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罪图鉴·城翊丨星光》莲中酒

6、第 6 章

　　沈翊的课堂很受欢迎，像他这样年轻帅气、授课生动的老师，到哪儿都一样。
　　杜城找上门来的时候，他正被一群迷弟迷妹团团围在中央，给他们讲画作背后的故事。
　　那是尘封的历史，是不可解的过往，是夹在记忆当中一枚早就失去了颜色和光彩的小小书签，被神奇的画笔赋予了生命力，由讲述者牵连交错时空的点与线，在千百年之后的北江警校礼堂短暂地苏醒过来。
　　沈翊喜欢这些洋溢着热情和好奇的干净眼睛，至少在这一刻，他们都保留了这条人生道路上哪怕仅仅一刻的单纯欢喜。
　　他没有立即回头，但是感受到了由远及近的脚步，是杜城。
　　那人在礼堂第一排找了张椅子乖乖坐下，一米九的大个子卡在座位里头，似乎是有点拘束，左右晃了晃，像是不安分还要假装老实的小孩，有点好笑，还有点可爱。甚至无需特地转头去看他的脸，他太熟悉了，能在想象与回忆的勾勒之中一笔一划地描摹出来。
　　剩下的留作是你们的作业，沈翊笑得狡猾，既然那么有兴趣，烦请各位利用目前手中所掌握的全部渠道，把绘画者的底儿给全部挖出来！
　　接到额外任务的学生们顿时一片呜呼哀哉，诶，沈老师怎么还耍赖偷懒的哦？
　　你们是警界的未来，搜集资料、排查信息可是做警察的基本功，好好加油哟！
　　哪怕是坐着也显得人高马大的杜城在人群外头发出了一声很轻的笑声，他确实是幸灾乐祸，当然也有被擅长捅软刀子还故意卖萌的亲亲老婆可爱到了的原因在，总归这份作业落不到他的头上，笑笑怎么啦？
　　嗨，沈老师，你的专车司机又双叒叕到了。
　　那哪能是普通司机呢？分明是……
　　好想要司机叔叔做我的模特呀！那身材，斯哈斯哈～
　　有本事你跑叔叔面前喊个叔叔试试看？
　　想桃子呢，沈老师今晚就去暗鲨你！
　　沈翊扬了扬手里的教案，期待你们完成作业的结果，我一定会好好给大家打分的！
　　“好好”两字是重音，吐字十分清晰，掷地有声。
　　听到本次作业要计入平常分的噩耗，警界未来们顶着苦兮兮的青春面庞一哄而散。
　　杜城稳坐钓鱼台，看着小兔崽子们落荒而逃的背影，笑得更加嘚瑟了。
　　让你们去招惹我家牙尖嘴利的小猫咪，被爪子狠狠挠了吧？活该！

　　沈翊一边收拾讲桌上的画具一边笑着调侃道，赶巧了正是午饭开餐的点儿，城队莫不是警局的食堂吃腻了，想要重拾过往，跑到咱学校里边混吃混喝？
　　那是，看我吃不穷你！杜城自觉拎起帆布挎包，拽着他的手往教室外头走，不过今儿中午只好用快餐填饱肚子了，沈老师猎罪神探威名响亮大江南北，千里之外的家伙也能巴巴地找上门来，我是真的服气！
　　这是一起发生在偏远地区的灭门案，涉及一家七口人的性命，性质十分恶劣，被监控拍到的嫌疑人是深夜出没，身上裹得特别严实，加之视频像素不高，很难辨识，当地警方经过层层周转找到张局，拜托沈翊画像。
　　好在不用你千里迢迢地赶过去，杜城发动牧马人，咱们这边的案子还一头雾水呢！
　　沈翊斜斜歪在副驾驶座上，神情放松下来，介于迷糊与清醒的交接点上，乔晓潇那儿找到线索了么？
　　杜城迅速拿了个颈枕给他。
　　小画家的颈椎和肩膀常年饱经摧残，实在遭不住这么一天天地在车上歪着脖子睡觉。
　　乔晓潇刚进北江大学两个月不到就失踪了，老师和同学都处得不长，学校中暂时没找到密切关系人，更没有人知晓失踪之前她正在做什么，跟谁有过接触。加上已过去近四载，今年夏天刚好是那一届的毕业季，当初同寝的舍友也都四散离开，查起来更是无比困难。
　　你还是补会儿觉吧，瞧瞧这黑眼圈，哪里有咱们北江分局门面担当的自觉？
　　沈翊高贵冷艳一笑，你以为这该怪谁？
　　罪魁祸首呵呵一乐，都是我的错～
　　但是坚决知错不改，下次还敢。

