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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   小学里,同桌三年,Sanji只知道Zoro这个人难以捉摸,难以走近,难以与他交心。他曾经试图想要了解他,无奈,都怪骄傲的虚荣心作祟,他始终不能放下身段去探寻这个男孩的内心世界。

      小一那时天台的短暂和谐仿佛是一场梦,现在仍旧残留不真实的影像。那日阳光下的Zoro嘴角邪气上弯,白色的衬衫随风拂动,望著前方的眼睛是那样的出神,好像能够透过遥遥的天幕,看见无法预测的未来。

      那一刻就像一张照片,定格在Sanji心里。只要一看见Zoro那张跩得跟什麽似的脸,他就会不由自主地把眼前这个自大的小鬼与那天有点落寞的Zoro联系到一起。

      究竟何种才是你真实的面目?

      不成熟的心智也只有在发呆的时候才会冒出这种颇为哲学的思想,大多数时间,一看到Zoro那副挑衅的模样Sanji就别一肚子火。他们在班上是出奇的不和,以至於大家管他们叫「冤家」。

      何为冤家?古来就有两种注释,一指仇人,一指情人。用脚趾头想,也知道绝无可能是後者。在外人看来,他俩简直是「冤家不对头」。

      且不说课间时常乱飞的书本书包笔之类的物品,也不说只要得了空地两个人就比划起拳脚,但就拌嘴,便足以证明这点。

      而且通常是以极无聊的缘由引发,内容基本围绕「绿藻头」「圈圈眉」一类话题展开。现在整个二班见怪不怪,除了偶尔来点全身运动要聪明避远点,小吵小闹还是可以接受。

      只是不明白两个各方面都很优秀,智力发育也很正常的男孩为什麽总是彼此看不过眼?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小三,开始发生略微转变。

      起因是一场吵架。

      别误会,自然不是Sanji与Zoro,而是与自小抚养Sanji长大的爷爷──Zeff。

      Zeff不是Sanji的亲爷爷,算是养父。在Sanji很小的时候,父母便双双车祸而亡。本身家里人丁就不兴旺,亲朋好友少之甚少。这场没有预料到的灾祸,使得年仅三岁的Sanji被房东从居住的那间不足三十平米的房里赶出,被迫流落街头。Zeff便是那时出现,没有条件收养了这个脏兮兮的小鬼。并且教会了他许多东西,Sanji跆拳道一身功底,就是自Zeff那里习得。

      Sanji对Zeff有种说不出的感情,他叫他「臭老头」,而Zeff叫他「臭小鬼」。

      奇怪的称呼,看似互相谩骂,并不如其他祖孙和乐融融,但总是会有一层特殊含义在这两个特殊的称谓里面。

      按理说,他们的吵架就像Sanji与Zoro的吵架一样,实属正常。但不知是由於那天阴沈的飑云作怪,还是真的心底不对盘,原本简单的吵架演变成复杂的局面。

      导火索就更简单了,Sanji打碎了两个鸡蛋。

      打鸡蛋时碎掉蛋黄是常见现象,如果不够熟练,手一滑很容易造成黄的不完整。何况这个工作对一个不足十岁的小孩来说更是难上加难,Sanji心里有懊恼有憋气,却也不觉怎样。反正一次失败不意味著什麽,从头再来就好。

      但是Zeff的脸却阴沈沈的,好像外面低压的云层,积满大量电荷。他用那条早年征战时断掉的木腿,不客气地敲击Sanji的脑壳,声音更是气得发抖。

      「臭小鬼!你连个鸡蛋都打不好吗?!」

      「只是失误而已!」Sanji撅起嘴不满地回答。

      「失误?你以为人生能允许你几次失误?有些事一次的失败就会丧命!你不追求上进,还用这种理由安慰自己!老子怎麽养了你这麽个不争气的东西!」

      若是平常的Sanji,听罢这番话暗暗咬牙隐忍,重新打好鸡蛋便百了。可惜今天他在学校受了老师的气,晴朗的天气又突然乌云密布阴沈作怪,把好脾气好心情都折腾没了。他想也没想,开口还道:「早知道如此!为什麽当初要把我捡回来!让我烂掉在街上不就好了吗!现在也不用这麽後──」

