜点的轻型木质托盘,不如说是质地更实心的茶盘。

      “招呼不周,请多担待。”费奥多尔无害地笑着,“似乎在你们的礼仪里,应当这样说?”

      一直关注热茶的李濒湖没有先去接手托盘,反倒将目光落在费奥多尔的手上,又缓慢挪移到他的脸上。
      神情似乎在压抑什么,显得他欲言又止。

      王云但笑不语:呵,职业病。

      ......

      粉红精致的甜点小推车停在路边。雨棚缤纷绚烂,一根棒棒糖模型插在泡沫靶上,吸引了很多孩子们驻足在此。

      他们软磨硬泡,甜甜地朝家长撒娇,泡过蜜水的嗓音好像比棒棒糖模型所想要表达的那样甜。
      或许在疼爱孩子的家长们眼中,健康可爱的孩子本就远远比那还要甜到他们心里。

      “镜花,还是吃一个草莓可丽饼吗?”优雅姝丽的女人牵着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她躬下身,平视自己的女儿,温柔地询问。

      戴着小白兔头饰,身穿红色和服的黑发小女孩期待点头,眼睛亮晶晶。得到妈妈的肯定,她开心地欢呼一声,好似在庆祝人生头等重要的大事,“可丽饼!”

      一个白色头发的小男孩路过他们,整个人仿佛成为了灰白色剪影。他低着头走路,反复碎碎念:“账本记错了,钱没带够,超出预算,怎么办怎么办......回去取绝对来不及。”

      “这位小绅士,请问你需要帮忙吗?”介于工作性质,泉夫人的耳力非常杰出,她清楚听到了中岛敦的碎碎念。
      她掩唇笑问。

      “啊!”低头走路没注意,突然被一个优雅漂亮的大姐姐询问,中岛敦小小吃一吓,没拿稳塑料袋,掉了几个盒子出来。
      他往后倒退一步才抬头看清高挑的泉夫人,立刻鞠躬:“对不起,打扰了。”

      霓虹国的传统就是不能给别人添麻烦,走路上被别人这样问,有可能是给别人造成困扰了。
      如果不是,基于礼貌也要感谢别人的关心。

      “没关系。”泉夫人笑眯眯。
      看到这样可爱的一个男孩,谁能忍住笑呢。

      泉镜花牵着妈妈的衣摆,好奇看中岛敦。

      中岛敦被看得脸红了,他有点局促地介绍自己:“你们好,我叫中岛敦。欢迎你们来中华街游玩。”

      “啊啦,你叫我泉姨就好了。”泉夫人蹲下身,帮中岛敦拾起散落的零食盒子,“原来是中岛君。”
      “请问中岛君需要帮忙吗?”

      “谢、谢谢,我可以的!”中岛敦敞开袋子,放平里面的东西,充分利用空间。

      同龄的大家在茶楼后院训练场里训练累了,想要吃甜点。易安老师只准备了待客的茶点,点心不够吃,运动量大的朋友们又嘴馋其他零食。

      于是划拳决定谁去跑腿。
      中岛敦被抽中,一个人跑出来采购,这对和小老虎异能磨合越来越融洽的他不是问题。
      并且为了锻炼计算能力,清单上的账都是他自己做的满减最大折扣价。
      结果千算万算,没算到有些零食涨价了,比如芥川前辈爱吃的无花果果干,久作弟弟喜欢的小熊软糖。
      现在钱不够,再回去拿钱,店铺肯定打烊了。

      但这不是向陌生的好心阿姨借钱的理由,中岛敦当然选择婉拒。

      “镜花很喜欢小哥哥呢。”泉夫人站起来,摸了摸女儿的脑袋。

      泉镜花害羞地蹭一蹭妈妈的裙摆,在妈妈鼓励的目光下,上前一步,回应中岛敦的自我介绍:“你好......我叫泉镜花。”
      她说完,仰头看妈妈,柔顺的长呆毛乖巧垂一边。

      泉夫人善解女儿意,微笑着代泉镜花说道:“镜花想要请中岛君吃可丽饼,请问中岛君可以分享一点时间吗?”

