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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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的阳光很好，暖意融融，却不似之前骄阳似火，炙热得惹人心烦。
靠在办公椅上假寐的杜城突然收到了消息，是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透露了警方正在追踪的尹晴的位置，是在海边的一座废弃仓库。
杜城知道这个仓库，正是蒋峰从前收到康桐报警短信说是有人口（城翊）交易的地点。
太巧了。
这条信息还强调了，不要告诉其他人，并且一个人过来，若是答应便请在今晚7点之前给予回复，对方会再提供确切时间。
如若不是在身边放置了监控，这两个条件杜城是否会真正落实于对方而言其实都太不可控，所以就像是在明目张胆地告诉他，这就是一个陷阱哦，跳或不跳，随你开心。
杜城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黑色文字发呆，它们本来是方方正正的，盯得久了，脑子和视线都变得有些飘忽，连带那些方块字也跟着飘忽起来。
蒋峰在外头敲门，城队，审讯室那边有进展了，苗轩为了减刑，终于肯吐了！
杜城对他的心理把握得很准确，年纪大了但是还没过世的老爸的遗产继承权还是非常重要的，不早点出来亲自盯着，苗轩一万个不放心。
在他的嘴里，柳悦的乐从酒店确实是一个消遣放松的好地方，美女美酒牌桌，还有药……应有尽有，是少有的享乐天堂。
四年前，穿着朴素又容易害羞的乔晓潇来客房送蛋糕，那天晚上他确实是嗨过头了，也是因为少见这么不解风情的姑娘吧？喊她喝杯酒竟然死活不肯，被抹了面子的大少爷自然上了头，冲上前去一把把人按倒在地，抓起桌上的一盏药瓶就给女孩灌了下去，那里头具体有多少颗东西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反正她越是挣扎，他越是开心，后来那女的口吐白沫但是不挣扎了，他就去用力地拍打她的脸，然而毫无动静，这才在乐极之后想起了害怕，她死了！
狐朋狗友们见此情形，一个个的散得比逃跑的兔子还要快，慌不择路的他打电话只好给柳悦，求她开个后门让他偷偷离开。他可是博乐的太子爷啊，将来要继承老头地位和财富的男人，怎么可以为了个莫名死去的女人去坐牢呢？
电话那头的柳悦很是冷静地教了他处理这一切方法，装作是醉酒，扶那女人从酒店大堂正大光明地离开，再拉去未开发的森林公园里一把土埋了，他全然照做了，那种时候，他的脑子根本想不到其他，寻常人家的阿姨，吩咐做起这样的事情，会是这般从容淡定吗？
太子爷也为此付出了代价，博乐顺理成章成为了柳悦招收“美女”的一块招牌，当然，为了不引起苗旭的怀疑，他们做得比较低调，找的也是一些不出名但心心念念想要飞黄腾达的小明星，至于这些被收揽进来的“美女”后来该要何去何从，就不是苗轩可以过问的了。
说实话，咱们的这位太子爷是试图反抗过的，他倒是没工夫为了一群女人悲春伤秋，只是不喜欢这种因为有把柄捏在别人手里而被暗搓搓胁迫给人打工的感觉，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柳悦手里不仅有人有货，还有枪，就当着他的面，在乔晓潇埋尸的那座山里，给一个说是妄图调查他们底细的小子太阳穴上“砰”一下来了一枪，那个年轻人当场毙命，苗轩也就立马老实了，这形势比人强，不老实不行哇！