      「悔」字未出,就终结在一个响亮的耳光里。Sanji捂著迅速红肿起的脸愣愣地看著Zeff,苍老的人皱起的手僵在半空,微微发抖。浑浊的眼睛看了看自己珍爱的孙儿,又看了看那只行凶的手掌,一时也愣在那里。

      右脸颊火辣辣的疼,却远不及内心疼痛的一半。Sanji的嘴唇蠕动了几下,终究没能说出什麽。一转身,消失在这间狼狈的厨房里。

      用尽全力的奔跑,穿过客厅,越过走道,拧开大门,直跑到楼外。望著两条岔口,竟然不知何去何从。

      出了这里他还能去哪?学校?少开玩笑了,这个时候早就闭门封校。朋友家?有的只是一群趋炎附势的家夥,这时只怕迫不及待赶他出门吧。毕竟老大一位,早在Zoro打败六年级一个壮硕的大个子时就名归有主。那是全班都承认的可靠实力,并非Sanji拱手相让。

      说起那件事,Sanji心里涌现淡淡的敬佩。虽然活这几年里很少有这样的感觉。只是因为那个大个子欺负班上一个老实巴交的小男孩,Zoro撞见了,把那个大个子打得躺在地上抱著头哭爹喊娘。从此这件奇闻不胫而走,曾为学校大哥的六年级男生被一个小三的绿毛小鬼收拾成那副德行,Roronoa这个名字也就响亮传开。

      不知不觉,竟提脚走进一个陌生地带。

      四周是修剪整齐的草坪,怒放的花朵,高耸的路灯。正面是一栋华丽的别墅,金质的雕刻精细的镂空大门,围墙高高的,踮脚也望不见里面。也不知受什麽蛊惑,Sanji鬼使神差迈开脚步,走向那扇大门。

      透过严密的缝隙,隐约可以瞥见内里精致的庭院。手像是自己有了灵魂,控制不住地伸向最右侧红色的水晶钮。

      还记得几个月前,放学时段,Zoro一脸茫然地不知第几次经过学校。被派去打扫操场的Sanji实在无法忍受这个绿藻头在自己眼前瞎晃,结束值日後一把逮住他。

      ──你这绿藻头在学校门口晃悠什麽?

      Zoro脸上的困惑表情立即变成凶神恶煞。

      ──死圈圈眉你以为我愿意啊?

      ──那怎麽不赶快滚回家?

      Zoro出其意料没有反驳回去,而是沈默片刻。

      ──谁让学校附近的岔道口这麽多。

      Sanji更是一愣,笑容在脸上慢慢荡开。

      ──原来是迷路了啊。

      ──你才迷路了!

      蜜色的脸庞在夕阳余晖下越发红晕,Sanji好不容易抓住Zoro的把柄,怎肯轻易放过?拍拍Zoro有些僵硬的肩膀,笑哈哈。

      ──要不要本王子送你回去?

      ──原来傻瓜国王子还有导航效用?

      青筋。

      ──如果不用就待在这自生自灭吧!我先回家喽!拜拜!

      这麽说著,想一会那家夥就能跟上来。Sanji转过身去可以放慢脚步,走了几米,未见绿藻跟上,惊异地回头,发现那家夥正往一个死胡同的方向奔去。

      没料到Zoro的自尊心如此强盛,也没想到他的路痴水平已经如此高明。Sanji急忙硬著头皮将人拽回来,立正,盯著那双和自己高度差不多的绿色眼睛。

      ──好吧好吧算我败给你了,你的窝在哪?