　　沈翊在406帮千里之外的警界同仁画像，杜城便聚着一帮兄弟在外头开会。
　　根据失踪案的卷宗记录可知，乔晓潇性格文静，平常不爱说话，就连女生最爱的衣服和化妆品的话题也聊不来，但十分热爱悬疑和推理，并且通过测试加入了北江大学推理社（听说是因为太过火爆而设置的关卡，难度比较大）。
　　好巧不巧，康桐也是这个推理社的，乔晓潇入社那年他刚好大四，且是社长，两人算得上师兄师妹的关系。但好像也仅限于此了，除了几次部活动有过一面之缘之外，他们之间似乎并无其他交集。当年推理社的社员对这位小学妹的印象也都是平平无奇，若有似无，远远比不上当时风光无限的康桐。
　　几乎所有人对康桐的评价都离不开“聪明”二字，包括一直跟他“相爱相杀”的副社长皮元丰。这两人从进入推理社的第一天就开始不断竞赛比拼，且各自拥有一大批脑力崇拜者跟在后头摇旗呐喊，当然这其中也免不得混入了某些热爱成天大声吆喝kswl的迷之生物，送到眼前的强强诶，不好嗑吗？
　　乔晓潇？不熟，我从来没有单独跟她讲过话。至于康桐……不敢说百分之百保证，但是据我了解，他跟她并没有在私下聊过天或者见过面，更谈不上密切关系。这是如今已经娶妻生子的皮元丰说的，对于康桐的失踪，他表示自己一无所知，还说那个人选择了走上一条很难被世人理解的道路，这就注定了要跟之前大多数的社交关系断开连接。
　　蒋峰做笔录做得直皱眉，虽然貌似很有道理的亚子，但是听这个人讲话……嘶，我怎么就这么难受呢？
　　李晗难得认可他，同感！
　　定义……沈翊杵着下巴，而且是以一个从上往下的俯视角度，他以站在岸上的姿态，观看鱼塘里的鱼群互相撕咬……不，是欣赏，因为这些都与他毫不相干……康桐也是……吗？
　　这人好不容易从费心费力的画像当中解脱出来，又一头栽进了眼下的案子里，说到爱岗敬业，咋能没有咱们沈老师的一份？
　　当然也可能只是因为这个研究案情的团队里有杜城，杜大队长自带沈大画家吸铁石功能。
　　不料他的队长大人听在场之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飞起，却是埋头转笔，沉默不语。
　　你在想什么？沈翊问话的声音很轻，他并没有特别说明“你”究竟指的是谁，可是大家都默认了这是在跟杜城对话。
　　毕竟他们城队的脸色真的不怎么样，视线落在办公桌上，目光中泛着幽幽的冷意。
　　这话可没人敢明着说，而且除了沈翊，也没人乐意上去触这个霉头。