杜城静静地听完蒋峰的复述，沉着脸熄灭了手机屏幕上的亮光，起身跟他说把各方的证词好好整理一下，他要带上沈翊再去找柳悦聊聊。
蒋峰指了指自己的大脸，欸，城队你又偏心，带着我不行吗？
杜城的脸色难得露出了一丝捉摸不透的笑容，哈，你搞不定的。
好气哦！蒋峰嘟着嘴跟李晗抱怨道，城队竟然在手足和衣服之间选择了衣服……
沈翊踩着猫儿一样基本无声的步伐从他们的背后飘过来，什么衣服？
沈老师的这张脸无论什么时候看起来都是十分真挚的，尤其在他准备给你挖坑的时候。
我是说，蒋峰的眼睛滴溜溜转得飞快，城队的衣品真好~这小伙子被熏陶得久了，也是红口白牙地张嘴就来，可惜他的那些衣服都太贵了，咱买不起~
李晗差点一口茶咖喷在电脑屏幕上，小伙计你这瞎掰胡扯的能力真是与日俱增啊！
沈翊笑得眉眼弯弯的，还真就正儿八级地跟他讨论起了衣着的问题，是吧？倾姐的眼光向来是不错~其实你现在的这身还挺合适的，运动，少年！
一边吃瓜看戏的李晗很不给面子地捧腹大笑起来，蒋峰小少年哈哈哈，太可爱了！
蒋峰：……
刚刚从办公室出来的杜城就看到这里三个闹成一团，瞬间有就地升级成带娃奶爸的沧桑感，上班着呢，嘻嘻哈哈的，干什么呢？
沈翊事了拂衣去，一脸乖巧地望着杜城，走啊，去审讯室。
杜城用狐疑地目光在他们三人之间逡巡一圈，最后将视线重点落在了面红耳赤的蒋峰身上，他似是明白了什么，只是没有当场发作，行，走吧。
沈翊自然而然地接过杜城手中的材料，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走了。
好不容易送走了两尊大佛，蒋峰可怜巴巴地去扒拉李晗的袖子，怎么办呀，晗晗，感觉城队盯上我了，嘤嘤嘤，人家好怕怕啊~
李晗才懒得同情这个装腔作势的家伙，让你没事儿就爱贫嘴，现在晓得害怕啦？等着吃苦头吧嘿嘿！
审讯室里，柳悦采取的办法是消极抵抗，无论问她什么，说是掌握了怎么样的证据，她顶多也就是抬起眼皮瞄上一眼，却始终一言不发。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请来的律师，这家伙不管碰到谁都是一副笑呵呵没脾气的谄媚模样，总体而言就是“对对对，你们说的都对”。然而柳悦死活不肯不开口，他也一副“我很无奈”的神情，劝过啦，早就劝过啦，能答的我都帮忙答啦，这当事人不愿意说话，我也不能拿个撬棍给她撬开啊！
杜城刚刚进门的时候就在俯视她，你是为了什么事，或哪个人，想要拖延到什么时候？
柳悦跟中了定身术一样毫无反应，倒是跟在身后的沈翊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城队你这视角好开阔啊，反正知道的肯定比咱多……
杜城找了个位置坐下，也许是审讯室的椅子放的位置容不下他的那一双大长腿吧，这人还特意仰着后背将椅子往后边挪了挪。这个嚣张的坐姿，怎么说呢，要是被张局看到，不仅会被骂痞里痞气、没得一点做警察的样子，估计还得配套加上一套“注意纪律”的检讨大餐。
也就这个屋里的沈翊跟隔壁监控室的蒋峰李晗不爱或不敢跟他较真，嫌疑人柳悦正在低头欣赏她腕子上的银色手铐，根本没有心思分出眼神看他，柳悦的律师倒是愣了一下，可这家伙明显心里有鬼，也没有敢过多打量，总之大家各有心思，也就跟着一起糊弄过去了。
杜城皮笑肉不笑地跟柳悦说明情况，不要以为你一句话不讲，法律就奈何不了你，你现在面临多项指控，指使杀人，教唆掩埋尸体，私藏枪（城翊）支，组织卖（城翊）淫，贩（城翊）毒，赌（城翊）博……都是些了不得的重罪，真就一句不辩？
