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镜》静聆幽篁

20、第三章 寻梦

　　远航者军事基地是联邦首屈一指的军事化部门，直属于首都星军事要塞，是每一位军校生梦中的殿堂。每年无数年轻人怀揣梦想前赴后继，因此远航者拥有最好的人才资源以及最强力的经济，同时也承载着为联邦保障顶尖军事人才和武器资源的重任，是整个军事要塞的中枢。时镜在得不到父亲支持的情况下，依旧坚持参加军事化训练近十年，无数次突体能和感知的极限，却是第一次来这里，真的是难忍的热泪盈眶。

　　“诶诶!”肩膀突然被人从背后拍了一下，一个金色微卷头发的女人突然把头凑过来，纤长的睫毛在时镜耳边扑闪了一下，有点痒痒的。

　　“第一天来？”她问道。

　　“对”时镜有些呆愣地挠挠头，“你也是新报道的吗？”

　　“我？我看起来这么年轻？”金发女人爽朗地大笑，“我是负责感知技术相关的研究员，平时闲着的时候喜欢去练兵场看那帮小崽子训练。”她抬手摸了摸时镜的下巴，“怎么新来了一个长的这么好看的，啧，难得，难得。”

　　时镜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却也天然地对这个看着充满善意的美女产生了亲近感。原以为基地里的工作人员都应该是一丝不苟、严肃板正的，没想到还能被自己遇到这样一位热情活泼的，时镜大着胆子又小心翼翼地问道：“那能麻烦您带我去办理报道吗？这里实在是太大了…”

　　“没问题啊，跟着姐姐走，别拘束，没那么可怕”，她笑吟吟地揽着时镜往前走，就自来熟地开始做介绍“我叫明风，在感知指挥分部，以后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来找我，我和你说，咱们基地食堂二楼的营养液卖的死贵，你以后可千万别去……”

　　穿过几个银灰色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走廊，明风带着时镜走进最里面的一间办公室，“老李，来新人了！”

　　时镜探头进去，发现所谓的“老李”并不老，而是一个浅色瞳孔的青年人，他朝时镜点点头，这边光脑已经飞速识别扫描了时镜的基本信息，等时明二人都跨入办公室的时候，时镜从小学开始的成绩单已经一览无余展现在她们面前了。

　　“这…额…”时镜有种被看光了的尴尬，一旁的明风已经笑出声了：“欸我说老李，初次见面能不能稍微礼貌一点啊。”

　　“文科成绩很烂，索性理科不错。”“老李”毫不留情地指出，并补上自我介绍：“我叫史约斯，暂时被抽派来负责安排分管新兵们各自的部门。”继毫不留情之后又一针见血地说道“你不是科班军校生毕业。”

　　“对。”时镜像上课被老师突然点起来回答问题，焦急地解释道，“我原本以为我这一辈子都无法踏进这里了，直到两年前远航者开始面向社会面招聘，我才重新燃起希望。虽然我不是科班毕业，但是我的专业技能和身体素质并不比他们弱势，我能来到这里，真的是用尽了十二万分的努力的，请您相信我。”

　　“那恐怕你会失望。”史约瑟面前的显示屏在他的操作下飞快地滚动着一些数字，“远航者就像围城，外面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想出去，只可惜出去怕是没那么容易。”滚动的数字开始缓慢停下。

　　“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时镜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边的史约瑟就朝明风的方向点了点头“你的人。”

　　“嚯！”明风腾的一下就从倚靠着的柜子上站直了，并发出啧啧惊叹：“我说在门口看着就这么有缘呢，原来是自己人。”

　　史约瑟继一针见血之后又再次一语道破：“你早就知道了吧，没必要这么夸张。”

　　“嘘”明风眨眨眼，朝时镜正色道：“是我选的你。”她看时镜没反应过来，补充道：“公布录取名单的时候，领导让我们几个严重缺人的部门负责人先来挑人。这两年招的新人都在研究核聚变武器性能和提高星际运输效率，反而对负责操纵掌控武器和星舰运输驾驶的重中之重--人脑的研究越来越少。再快的星舰也得有人驾驶，再厉害的武器也得用人脑精神连结控制，那帮家伙一天天研究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怕是连最重要的是什么都忘了！”

　　“你大学学的是生物，专业是神经控制方向，师从联邦最有威望的斯潘塞教授，我看见你的时候眼睛都发光了，哭着喊着要领导把你给我！”明风没两句又恢复成不正经的样子，“所以我今天早早就来等你了，怕出什么幺蛾子，就盼着早点把你拐回实验室呢！”

　　“流程都走完了吧？”明风冲史约瑟挑了挑眉，“小时的身份牌呢？”“稍晚机器人会送到你的宿舍。”，史约瑟对着时镜说道，“你现在可以跟着你的直属负责人去熟悉一下你的工作环境和整个基地，工作手册会和你的身份牌一起送至你的宿舍，下周正式入职，就不能轻易回家了。”

　　从远航者基地大门出来的时候已经天黑了，时镜在光脑上不断筛选着去处，脑子里却一直在回忆刚刚在基地里和明风的对话。
　　“现在是和平年代，因此基地的研发重心放在提升经济价值上我认为无可厚非，但是现阶段研究的跃迁技术和新型机甲对驾驶者的要求太高了，以现在的技术来看，人类的精神网很难覆盖这么庞大的范围和控制这么复杂的武器。我们要做的，就是研究如何提高人类的精神阈值，以及如何优化人脑和这些工具之间的连接方式。”明风站在在练兵场边对时镜说道：“我每天在这里看他们一次次艰苦练习却依旧无法掌握那些机甲，我比他们还痛苦。”

