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蜉蝣》恣生

14、女朋友

　　陈风起马上读高三，学校免费对本校所有准高三学生补课，封闭式补课——所有学生在补课期间非必要不能出校，需要什么生活物品可以托家长带来。
　　用众学生的话来说就是净整些幺蛾子，还变着花样儿整。
　　虽然陈风起挺乐意在学校学习的，毕竟学校的学习竞争氛围更浓，不过这也意味着他将失去美丽的暑假生活。
　　所有这是什么鬼话！
　　而他上次的归宿假也是补课前的“放松假”，回家打个补给。不过他怎么回的家，就怎么回的学校——两袖空空，一身轻松。

　　夏季多雨，天气也阴晴不定。有时上一秒还晴空万里，下一秒就电闪雷鸣，即使下“太阳雨”、一天气温骤降七八度之类的情况也不罕见。
　　一场暴雨的到来将炎热的暑气逼退了不少，雨后的夜晚甚至透着丝丝冷意。
　　“降温了，也不知道你哥带没带厚一点儿的衣服去学校。”王清惠拢了拢搭在肩上的薄坎肩，坐在沙发上一边看肥皂剧一边对坐在身边的于鹏飞说道：“乖乖要穿厚一点哦，别感冒了。”
　　于鹏飞看着窗外，对面一户人家阳台上忘了收的衣服被狂风吹得胡乱翻飞，好几次都差点儿随风去了。
　　“在学校会冷吗？”于鹏飞眉头微蹙，出神地想着。
　　要说他真该去当一神棍——太喜欢出神胡思乱想了。上一秒还在担心陈风起会被冷着，下一秒就自编自导了一场苦情大戏。
　　他由降温的天气联想到了陈风起可能被冷着，继而又想象出陈风起穿着那件黑色短袖，站在冷风中瑟瑟发抖，不断搓手跺脚的画面，而他周围的同学都穿着厚厚的棉袄，纷纷嘲笑他没厚衣服穿。
　　想到这儿，于鹏飞就莫名愤怒，微蹙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乖乖？乖乖？想什么呢？”王清惠见叫了于鹏飞好几遍他都没应，于是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嗯？怎么了惠姨？”由于刚出气愤的情绪中回过神来，于鹏飞的喉咙有些干涩，嗓音也有些嘶哑浑浊，倒像一个成年人的声音。
　　王清惠明显被于鹏飞的这种状态震惊到了，就像家里养的兔子突然长了一颗不起眼的獠牙：“没什么，惠姨就问你冷不冷，要不要回屋睡觉了？”
　　于鹏飞眨了眨因为睁太久而干涩发酸的眼睛，强行摒去周围的低气压，冲王清惠笑了笑：“不，我不冷。”
　　王清惠张了张嘴，迟疑着想问点什么，但最后还是装做什么都没发生。
　　于鹏飞左思右想了一阵，而后试探地问道：“惠姨，可以送衣服给哥哥吗？”
　　“可以的，对哦，干脆明天给哥哥带几件衣服去吧。”说着王清惠便拿过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给陈风起的班主任发了条微信，大意就是拜托她通知陈风起明天中午去学校门卫室拿衣服。
　　她发完微信，正打算去陈风起房间打包几件衣服，拿在手上还没放下的手机便响了起来，来电显示为“陆医生”。
　　“喂，陆医生。好好，没问题，没事没事，真没事的。”王清惠客气地冲电话那头的人笑说道：“那我就明天上午来吧，九点吗？好的，不麻烦的，再见。”
　　于鹏飞本来还在想怎样找借口跟她一起去学校，趁机见上陈风起一面，但听王清惠的话，她明天好像要去医院。平白无故去医院干什么呢？
　　“惠姨，你明天有急事吗？还是说身体不舒服？”怎么会有医生打电话过来？
　　“哦，明天惠姨要去医院看望一个医生朋友，本来约好是后天的，但是她后天突然有事，所有就将时间改到了明天上午。”
　　说完王清惠又为难道：“那就只好晚上给哥哥送衣服了。”
　　早上九点这个时间点确实有点不方便。医院在城南，上珏一中在城北，而王清惠住的小区在城东，完美的构成了一个一百五十度的钝角三角形。早上八、九点正是上学、上班的早高峰时期，堵车是必定的，如果先去学校再去医院的话可能会错过约定的时间；而如果先去医院，又有可能赶不上在中午之前将衣服送到学校，毕竟在医院花费的时间也说不准。
　　“惠姨，明天我正好休假，要不我去送吧。”见王清惠打算给陈风起的班主任发微信，于鹏飞赶紧快速说道。
　　王清惠听后有点犹豫：“可是乖乖还没去过哥哥的学校，认识路吗？”
　　“认识，哥哥之前跟我讲过。”于鹏飞这谎撒得脸不红心不跳，格外的胸有成竹。
　　“那行，那惠姨现在就去打包几件衣服，明天早上乖乖给哥哥送去，好不好？”
　　哪能不好，简直太好了！
　　于鹏飞按耐住内心的激动，但嘴角依旧不受控制地上扬，他站起身说道：“好，需要我帮忙做什么吗？”
　　王清惠见他整个人跟中了彩票一样，心说，“两兄弟感情明明很好嘛。”
　　她笑道：“不用帮忙的，乖乖就在这儿看电视吧。”
　　最后的最后，于鹏飞还是以帮忙的名义，理直气壮地走进了那间他好几次都差点推门而入的房间。
　　房间里依旧充斥着让他心悦神往的味道，即使相较于第一次闻，这次的味道要淡一些，但于鹏飞依旧沉醉其中，上/瘾般地迷恋空气中残留下来的气味。
　　没跨进那道门还好，走进那道门后于鹏飞心底压抑许久的情绪就顿时破闸而出——委屈、难过、孤独以及对陌生环境的恐慌。
　　即使已经在这个家里住了一个多月了，但要适应完全陌生的环境，还是要些时间的。
　　平时于鹏飞不敢表现出对这个陌生的家的排斥，毕竟在这儿有吃有喝，还有关心他的人。这样的生活让于鹏飞觉得是上天对他的恩赐，要再认生，简直是过年的猪——好日子到头了！
　　于鹏飞很喜欢陈风起的房间，倒不是对方房间的装修有多华丽，而是陈风起的房间比于鹏飞自己的房间更让他感到心安——房间里有一种没来由的安全感。