柳悦的语气很轻很淡，但总归是开口说话了，你们要找得到证据，判我的罪就是。
你觉得自己被抓，那些人都跑了，证据也就没了，所以无所畏惧是不是？
柳悦的头又低下去了，不是在看审讯桌就是在看手铐，反正就是懒得分出眼神给对面审讯的人。
这反应搞得杜城一阵尴尬，指使手下故意伤害且杀害康桐，教唆杀人之后的苗轩掩埋乔晓潇尸体，这些都是有人证的，指使柯夔杀害严明夏和严明秋的证据链基本上也已经固定好了，现在我倒要看看你的乐从酒店是不是真的那么干净，能不能经得起一间房一间房地地毯式搜查？
柳悦的面容有些憔悴，但五官还是比较精致的，她挑起眉毛，淡淡地笑了一下，笑容自有这个年纪女人特有的风情在，你们要真是能找到些什么，哪里还能坐在这儿跟我废话呢？
草！这女人的这张嘴，真的好讨嫌！
沈翊难得看杜城吃瘪，抿嘴笑了笑，但他这个人吧，骨子里其实十分记仇，不给杜城面子约等于不给他沈翊面子，自己逗逗狗狗没问题，被其他人骑脸输出沈老师可就不乐意了。
故而沈老师也端好了看似温和的笑容，你既然那么不愿意聊案子，我们来聊聊其他的吧。
俗话说得好呀，沈老师找人唠家常，那必然是没安好心。
话说，咳咳，俗话不是说的那什么，黄鼠狼给鸡拜年……
柳悦警惕地瞪了他一眼。
她之前就是在沈翊这儿吃了亏，这家伙东一榔头西一棒锤，说话能兜八百个圈子，每一个词语都可能是一个大坑，太阴险了，不得不防。
沈翊无视了柳悦露骨的防备，他面上还是笑盈盈的，尹晴你认识吧？
柳悦前些时候是栽了跟头，她害怕踩到他早就备好的陷阱，心底却隐约有再争胜负的念头，可是她不敢拿她背后的东西去赌，故而表现得十分矛盾，嗯。
语气是冷淡的，但是身体却做好了接招的准备，甚至有些按耐不住想要一决高下的态势。
杜城在听到尹晴这个名字的瞬间不自觉偷偷握住了放在裤兜里的手机，那上边也写了尹晴这两个字，此刻突然提起，他不可能全无反应。
嗡，就在此时，杜城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但是被本人很快打断了，连带着亮起来的屏幕也被迅速熄灭，然而他没有搭理，反而提高嗓门，冲着柳悦嚷嚷，问你话呢！认识尹晴吗？
沈翊悄悄蹙起了他好看的眉头。
他们做警察的其实很怕错过关键线索，无论是来电还是短信，都会在注意到的第一时间进行查看，哪怕是嫌疑人在场，也要找个由头寻个安全的地方或者尽量控制住面部的表情……杜城现在的这个举动，有些异常了。他是非常不愿意怀疑他的，但是之前不是说过吗？这个职业最令人讨厌的一点，怀疑他人几乎成了本能……而且不能言说，至少这一刻不行。
柳悦撇了撇嘴，你们之前见我在宴会上主动同尹晴打过招呼，要说不认识，这不成了撒谎了吗？
得了吧，要不您自己品品，您在这公安局里，究竟说过几句实话？
沈翊收回了落在杜城身上的余光，首先他得解决这个难搞的女人，你同她是什么关系？
杜城当然察觉到了沈翊审视的目光，他的小画家太过敏锐，又聪明，很难骗得过的。
柳悦似是不屑，我能跟她有什么关系？萍水相逢，逢场作戏，捧个人场罢了。
但她好像是你酒店里的常客啊？
沈警官，请问你在搞笑吗？我打开门做生意，来者皆是客，总不能在大门口贴个条，写上“尹晴与狗不得入内”吧？
杜城敲了敲桌子，好好说话！
这女人牙尖嘴利起来真是令人头痛。
沈翊倒是琢磨出了一股不一样的味道，看起来你很不喜欢她啊？
没有啊，她是顾客，咱们做生意的，顾客就是上帝，谁能不喜欢上帝呢？
杜城就是看不上她这股嚣张的劲儿，开嘲讽谁不会啊，你的上帝怕不是尹晴，而是那些将你扔进风暴中心不管不顾的人吧？但你也是活该，将其他女人扔进风暴的时候，你不也站在岸边捂着耳朵装听不到吗？
