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有熹微》一枕韶华

6、第六章

　　很长一段时间，宋熹微都住在柴房里。说来可笑，堂堂少爷居然住在柴房里，还不如下人的门房。
　　平日里，他常常听到诸如此类对话。
　　“小少爷那么小，这老爷怎么下得去手啊？”
　　“小少爷？左右是歌妓的私生子，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才把他送进宋家。怕是宋家不承认这少爷。”
　　“唉，这孩子造的什么孽啊？”
　　宋熹微在昏暗的柴房里，坐在一堆柴里，眼泪无声的爬满脸庞。
　　他想母亲了，可也想到母亲那日跪在宋辉瑞面前，不停地给他磕头。
　　他还记得当时宋辉瑞满脸厌恶地退后几步，嘴里说着伤人的话。
　　最后是他母亲威胁宋辉瑞，扬言称把他的丑事抖出去，宋辉瑞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把宋熹微带回宋家。
　　在柴房住了很久，某日他的事终于让老太爷知道了，老人家大发雷霆，从不过问儿子私事的他，将这一出生就是污点的孙子带到了东院。
　　回忆戛然而止，看着脑海里那张憎恶的脸到了眼前，宋熹微止不住颤栗。
　　“父亲。”宋熹微垂眸轻喊。
　　“嗯。今天来看看你爷爷，顺便来瞧瞧你，几年不见，长大不少。这位是……”宋辉瑞嘴上虽说着关切的话，脸上仍旧是冷淡的表情，就好像他平时吩咐下人一般。
　　“在下邵北城，熹微的朋友。”邵北城感受到宋熹微的异样情绪，对这个宋老爷也就没什么好脸色，嘴角勾起嘲讽的笑。
　　“在这住得怎么样？熹微怎么不跟你大娘说说，让人家住偏院像什么话？”宋辉瑞好面子，表面功夫做得十分到位，但光听语气，就知道他没有留客的意思。
　　“我也只是来看看熹微，明日就走，多谢宋老爷款待。”邵北城此时表面笑嘻嘻，心里mmp。
　　“嗯，那邵公子以后常来。今晚我找熹微有点事儿，实在无法招待邵公子，请见谅。”宋辉瑞面无表情地说完，又吩咐宋熹微道，“熹微，待会到我书房来。”
　　一干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
　　宋熹微紧抿着唇，脸色发白。
　　“没事吧？需要我陪你去么？”邵北城从没见到过他这个样子，伸手揽住他。
　　宋熹微摇摇头，依旧不说话。
　　晚风吹动他的发梢，良久，他轻吸一口气，轻声说：“没事，不用担心我，我去会儿就回来。”
　　邵北城凝望着他，瞧着他脸色终于不像刚才那样苍白，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去吧，我在这等你。”
　　“嗯。”宋熹微这回没反抗，任邵北城蹂躏他的头发。
　　邵北城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拱门内，心里乱糟糟的。
　　从刚才的情形看，宋熹微和这一大家子的人处的不对付。那宋老爷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一直忽视自己儿子的人，忽然就关心起来了，其心可见一斑。
　　想到宋熹微那会儿的表现，他有点担心。
　　他得抓紧儿在这个世界稳定下来。
　　如果宋熹微愿意跟他走，他就带他离开宋家。
　　但明天他得离开宋家了，暂时住在夜总会。
　　顾西杰什么时候试他？如果试水过了，顾西杰会对他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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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北城想得头疼欲裂。