      Zoro对於「窝」字显然不太高兴,剜了Sanji一眼,摘下肩上的破旧的满是补丁的书包,从里面发出一个绿皮通讯本,打开第一页递给Sanji。

      Sanji看了看白纸黑字的地址,抬起头。

      原来是郊区,难怪Zoro的书包打满补丁,整天穿同一套衣服。Sanji与臭老头岁过得不甚宽裕,不过也没有Zoro那样拮据,心底又泛起小一时那种奇怪的涟漪。

      ──原来是这个地方啊,我知道了。

      Sanji昂起头,得意洋洋地对Zoro说。小心地掩盖心口莫名的情绪,摆摆手。

      ──跟我来吧。

      斜阳的光晕下,两个幼小的影子被拉扯得很长很长。Zoro看上去老大不情愿但又颇无奈地随在Sanji身後,两人来到了公交站。

      ──这是什麽地方?

      Zoro指著站牌问道。

      Sanji楞了一下,张大嘴巴,像盯著外星人一样盯著Zoro。

      ──公交站啊!你不知道?

      Zoro无辜地摇了摇头,Sanji嘴巴好没形象地大张著。直到他们要做的那趟公交车到来,都没能阖上。

      竟然有人长这麽大没见过公交站?难道这家夥平时是步行过来的吗?再拮据也该适可而止吧,他的亲人绝对有虐待儿童的嫌疑!

      Zoro像来到另一个世界一样,不对,像刚从玻璃筑的房子里走出来一样。他小心翼翼又兴趣十足地抚摸著把手和栏杆,又将那双手移到硬座上,活像对待什麽国宝文物一般。若不是Sanji拉著他强制坐下,公交车司机大概会以为来个偷废铁的。

      ──你没做过公交车?

      ──没有。

      答得倒干脆,Sanji翻了个白眼。不打算理会这个兴趣盎然又开始进行探索活动的绿藻,将眼睛瞟向窗外。

      公交车穿过繁华的街市,渐渐往郊区行驶。路灯失去霓虹灯的铺映,变得有些许惨淡。昏黄的光照亮惨白的大马路,伴随没有楼房大厦阻挡而肆虐的北风,呜呜地有丝阴森的感觉。车里更加黑暗,若不是外面的灯光时而晃到这里,整个车厢就像一口巨大的棺材。

      坐在Sanji身旁的Zoro总算失去了探索的乐趣,靠在座位上闭著眼睛。模糊的夜色间他的睫毛似乎在轻轻颤动,Sanji揉了揉眼睛,发现是错觉。

      这是一趟长途公交车,越往郊外人烟愈是稀少。就连车里也是,基本在半途已经下光。很快,车里就只剩下Sanji和Zoro外加前面开车的司机三个人。身旁的绿藻已经睡死过去,Sanji却清醒的异常,他能感觉到Zoro靠过来的脑袋压在自己的肩膀,碎碎短短的头发在他的脖颈随著车体的颠簸扫来扫去,有点痒。

      Sanji奇怪自己为什麽不厌恶地推开这颗笨蛋绿藻,相反,他甚至还努力挺直身体,好让这家夥靠得更舒服些。真是疯了,他无奈地叹气。

      总算历经长途跋涉来到Zoro通讯录所指地点,Sanji把靠在他身上的Zoro推醒。

      ──到站了。

      Zoro抬起脑袋四周望了一圈,搔搔头发站起身。Sanji也想紧跟著站起来,但是腿脚麻木动弹不得。刚才保持一个姿势太久,这不,後遗症马上找上门来。

      Zoro已经走到前门,Sanji见他走远,暗自在心底骂他「没有良心」,也不肯开口唤他帮忙,只有忍著难耐的麻痒,用手按揉腿脚以求快些恢复。

      ──下车了下车了!到终点了!