　　当天晚上于鹏飞失眠了——太兴奋，他这种打了鸡血般的精神状态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天亮。
　　吃早饭时，于鹏飞假装不经意地问道：“惠姨，哥哥成绩很好吧。”
　　王清惠和陈书杰听了这话都很诧异，不明白于鹏飞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她斟酌了半天，也不敢夸赞陈风起，生怕于鹏飞心里感到落差。
　　“嗯……怎么了乖乖？”
　　但其实于鹏飞的这句话只是一个铺垫，真正的目的是声东击西地打听出陈风起的学校名字：“那哥哥读的一中是上珏市最厉害的中学吗？”
　　“是……是吧？”王清惠朝一旁的陈书杰递了个询问的眼神。
　　“啊，应该是吧？”陈书杰也跟着打太极。
　　OK，信息到手——陈风起读的市一中。到时候只要随便找个人打听打听就能找到路了。
　　于鹏飞随后意识到自己问的问题有些让人误会，便岔开话题道：“叔、惠姨，等哥哥放假我带你们去吃饭吧。我快要发工资了。”说完于鹏飞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嚯！小伙子可以嘛，都有自己的小工资了，叔叔都没有，工资卡在你惠姨那儿呢。”陈书杰说完还装模做样地叹了口气。
　　“嘿，惠姨本人还在呢，看来得扣你零花钱了。”王清惠抛了个炸弹出来。
　　陈书杰一听，立马对于鹏飞语重心长道：“鹏飞，不瞒你说，叔其实有小工资……一天十块，一个月三百。”
　　王清惠眨了眨眼睛：“是太多了吗？”
　　陈书杰：“……”
　　一旁的于鹏飞早就笑得肩膀直抖，筷子都握不稳。