　　宋熹微去了书房，宋辉瑞他有什么事，一般都在书房。挺讽刺的，与自己父亲说事像皇帝召见一样。
　　他推开门，就看见先一步到书房的宋辉瑞坐在书桌前，吴映月站在他身后，给他捏肩。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笑声晏晏。
　　宋辉瑞发现了他，拍拍吴映月的手。吴映月立马会意，停止了捏肩，转身坐到书房沙发上。
　　“老爷，有什么事？”宋熹微可不想在这看两人你侬我侬，每次看到这样的场景，他不免要想到他可怜的母亲，心中对宋辉瑞的仇怨会更深。
　　“也没什么大事，你知道的。你爷爷把绍兴那边的生意和我手中的断了，把它给了你。”宋辉瑞顿了顿，仿佛在斟酌措辞：“你年纪还小，打理生意又没有经验。绍兴那边之前是我在打理，你跟着你爷爷学画，还由我处理那边的生意，你看怎么样？”
　　宋熹微听了这番话，心里不禁冷笑。宋辉瑞真是个优秀的商人，爷爷那里说不通，跑他这儿钻空子。
　　“爷爷定然不会同意。”宋熹微第一次使上了白莲花的招数，很是为难地说。
　　果然，一搬出宋老太爷，宋辉瑞的脸变得跟锅底一样黑。
　　“你别告诉你爷爷，其余的事我自有办法……”宋辉瑞紧皱着眉。
　　“你有什么办法？！绍兴那边的生意我已经全权交给常德去做！将来也只会冠上熹微的名！”宋老太爷被下人搀扶着进来，周身散发出令人发怖的气息。
　　“爷爷，别生气啊。”来之前，宋熹微去了一趟老太爷那里，没想到他来得如此之快，连忙迎上去搀扶着老太爷走向沙发。
　　“起来！”宋老太爷拿拐杖敲了敲地板，发出哐哐的声音。
　　吴映月满脸不悦地站起身往外走：“老爷，我在回房等你。”
　　宋辉瑞没理她，苦恼地直搔头：“爸，熹微从没接触过生意场上的事儿，再说绍兴那边生意还要扩大，我帮着处理怎么了？”
　　“我还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等我死了，这个家还有熹微的地儿？什么也别说了，熹微不懂，我可以让常德带他。你要是再有什么歪心思，别怪我不给面子！”宋老太爷恶狠狠地瞪了宋辉瑞一眼。
　　“好了好了，这事我不提就是了。您身子虚，过两天就是你的八十大寿了，别气坏了身子。”宋辉瑞自知拧不过老头子，只能咽下这口气。忙上前轻拍他因怒吼而气喘吁吁起伏的背。
　　看见宋辉瑞吃瘪，宋熹微有种大快人心的感觉，紧抿着唇，不让自己的喜悦溢出嘴角。
　　“哼！有你这样当父亲的？当年要不是你鬼混，对不起人家母子……”宋老太爷根本不吃他这一套，仍旧喋喋不休。
　　“熹微，老太爷累了，快送你爷爷回去休息。”宋辉瑞连忙打断他。
　　“知道了，父亲。”宋熹微从没叫过宋辉瑞父亲，这会儿叫他，只会火上浇油。
　　“他算哪门子父亲！”宋老爷子冷笑一声，不顾宋辉瑞的难堪。在宋熹微和下人的搀扶下起身，颤颤巍巍地走出书房。
　　宋熹微一出房门，嘴角就忍不住上扬，今晚实在是让他爽翻了天。
　　宋老太爷瞥了他一眼，早知道了宋熹微心里的弯弯道道，轻笑道：“出气了？”
　　“爷爷，还不是他欺负我嘛。”宋熹微红着脸娇嗔。
　　“爷爷知道。熹微做得对，就要这样对他。”宋老太爷丝毫不责备他，宠溺地对他说，但又叹了一口气，“爷爷时间不多了，以后你可怎么办啊？”
　　“胡说，爷爷长命百岁，熹微永远陪着爷爷。”宋熹微看着爷爷花白的头发，渐渐红了眼眶，在这世上，爷爷是他唯一的亲人。
　　宋老太爷知道宋熹微心里苦，忙安慰他：“好孩子，别哭，别哭，爷爷身子骨硬朗，等得到你结婚。”
　　“嗯。”宋熹微哽咽着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