　　杜城的思绪像是绕地球跑了一圈才刚刚回来，他冷不丁问，乔晓潇的学习情况怎么样？
　　蒋峰傻傻愣了一下，马上开始往前翻阅资料，按他们学校的要求来讲，挺一般，高考成绩是刚好踩着分数线进的北江大学，读的哲学系……是调剂过去的。
　　家庭情况呢？
　　父母远在外地，家里还有一个刚刚念初中的弟弟，工薪家庭，没什么特别的。父母和弟弟在学校报失踪之前从未来过北江，只在该期期末还找不到人的情况下过来收拾过行李，也没有查到乔晓潇乘坐公共交通工具回老家的迹象，很难说她的家人与此有关。
　　李晗立刻意识到了问题，女儿进大学不过来送送也就算了，失踪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来到北江竟然只关心行李，他们家这是重男轻女吧？
　　孤独，自卑，或许还有一些无法对任何人言明的嫉妒之心……难怪乔晓潇那么抗拒与人交流。独自来到一个全新的环境，它太陌生了，没有人期望同自己站在一起，这儿和家里一样，只看得到那些光彩夺目的东西，令人感到不安……沈翊轻轻地阖上了眼睛，他在认真体会杜城的角度，也就是从犯罪者的思路入手，若是面对一个这样的猎物，该要如何下手捕捉才最合适，且不打草惊蛇？
　　首先你得要接近她……
　　利用赞美吗？赞美什么，外貌，或者是推理能力？
　　也许是一场貌似推心置腹的交谈？

　　杜城突然抬头一笑，她家里这种情况，平常应该拿不到多少零花钱吧？
　　蒋峰一跃而起，我马上打电话去核实！
　　这样的切入点太过细致了，一般没有警察会过问这些，被问话的人也很难主动提起。
　　她的父母说已经交了学费，其他这孩子说是能自力更生……得，甭说了，就是没给过呗！
　　年满18岁，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讲究自力更生，听起来好像也没什么毛病。
　　沈翊半倚着办公桌，偷偷地搓了一把手心。
　　事实证明，他还是慢了一步。杜城比他早那么多年进入警局，真就不是白进的，经验这个东西，只能靠日积月累，没可能急得来。
　　捕猎最为理想的情况，当然是猎物主动走入早就布置好的陷阱。
　　诱饵就是钱，乔晓潇太需要钱了，甚至因此面临生活的困境。
　　可能还有一些不必要的攀比之心，老闫补充道，她们小姑娘聊的那些衣服和化妆品的牌子，我是一个也没听说过，一查价格后头好几个零，老天爷，吓死个人！
　　我们还可以去查查她失踪之前的通话记录，虽然当年给的结果是并无异常……李晗的面上爬上了一抹忧色，四年，马上就到了。
　　四年一到，利害关系人就可以向法院申请宣告下落不明的自然人死亡。
　　乔晓潇没有给这世间留下什么东西，可能也即将要悄无声息地“死去”。
　　沈翊说，我们尽力。
　　这话其实最好由队长来说，但是队长太懒了，忙着发呆呢，只好让画像师代劳，咱们沈老师领着警队画像师一份工资，还得同时干副队长和队长夫人的活儿，可是辛苦。
　　嘛，佛曰，不可说。

　　能够获得金钱的渠道很多，大体分为合法和不合法两种，然而乔晓潇性格孤僻，不爱跟人闲谈，因此没人说得出当时她到底做了些什么，想要探知彼时的真相，实属不易。
　　久未开口的小马突然怪叫了一声，台风！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天空中惊雷闪电狂风和大雨接踵而至，整个城市即刻被数不清的雨珠从天到地细密地串联起来，成为了水的世界。
　　沈翊双手捧着一杯温热的牛奶，杜城硬塞过来的，说是温度骤降用来暖身体，他小口小口地啜饮着，说要是有机会跟她的室友聊聊天就好了。
　　这个时候的小画家慵懒而狡黠，像是一只正在仔细端详眼前人的猫儿。
　　杜城乐得给他当司机，她的室友正好还有一个毕业之后留在北江市内工作，台风停了我们就去找她。
　　于是考验人类大成功的猫咪精灵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