      前面的司机见仍有人没下车,不耐烦地按起了喇叭。

      ──知道了!催什麽……催……

      Sanji也别过头来不耐烦地喊,喊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

      一只手伸在他的鼻子底下,还是少年的纤细轮廓,骨节却非常分明。他抬起头时,Zoro隐在黑暗下的嘴角好像缓慢勾起。

      ──走吧。

      没多说,没多问,没有惯常的挖苦讽刺,Zoro似乎知道他是造成Sanji无法立即行动的根源,只是向他提供一只手的助力。

      Sanji怔愣片刻,冷哼一声,不客气地握住送上来的「拐杖」。

      两个人总算是下了车,面对空旷的原野,不知道该往哪拐。幸亏遇上一个过路的当地人,Sanji把通讯录上的地址说给他听。那人脸色微变,细小动作被Sanji尽收眼底。匆匆向他们说明走法,仓惶的背影可以说是逃之夭夭。

      按压住内心的不对劲,Sanji带著Zoro终於找到他所说的「家」,如果这个地方可以成为家的话。

      ──骗人……

      Sanji望著眼前的庞然大物,只能吐出这两个字。

      这哪里是一个人的家?就算说它是皇家别院也根本不夸张。

      尽管夜色已深,看不清楚细节。但单从清晰的轮廓上来讲,这个地方就不是寻常百姓可以居住的。Sanji迅速收回呆滞的目光,盯著Zoro明显释然的脸。

      ──这是你家?

      ──嗯。

      ──你住在这里?

      ──嗯。

      ──这真的是你的家?你住的地方?

      ──……废话!

      Zoro被Sanji同样的问题折磨得无可奈何,他看著Sanji讶异的湛蓝眸子,一字一句地告诉他。

      ──这是我家,没什麽可惊讶的。

      已经够惊讶的了,Sanji想。那扇大得夸张的金色大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位身著笔挺西装,脖子上扎领结,梳著背头的管家模样的男人。

      ──少爷,您可回来了。

      管家模样的男人毕恭毕敬地对比他小二十几岁的Zoro说道。

      ──啊。

      Zoro疲惫地应了声,算是做了回答。将身上的书包卸下来交到管家手里,又脱下外套,用手扇风驱散赶路留下的汗液。

      这真是上天跟他开的巨大玩笑!Sanji想,那些补丁那些简单的衣物都是障眼法吗?这家夥是一个大户人家的少爷,不,或许是商业巨子的後代。看那随便的样子,明显就是这栋夸张别墅的小主人。被骗了,被彻底骗了!

      一阵冷风吹来,蒸发掉一身热汗。Sanji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冲击的大脑也顿时冷静几分。

      看了看手腕上的电子表,时候已经不早了。虽然Zoro是大少爷,可他还是个小市民,动作不快点的话,连末班的公交车都赶不上。

      他看著管家与Zoro寒暄,本来想要大声招呼,转念一想还是不要了。说能说什麽,无外乎就是类似「我已经完成送你这颗迷路的绿藻回家的使命,现在该走了」之类的话语罢了。

      所以Sanji转过身,准备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这个动作被与管家谈话的Zoro瞟到,他几步上前挡住了Sanji的去路。

      ──太晚了,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哈?

      於是,不由Sanji分说,那辆霸气到极点的布加迪威龙便停在他的身前。Zoro打开车门,将Sanji强制塞入车内。关上门,从车窗里与一脸愕然的Sanji对望。

      ──地址告诉司机,他会送你到家门口。

      没等Sanji开口说话,Zoro已经退远几步,冲车里的他挥挥手。不知道为什麽,庭院里柔和的橘色灯光照在那张有些稚气但足够俊逸的脸上,连嘴角勾起的弧度也非常好看。

      就这样,那辆布加迪威龙真的把Sanji送到家门口。若不是Sanji执意拦阻谢绝,司机甚至有把他送到家里的意愿。

      不知是什麽东西晃了那扇大门一下,金色的光在已经微黑的眼前闪烁片刻,把Sanji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那个晶莹剔透的按钮上。

      「该不该按下去呢?」

      虽然心里这样想著,手却违背了内心挣扎的纠葛,指尖缓慢下压。

      「嘀嘀……」不算清脆的铃音在寂静的空间乍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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