　　“所以时镜，我知道你只是一个新人，但是这件事已经迫在眉睫。我们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你熟悉、成长，只要进来，就必须跟上我们的进度，并尽快找到可行的研究方向。”

　　“嘟嘟…”手腕上的光脑显示有通话切入，时镜点开联系人头像，“时母”的头像赫然出现在屏幕上，饶是她一向心理素质良好，此时也差点一个趔趄。

　　“喂，妈妈？”时镜尽力克制着自己尾音的微微颤抖，“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宝贝。”时母的声音依旧是那么温柔，“只是问问你今晚还回不回来吃饭，你爸爸在家好像很生气。”

　　“妈妈，我就不回来了，再过两天我要去单位正式报道了，在此之前我会回来收拾一趟东西，以后都不会再回家了。至于爸爸…您，您就和他好好相处吧。”时镜被夜晚微凉的风吹得眼睛有些酸涩，也不知那阵酸意到底是因为风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好的，宝贝，记得注意安全。”时母就这么挂了电话。

　　不对劲，原来这就是那种不对劲。

　　如果是真正的时母，怎么可能就这么挂了电话。她一定会问，不回家吃饭的话要不要给时镜留夜宵；一定会帮时镜收拾要去单位的行李，会问她工作进展的顺利不顺利。虽然时母素来是平和娴静的性格，但是绝不至于冷漠疏离，她会最大限度给孩子自由，让时镜有独立自我选择的权力，却比谁都更关心关于时镜的一切。

　　可是刚刚，妈妈甚至都没有问一句她在哪里工作。

　　时镜像被抽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终于再也站不住，瘫坐在地上。她哭的很伤心，第一次体会到心疼原来不是一个形容词，而是真正生理上的心绞痛。她的妈妈，那位依旧可以在舞台上风姿绰约，光芒万丈的钢琴家妈妈，在弹奏抚慰人心的钢琴曲时，其实自己早就没有人心了。

　　远处夜幕低垂，星子散如碎钻。

　　时镜哭得饥肠辘辘但也没心情吃饭，她用光脑给凯瑟琳发了条“求收留”的消息，那边很贴心的什么都没问，只回了一个OK的表情，让时镜长舒一口气。

　　“baby,一切顺利吗？”凯瑟琳依旧热情地开门招呼时镜，被后者一把抱住。“我被我最心仪的部门录取啦！”“恭喜！！！”凯瑟琳看起来比时镜还激动，两个小姐妹在玄关抱着又蹦又跳了好几分钟才逐渐平静下来。时镜眼眶又红了，她不是爱哭的人，可是今天屡屡落泪弄的她有些手足无措。

　　“那么你为什么不回家和爸爸妈妈分享这个消息，而是来我这里呢？”凯瑟琳终于还是问出口了，而时镜也没打算再隐瞒。

　　“我和家里闹掰了。”她坦然道“你还记得我给你看的那张设计图吗？”时镜自嘲地笑了笑“那是我妈妈。”

　　凯瑟琳在厨房给时镜加热一些简单的晚饭，闻言牛角包和碟子都摔在了地上。

　　“你别动，我来就行了。”凯瑟琳制止了听到声响准备起身的时镜，蹲下去准备收拾的时候，又呆呆的仿佛被抽掉灵魂。

　　“还是我来收拾吧。”看不下去的时镜轻轻拍了拍凯瑟琳的头，“我没事。”

　　“可是阿姨看起来，看起来…”“看起来很正常，对不对？”时镜接过了话茬，把碟子碎片扔进垃圾桶。“我从来没想过仿生人技术已经这么先进，先进到可以骗过亲生女儿的眼睛。凯瑟琳，我们身边究竟还有多少仿生人?”

　　“不，时镜。”凯瑟琳坚定地说“这项技术是不符合联邦人权条约的，就算技术成熟，也不可能被议会通过。”她深吸一口气“而且就那张图纸来看，造价太过于高昂，目前联邦有能力承接这个项目的公司也只有龙头老大蓝星，但是据我所知蓝星的设计部是和国安局签了保密条例的，他们干不出这种…”

　　“我爸爸，是蓝星最大的合作供货商。”时镜轻轻地打断了凯瑟琳试图推翻论证的思路。

　　“凯瑟琳，你信吗？所谓人权，所谓保密协议，在利益面前，都会被粉碎得一干二净。”

　　“或许我们应该感谢，感谢这项技术需要如此天价高昂的制作费，如果它变成一项家喻户晓的技术，你能想象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吗？”时镜弯了弯嘴角，“索福克勒斯说过，奇异的事情虽然多，却没有一件比人更离奇。”

　　“好啦，凯瑟琳！我们没时间伤感了。我刚刚答应了我的上司后天就去基地正式报道了，我的东西都在家里，我不想回去拿了，明天你陪我去采购一些生活必需品，虽然我不该再花我爸爸的钱了，但这也是最后一次了吧。”

　　“没问题！”凯瑟琳夸张地鼓起掌来“恭喜我们时镜宝贝实现梦想”她用手捧住时镜的脸，琥珀色的眼眸深深看进时镜的眼底，“你一定会在你的领域发光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