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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出马仙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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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黄鹂是被父亲喊醒的。父亲告诉她,姥姥去世了,大姨带着妈妈已经先去了,他们等吃完饭也得去。
洗漱好,还未吃饭,父亲督促她去上香。黄鹂数了十二柱香,点好,恭敬的拜了三拜,插在香炉中。又将供桌上的水倒掉,换了干净的水。
做好一切,就在灶间喝了稀饭,吃了块煎饼。
母亲不在家,家里菜都没人炒了。
吃完饭,也没洗碗,父亲就喊着她快些走。去屋里换了身衣服,以防万一,兜里揣了十来块钱。
一路上,黄鹂发现,周围的庄稼都散发着若有若无的白气,父亲也是,白中带着一点灰气。有些坟地,散发着灰气和黑气,都很淡。
还没到舅舅家,就在仲家村小坡上听到了一阵阵凄凉的哭丧声。
黄鹂心中一悸,觉得很是悲哀。
姥姥在世时,身边没有一个人,就连住,都是住在猪圈。现在死了,反倒许多人哭泣。其中真假,又有谁知道。
三轮车开到舅舅家门口,大姨夫就迎了上来。笑着对黄鹂爸点头,喊着屋里大姨,大姨听到声音,出来牵着黄鹂,进到屋中。
大姨夫和父亲处的很好,两家逢年过节也会走动走动。
大姨穿着孝衣,带我进了里间。
姥姥穿着寿衣躺在堂屋门口,头下枕着高高的枕头,脸上盖着黄纸,一块白布将她整个身体盖住,花白的头发,此时被梳理的很是整齐。
姥姥的身体很小,看起来像个十二三岁的小孩。
舅舅跪坐在门边,面前有着一个灰缸,里面烧着黄纸,神情很是悲伤。
黄鹂在门前的稻草蒲团上磕了四个头,就被大姨搀着去了偏屋。
母亲也在偏屋,此时母亲双眼红肿,一看就是哭泣过度的模样。黄鹂娘招手让黄鹂过去,拿了绿色披风,和白色披巾,和头巾,脚巾让她带上。
“这是黄鹂吧?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坐在母亲边上的妇女说道。
黄鹂娘勉强的笑笑,对着黄鹂道:“这是你舅妈。”
黄鹂有样学样,将披风还有头巾脚巾扎好,抬头喊了声舅妈。
在偏屋呆的很是尴尬,大姨和母亲都不讲话,舅妈也不招呼,都坐在床上,干瞪眼。半个小时后,黄鹂坐不住了。
“妈,我去看看我爸。”黄鹂受不住这里的憋闷,提出要出去转转。
黄鹂娘点头,说:“去吧。”
黄鹂出了门,正好看到父亲在磕头,就回了屋。等父亲磕完头,进到里间,自家娘拿了个丧帽给他,父亲就出了屋。黄鹂也跟着出去了。
“爸,咱在这儿要待多久啊?”刚来,黄鹂就想回家了。
黄鹂爸低声说:“等你几个姨到的,估计还要商量事,等商量好事,应该还得去请你二舅姥爷来,到时候咱们等正日子的时候来就行。”
丧事向来是繁琐的,等近十点钟时,二姨家,还有三姨家都来了。
等到十一点多钟的时候,大姨,和黄鹂妈从大舅家屋里出来了,脸色很是不好。
大姨家住的近,离仲家村十分钟就到了。大姨夫是养鱼的,家里还算有钱。在这个有电瓶三轮车就算富裕的时代,他家能有个烧油的小货车,真真是个富户了。
大姨和大姨夫开着车咕嘟咕嘟走了,黄鹂妈也催着黄鹂爸开车走。
等出了仲家村,母亲再忍不住,捂着脸痛哭起来。
“崇霞,怎么了?哭什么?”黄鹂爸将车停到路边,安抚着黄鹂妈。
黄鹂妈本名叫仲崇霞。
“黄忠,仲崇卫他不是人!呜呜~”黄鹂妈哭的更大声。
黄鹂爸问:“他说啥了,你别哭了,哭也解决不了问题。”
黄鹂妈擦着眼泪,声音已经沙哑:“唉!还不是钱,让我们一家出两千,还让出钱摆个奠字,一家又要给一千,酒席也得出,一家一千。”
黄鹂爸一听脸都黑了,骂道:“他仲崇卫是不是想钱想疯了?”
黄鹂亦是觉得这个舅舅离谱,她在上海那边,一个月工资保底一千五,业绩好点,也就四千多,他爸和他妈两人种地,估计三四年,也就能攒个几千块钱。
一个人四千,四个人快两万,在收点礼钱,就够他家上镇上买房了!
黄鹂妈哭的更大声,哽咽着说:“不给钱,就不让戴孝!啊,黄忠,你说他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小时候,那个姐妹没带过他,什么好吃的,不是紧着他吃?娘才刚走,你不知道,我来的时候,娘的身体都僵了,还在猪圈躺着!我和大姐废了好大劲才给娘穿上寿衣,你不知道,娘她瘦的,皮包骨头,肋骨都凸出来了!就是被他饿的呀!这个遭雷劈的!我的娘哟,我苦命的娘!”