　　多温馨的一幕，这是于鹏飞做梦也未曾梦到过的。
　　好比水中的月亮，总让人觉得不真切。

　　总的来说，在一众热心老太太的指引下，于鹏飞在去学校的路上还是没怎么耽误时间的。
　　到达学校后，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自言自语道：“八点五十六，还早。”
　　于鹏飞也没事儿做，就在校门外来回踱步。十分钟后，他成功引起了保安叔叔的注意。
　　“唉，那学生，你校服呢？”一个穿着制服的保安向他走了过来。也不知道他这体型是咋当上保安的，目测至多一米六五，还挺了个啤酒肚，一身制服穿在他身上简直受罪。
　　于鹏飞被对方这雄浑激昂的声音吓了一跳，整个人一激灵：“啊？”
　　“我说，你校服呢，不知道要穿校服呐？没穿校服不能进去。”保安说完还用手正了正头上的帽子，装模做样地挺了挺圆滚滚的身躯，做出一副威严的样子。
　　于鹏飞反应过来忙解释道：“我不是学生……”
　　“不是学生？！那你来这儿干嘛？看你这年纪也还在读书撒，咋？逃课？”不等于鹏飞说完，那胖保安就打断道，说完还用一种看过来人的眼光看了于鹏飞一眼。
　　于鹏飞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有点懵，半天才张口道：“不、不是……我来送东西……”
　　胖保安听后皱了皱他胡乱生长的浓眉，有些不解：“送什么东西？逃课来送东西？”
　　这瓜保安就他妈紧抓“逃课”这个词不放，真是服了。
　　于鹏飞深吸了一口气，像是无奈得很：“没逃课，来送衣服。”
　　“这不好说嘛，来保安室登记一下就得了，你在校门口转那么起劲儿能转出花来？”
　　“……”
　　“来来来，跟叔来。”说完便转身想带于鹏飞去一旁的保安室登记信息。
　　于鹏飞站在原地没动分毫：“那个，我想等他放学再给他。”
　　胖保安转身递给于鹏飞一个“我懂了”的眼神，压低声音调侃道：“咋？小女朋友？”
　　于鹏飞：“……”
　　“你小子看着干瘦干瘦的，啧~看不出来啊。”
　　“……”
　　他完全忽略了于鹏飞已经红了的脸，假装“苦口婆心”实则满肚子八卦：“咳，不是叔多嘴啊，你这逃课来送东西的行为真不得劲儿，小小年纪就该读书嘛，咋还学起早恋了？这样不得行啊。”
　　说完他还抬手拍了拍于鹏飞肩膀，叹了口气继续哔哔道：“跟叔说说，多久了？”
　　好家伙，这给于鹏飞整的，也不知道是先一板砖拍死对方还是拍死自己。
　　他鼓了好大的勇气才声音颤抖的开口道：“一、一个多月吧……”
　　于鹏飞这种状态，估计问他一加一等于几，他都要说等于一。
　　“嚯哟~才一个月？我还以为订的娃娃亲呢，一个月就这样了？就为了她当街溜子？啧啧啧，你小子被猪油蒙了心啦，听叔的，早断了吧。叔以前也为爱冲动过，后来那女的给我戴了一顶青帽子，最后还跟人跑了，唉……”讲到最后胖保安的眼中甚至泛起了泪花。
　　“可是……”
　　“别跟我说可是！我不听！不听！你小子咋油盐不进呢？我也不管你了，管不到咯。等你吃了亏就知道了，后悔都来不及！”
　　这胎神讲得声情并茂，脑子里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说话都窜频道，估计把于鹏飞当成了他自己家里的混账儿子。
　　于鹏飞面对这一通稀里糊涂的话居然有点感动，点了点头沉声道：“好，我知道了。降温了，我给我弟弟送衣服。”
　　“弟弟？！”胖保安那表情就跟吃了个□□似的，眼睛睁得老大，“你不早说，这不费我感情嘛，嘿唉！”
　　于鹏飞：“你不是不听吗？”
　　“我、我……你管不着！”说完他头也不回地朝保安室走去，那股傲娇就差写在脸上了。
　　“老胡，那是咱们学校的学生不？“一个瘦高的保安将头伸出保安室的窗户，两手扒着窗沿对胡自先说道。
　　胡自先摆了摆手，推门走了进去：“不是，来给他弟弟送东西的。”
　　“我还以为他来整事儿呢，扫把都拿过来了。”说完他又随手将靠在窗边的扫把给扔到了堆放杂物的墙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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