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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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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潇洒的答应了。这次他只带了少量银两,没有再去赌,很平安的到达了中州,他一路北上。见到了繁华的城市,看到了精美的楼阁,奇异的景观和无数的奇珍异宝,还看到了其他的种族。高大的夸父在码头扛着两人环抱粗的木材来来往往,他们的皮肤黝黑,肌肉精壮。他感到可悲,这么高大威猛的种族却被身高不到他们腰的人类用鞭子驱赶着在炎热下受苦。但他又无能为力,夸父本是生活在瀚州北边的高山雪原上,那里冰雪覆盖,生活恶劣,这些夸父大概也是为了更好的生活才到这里来的。他又有什么办法呢?他的怜悯心只是自己的感受罢了。
后来他没有去过度在乎这些了,他只是个过客,他是别人的过客,别人是他的过客,只是彼此生命里不足为重的一个人,即使有过一段时光,也只是很轻的人生一段。这是他此时的看法,他把自己看的很重要,忘记了那些在很重要的人,不知道世界最美好的是那漂浮在记忆之海的小舟,会给狂风暴雨中的他少许遮蔽,当然这要很久之后才知道。他一边游历一边贩卖他的故事赚取一些路费,一团小小的柴火能带来很多听众,他们是老人,是孩子,是青年,是些来取暖的小动物,他都不拒绝,只是安静的讲故事,没有什么忧虑的,只是偶尔透过火光瞥见年轻姑娘美好的脸庞时,会想起阿青的笑颜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在这之后的日子里,由于战争,他回家的船路被切断了,加上大雪私船也不敢开。他就只能望着天括海峡发呆了,黑色的崖岸和雪白的浪花在昏暗的天幕下显得阴森可怖,但商博良不觉得,他觉得那是一片被冻结了的旅人的泪,只有苦涩和悲伤,谈不上骇人,他望着那远方,第一次后悔离开家。从前他只想去看看这美好九州大地,一直忽略了自己故乡的美。故乡是回不去的过去。他第一次明白了这个道理,他觉得自己很快就要和过去那个自己说再见了。
在哪儿呆了几天,他的食物和火油用尽了,在昏死在雪地前,他遇见了一位长者,穿着麻布的衣物,腰上系着草绳,长者的脸上满满的风霜。他知道这长者是一位长门僧,是这世上的智者。长者说他叫独行。
就这样他和这位好心的长门僧在一处小小的木屋一直等到这场雪停了。短短不过三日,他就被长门僧的理念所吸引,人生是一道道长门,要一道道跨过那些门才能找到人生的最终。他之前一直以为人生尽头不过是冰冷的死亡,但独行跟他说,人虽然会死,但是肉体凡胎的泯灭并不是人最后的归宿,灵魂的纯净才是人毕生的追求。他感到不解,人死后要灵魂有什么用,死了就是死了,开始还会有人记得你,但是等你孩子死了。等你孩子的孩子死了,或者改朝换代,国家都变了,就没人会记得了,灵魂只是种不可说的东西罢了。
独行摇了摇头,告诉他人死后,精神力会散在四周,那些精神力是宿主的最后也不是最终,因为这世上还有魅这种由天地的精神力凝聚而成的生物,这也算是一种来世吧。如果你的灵魂很纯净,那么诞生的魅也会是善良的吧。独行还告诉他,长门僧其实没有那么准确的修行理念,每一位长门僧都是去找寻自己的道,找到了,就算没找到,没有悔恨也就好,所以他们这些人才那么不吝啬的分享他们的学识,去帮助别人。他们所在乎的是这世界,而人是构成它的元素,是文明的延续。
他听得有些动容,把世界放在心里的长门僧们是守护神啊,是真正的神啊。这么看来他真的只是个不足一提的小人,心里只有自己的那一点天地,很小很窄。
“夫子,我是不是个自私的人呢?我悲悯那些受苦的人,但是又不去做,我觉得我帮不了那么多人,我只在乎自己的小天地。”他心里敬佩独行,于是称他为夫子,还诚恳的问他。
“哈哈”独行很意外的笑了,花白的胡子在寒风中飘起。“博良,你还小呢,这世界上的善怎么能用数量来衡量呢,帮一个人和帮一万人本质都一样,都是善良的体现,你尽力而为就好,没有人因为你救了九十九个人却没能救下下一个人,就责怪你,那些责怪的人才是狭隘的人啊,我们都是普通人,所能触及到的不过就是自己小小天地和那些别人愿意对你开放的边界罢了。”
这些话,让他很惭愧,他一直把自己力量微薄当成借口,无视了那么多的苦楚,也许那些在太阳下曝晒的夸父们也渴望别人给的一杯水,那些在暗巷里挣扎的人也渴望阳光,那些痛苦的人们也期待着一处安宁。
“原来是我错了,夫子我想和你一道修行。”商博良坚定的请求独行。独行却笑了笑,望着他清澈的眼,说:“你既懂了这些那就可以入道了,但现在还不行,你也不需要跟着我,长门僧的师傅都是他们自己,只要按自己的道义去做就好了。我们当中既有结伴相行的,也有独自相行的。这都看自己。”
“为什么我现在不行?”
“因为你眼里有着很多渴望,长门僧们心中只有修行与学习。你还有很多热血。”他很不解。有欲望不是很正常吗。
“那......夫子之前也有一起的人吗?”他忽的问。
独行顿了一下,“当然,没有人会一直孤单,只是有时是迫不得已的。待这雪停了,我也要前往青州了,你也回瀚州吧。我知道你思念那里。”
“......”他没再说话,只是稍稍打开了窗,看着洁白的大地和铁青的天空,沉默了很久很久。这世界仿佛倒置了一般,忽然一人骑着高大的骏马,在雪原上飞驰,溅起银光无数,在他心上小小的闪耀了一下。
独行看着他挺拔的背影,知道自己跟他说早了入道的事。这般年纪的少年郎又怎么会甘愿苦苦去追寻那还未建立起的长门呢,现在的他们干净纯粹,一眼就望到了边,又何必去追寻。他默默摇了摇头,不过没关系,人生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