柳悦挑起眉头打量他，杜警官，你真是令我感到惊喜，身为杜家的少爷来当警察已经够……特立独行了，竟然……还有这么文艺的一面？
文艺不文艺另说，杜城这话柳悦的律师可不爱听了，哎，等等，你是什么意思？没有确实证据的事儿不要乱说，小心我告你诬陷哦！
杜城侧过脸，用没什么感情的目光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律师立刻不自在地扯了扯领带，干咳一声，不吭气了。
人活一世，欺软怕硬是常态，不丢人。
沈翊眨了眨眼，我没有问题了。
柳悦不可置信地瞪了他一眼，这就完了？
杜城也跟着唰地一下站了起来，既然没有问题了，那就走吧！
律师在那一刻感觉自己像是攀登上了珠穆朗玛峰，那就一个虚荣心爆棚哟！
哎，这还不到半个小时呢，怎么就走了呢？不再继续问问？
沈翊抬起腕子看了一眼，黑色的手表，杜倾送的，共计……27分钟，他说。
走在前头的杜城脚步顿了一下，还轻轻笑了一下，当然他站的那个位置，谁也瞧不着。
我还有个案子，先出去一趟，你去跟蒋峰和李晗汇合吧！
领导跟你说要出去一趟，那只是通知，而不是同你商量。
沈翊能说什么呢，他不也就扔下个“好”字，头也不回地往监控室那边走？
蒋峰盲生发现了华点，不对啊，他们的谈话明明还不到20分钟，哪里来的27分钟啊？沈老师这表是不是坏了呀？
李晗连忙推了推他的胳膊，没看到你议论的正主儿已经黑着脸朝咱们这边走过来了吗？这年头，且行且珍惜啊朋友！
沈翊刚刚见到他们就单刀直入，李晗，去你的办公室，立刻打开杜城的手机定位！
给李晗震惊得当场一个激灵，沈老师，查岗啊？呃，这个，咱们想要偷偷查城队的手机定位嘛，也不是不行，但是得要张局的批准才……
不是偷偷，沈翊显然是在压抑情绪，是他自己要求的，《风暴》，蒙克的作品，阿斯伽斯丹的海滨村庄，看似平静的夏天，白色衣着的女人和背后的人群捂着耳朵，以防止风暴的来临。我被曹栋绑架的时候，用的是蒙克《小路上的谋杀者》，在画集的第27页，那个时候你们能找到我，用的也是手机定位吧？刚刚你们应该也有听到，27，我已经跟他确认过了，而且是只有我们四个才知道的……这个人的语气越是平静，越能给人一种似是快要窒息了的压迫感，麻烦你了李晗，一切后果由我来负责！
李晗下意识把眼神往蒋峰那里瞟，可这小子根本就是城队的铁杆迷弟一枚，而且也不是什么讲规矩的老实人，城队都同意了，那就开呗！
行吧，瞧哥们这架势，心里压根就没有沈翊理解错误或者是撒谎骗人的这个概念，小伙子，你还是相当之年轻哇！
至于李晗，小姑娘跟着他们，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被带歪了……
咳咳，这是可以乱说的吗？
杜城开的车，是往海边去的。
北江临海，海岸线还很长，沈翊拉上蒋峰打出租跟着，李晗蹲在电脑旁边时刻报备。
这司机大叔是有些使命感在身上的，警察同志追犯人啊？保证完成任务！
蒋峰翻了个白眼，别瞎说！
追劳什子的犯人，追队长的你没见过？
不料这司机大叔不仅使命感爆棚，还在奇怪的地方特别灵性，我懂我懂，要保密，嘘！
蒋峰：行吧，方向盘在你手里，你高兴就好！没瞧见咱们沈老师，脸冷得都要冻死人啦！
沈翊其实没太在意自己现在是个啥表情，他正假寐着靠在后座的椅子上，听汽车疾驰而过的时候，窗外劲风呼呼吹过的声音，哗啦啦的，很响，就像是……风暴马上就要来临。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 20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