黄鹂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得看向父亲。父亲的脸很黑,却无奈的摇头,说:“唉,这丧事得办啊,大不了以后不和他家来往了!这仲崇卫真不是个东西!”
黄鹂娘摇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路上太热,黄鹂爸小声安慰,一边开着车。
黄鹂直皱眉,这个舅舅,还真是疯了。
到了家,黄鹂娘洗了把脸,去厨房舀了稀饭喝,黄鹂这才看出,母亲连饭都没捞到吃。
黄鹂也没法,跟在父亲身后,将杂物间腾出来,拾掇着。
刚收拾没一会儿,堂屋电话铃叮铃铃的响了。
黄鹂娘放下扫帚,小跑去接电话。
过了两分钟,皱着眉头回来拿着扫帚继续扫。
“妈,谁啊?”黄鹂问。
黄鹂娘答:“你大姨,问我家咋办,她说她家才买的货车,拿不出钱,就不去了。”
黄鹂爸摇头,将杂物般到院子里的棚子下。
“妈,要不咱去请二舅姥爷说和说和。这谁家也拿不出这么多钱啊!这要是都不去姥姥事上,舅舅他脸上也不好看不是。”黄鹂想了想,如此说道。
其实她想说的是,大不了都不去。
黄鹂娘听后眼睛一亮,扔下扫帚,跑到堂屋去打电话。
从堂屋出来后,黄鹂娘洗了手,将电瓶三轮车朝外推,让黄鹂和她一起去大姨家,再去请二舅姥爷。
黄鹂洗了把脸,坐上自家娘的车。
“妈,我还没去过大姨家吧?”黄鹂问。
黄鹂妈点头,说道:“你大姨不容易,家里,她不做主。我跟你说,你别瞎说。”
两人是从村后头小路走的,倒是没有路人。
黄鹂点头,一脸八卦。
“你大姨两个小孩没了,你大姨夫就和村里人瞎搞,抱了小孩回家养。你大姨知道,可没办法!家里的钱,都是你大姨夫管,她一分钱都没,太可怜。”黄鹂娘小声在黄鹂耳边说。
黄鹂听的张大了嘴巴,没想到大姨家还有这事。明明大姨和大姨夫两口子,看着恩爱的很。
黄鹂妈叹气,说:“唉,没办法,我们姐妹几个,都惨,小孩也养不成,能抱养一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
黄鹂摇头,不敢想,心中只觉得大姨很可怜。
“你可别往外传啊!这事可不能说,我连你爸我都没敢说。”黄鹂妈叮嘱黄鹂。
黄鹂点头,说知道了。
此时已经一两点钟,乡村路上多树,倒是不觉得热。
大姨家那庄都是养鱼的,去往大姨家的路倒是很平坦。
三轮车开了二十分钟,就到了大姨家门口,大姨家院子收拾的很是干净,大姨听到车声,就拿了个板凳朝三轮车走来。
“大姨,你坐前面。”黄鹂下车,接过大姨手上的板凳,扶着大姨坐在了前面。
自己则等车调好头,拿着板凳坐了上去。
一路上,都没说话。
黄鹂娘是个急性子人,平时做事风风火火,这遇到事了,更是恨不得一下子飞到二舅姥爷家。黄鹂坐在后斗子,被颠的七荤八素,想叫自家娘慢些,又不好开口,只得强忍着。
“妈!你开慢点!”黄鹂叫唤。
黄鹂娘速度不减,骂道:“你这孩子,就是矫情!”
好在前面路平坦许多,不再太过颠簸。
到了二舅姥爷家,黄鹂妈和大姨并肩走了进去。
黄鹂只得在外面等着。
出马仙也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同行不可入堂口。
这还是黄天彪昨晚特意叮嘱她的。
将三轮车调了个头,停在树阴凉下。
只这么会儿功夫,二舅姥爷家屋里就传来大姨和自家娘的呜咽声。
黄鹂摇头,这个倒霉舅舅真是不怕人骂,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也不知二姨和三姨是怎么想的,也不来和大姨妈妈商量下。
二姨和三姨自黄鹂记事后,就没见过,许是嫁的远,与大姨和妈妈,感情并不好,也不来往。
屋内的哭泣声渐渐平息,黄鹂在屋外等的花都谢了,直觉得太是无聊,想开三轮车去转一圈,又怕妈妈和大姨说自己。只得耐着性子,在门口等着。
一个小时候,黄鹂收起自己已经低电量的翻盖手机,脑袋歪向一边,又饥又渴。
半个小时候,大门口终于想起大姨和自家娘的声音。
黄鹂从三轮车座位上站起,看到二舅姥爷笑着看向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挥了挥手,黄鹂娘也知道自家闺女等急了,拉着大姨和二舅姥爷告了别,开车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