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无涯》孤山辟

1、江南好

　　“爹爹，姐姐又打我了。您管是不管？”
　　“小卷，你阿姐为何打你？”
　　帘外，大雨倾盆而下，取下身上蓑衣的男子，年岁约摸四十上下，刚从外面进屋，笑问名唤小卷的总角小儿。
　　那小儿顿时默然不语。端坐在屋内案几旁粉衣姑娘，年约十二三岁，正认真誊写手中书卷，头也不抬，朗声发问，“谢卷，你说说看，我为何又打你？”说完，放下手中湖笔，望向抱着男子大腿，暗声抽泣的谢卷。
　　“总不过，是为了那几条锦鲤，值得么？”
　　“值得，一草一木皆有情，鱼儿也生命，它们在池子里活得好好的，你何故去戏耍它们，让它们白白丢了性命。”
　　那男子看着端严方正的女儿，笑言：“平儿可惜是个女儿身，不然像国子监的祭酒也是当得的。”
　　“爹，谢卷他又弄死鱼儿，你到是管还是不管——”
　　“平儿，两个时辰不见，我看看你抄习了些什么？”
　　“爹——，您总是包庇他”
　　摸着泪的谢卷悄悄地离开房间，留下父女俩在案前。
　　“今天，我收集散佚的诗歌做了归类，将其中的佳篇佳作做了抄写，以待来日作个集子。”案上一沓沓宣纸，满满的墨香，密密的小楷。男子久久凝思。
　　“爹，您在想什么，我的主意好是不好？”
　　男子回过神来，抚着书稿，“前朝有位谢夫人，有咏絮才，我家的平儿不逊谢夫人。”
　　“您胡说，谢夫人虽有咏絮之才，可困死于宫中，只留下几首宫诗。我可不愿意像她这样。爹，我们什么时候去南方转转。”
　　男子一怔，许久才言，“天下的女子莫不望成谢夫人那样，才貌双全，天下闻名，难道平儿有更高的志向。再说江南不好么，还去什么岭南，那可是烟瘴之地。”
　　“谢夫人若真好，也不会二十余岁就郁郁而终。江南是好，可是我想去岭南看看，走走。听闻，苏大人、王大人被贬去岭南已十多年，当今天子下诏召他们还京。他们不是也舍不得回天京做官么，还说什么他乡已是吾乡，恕不奉诏。”
　　“苏、王二位大人被称为大才子，本就性格散漫。当年就是因言获罪，在偏僻之地长居多年，如若重新入朝做官亦不是什么善事。”
　　“可是……,天子已许他们若不愿再度为官，可回归故里。”
　　“故里还有故人吗，当年他们下诏狱的时候，累及亲人、师友。苏大人联姻太傅，他的夫人也是名门家的小姐，儿子也是天子门生，他们也不一样跟随他流放到黄州、漳州么，最后成一坯黄土，让苏大人抱恨终生。苏大人还舍得离开他夫人、儿子么。故里乡土的亲朋好友早就与他们断绝关系，他们还回得去吗？”
　　男子和崔平抬起头，一名蓝衣女子走进房内，不由分说打断崔平的话。
　　“她不过女儿家，你说这些做甚？”男子低声劝道。
　　“不小了，若是姐姐还在，我不说什么。她现在还可一天在故纸堆里做女夫子。如若，有一天他寻起来，该怎么办？”
　　“爹、娘，你们在说什么，我有姨么，他又是谁？”
　　崔平不解的问向两个大人，男子和女子顿时闭声。
　　良久，女子才出言：“平儿，江南就是我们的家，难道不好么”
　　“江南好，我喜欢这儿”
　　“那我们一家人就长长久久的在这里，哪里也不去”。女子轻轻抱住崔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