      “咦!这怎么行?”中岛敦连连摆手,长长的衣带几乎也吓到翘起来。
      “对不起差点撞到您们还是我来,不不不对我下次一定带钱请您们吃才对。”
      中岛敦被陌生人的热情砸中,手脚无措,语速加快到标点符号错乱,暴露了自己因为钱而困扰都没发现。

      中华街居民商户和现在的“聚流街”居民商户受茶楼华人们和“积跬”会社影响,很爱护孩子。商户搭送小零嘴,或者偶遇的婶婶阿姨从袋子里拿一个刚买的水果硬塞给孩子们是常事。

      生性赤忱的中岛敦每每遇见,都会羞赧却超级认真地回应。
      因此,他虽然不认识泉夫人,但这并不与他想报答善意的心思相矛盾。

      只不过袋子里没有他的零食,又不能拿别人的东西送给泉夫人和镜花小姐。易安老师说这叫“借花献佛”,对东西的主人很失礼,也很不公平。
      因为钱不够,自己的东西还列在最后面,理所应当没有购买。只能等下次再答谢了。

      “没关系。想请小哥哥吃可丽饼是镜花的邀请,中岛君不必为此感到歉疚。”泉夫人低头看镜花。

      镜花认真点头,打开自己的手机,仿佛在做什么很重要的大事:“可以,添加好友方式吗?”

      “当、当然可以。”中岛敦放下袋子,也拿出手机。

      “啊啦,小镜花交到新朋友了~”泉夫人忍俊不禁。
      看到两个有缘分的小朋友低声交流,添加联系方式,真的很可爱呢。
      她认识中岛敦,准确地说,是知道茶楼每个孩子的基本情况。她丈夫尤甚。

      今天是异能特务科和“积跬”会社交接某项工作的日子。
      泉先生直接去找“积跬”会社的主事人,夏油杰、五条悟还是南雲柒都可以。那种场合派不上以高武力值对外的泉夫人,又由于华人街的“医生”至今下落不明,异能特务科派遣亲和力强、遇险又足够自保的泉夫人来探一探口风。
      难得的休息日被布置临时任务,泉夫人带着女儿走到这边才收到。既然已经进入了中华街,任务也不是紧急或危险任务,看看茶楼对孩子们的态度就知道这里很安全。

      泉夫人索性带着女儿逛街买东西。
      她不会拿孩子做筏子,无论是心爱的女儿,还是素昧平生的中岛敦。
      时间差不多了,她不得已“扮黑脸”,拆开两个一见如故的小家伙。

      泉镜花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和中岛敦摆摆小手。

      拿着镜花借的零花钱,中岛敦不好意思地说“可以发消息”“明天就还你”。

      两个小家伙分别,泉夫人先找个合适的地方等丈夫。

      “镜花这么喜欢小哥哥呀,妈妈都要吃醋了。”泉夫人假装吃味。

      “敦,小老虎。”泉镜花一本正经。
      婴儿肥的白嫩脸颊做这种表情,衬得小姑娘愈加软萌,令人爱不释手。

      “这么快就叫上名字了?”泉夫人爱怜地捏一捏女儿肉肉的脸颊,都有点吃惊羞怯的女儿会这么“自来熟”。

      小老虎?
      她回忆一下——软茸的白发,活力矫健的身姿,还有一条摇晃的长衣带。
      应该感叹一句真的很像,还是夸一句女儿的国文进步了?

      中岛敦告别新朋友,决定明天给镜花妹妹送一块她喜欢的草莓可丽饼,一定要中也哥哥教他们种的那种大草莓做馅料。
      他看看天色,猛然加快速度。
      再晚一步买不到正常梅子,今晚又会是恐怖的魔鬼金西梅!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5章 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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