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合集）捕获给你的星球、夏日和晚风》配影

5、年代文里的苍白男大学生X穿越成村姑的现代人你（3）

　　快过年了，母亲让你抱着只鸡到山下集市的里去换钱。

　　你抱着的鸡是家里个头最大的公鸡，即使被捆着脚翅膀也很有力气，你得用力把鸡抱进怀里。

　　母亲在你头上轻轻抚摸了一下，给你怀里揣了个甜饼，“中午饿了就吃这个。”

　　你点头。

　　你明明看到父亲早上绑了两只鸡。你知道你下山会错过中午这一顿饭，他们应该会吃掉那只小一点的鸡。

　　你假装不知道。这是你学到的应对方法。

　　当你还是个婴儿时你能做的很少，你反而很安静。等到你一点点长大，视力和听力都发育得更好，也融入土墙和柴火的气息的时候，你开始格格不入。

　　你依旧记得被母亲抱着，第一次站立在农田边看日落的时候。

　　漫山遍野的黄土被红色的夕阳遮盖，像是小朋友会穿的纱裙的色彩。

　　你无法给握着锄头，倒头就睡的人讲纱裙。

　　母亲逗弄你的小脸，给你展示，“太阳很好看吧？”

　　晚霞映入你乌黑的眼瞳，你说，“好看。”

　　那是你真正感觉到孤独的时候，你也曾想过，如果有另一个人出现在这里就好了。与你一样的，倒霉又可怜的人，出现在这荒芜而寂寥的黄土之上。

　　你一定会珍惜他的，你一定会对他很好的。

　　这样的祈盼重复了一年又一年，直到你变得沉默安静，也不再试图寻找什么。

　　陈竞出现了。

　　你违背了你的许诺，你想让他变得和你一样麻木放弃，你想消磨他眼中的光芒。

　　他明明性格比你更加柔弱又不懂得变通。他为什么还不放弃这个贫瘠又枯燥的地方。

　　你抱着鸡和那位老伯交易的时候，对方还想骗你手里没有零钱，要用什么红头绳抵上一点钱，被你一把抓住他怀里的钱，“说好多少就是多少！别想赖账！”

　　那老伯被你抓得吓了一跳，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骂咧咧，最后才把钱给你。

　　你握着钱，周围一圈好事者围着你，你面无表情的看到手里提着红袋子的陈竞，里面还放着他买着的红纸窗花。

　　你的视线未在他身上停留，揣着钱就要往人群外走。

　　你走了两步，有人抓住你的手腕。你回头看到陈竞的脸。

　　他几乎是本能地冲你笑了笑，又是那股读书人的羞涩内敛的味道。

　　你抽回手，他力气不如你大，跟着小跑了两步，连带着鼻梁上的眼镜也跟着下滑到鼻尖。

　　他很不会看氛围地问你，“怎么下山了？”

　　你没理他。

　　他也不生气，提着手里的两大袋东西，“快到饭点了。要不要去我那里吃饭？”

　　你脚步停了停。

　　“吃。”

　　陈竞眼镜后面的眼睛弯弯，也不知道请别人吃饭有什么可高兴的。

　　很快你就后悔了，你没想到他们住的地方人也不少，而且来来往往的似乎都认识陈竞。

　　你抢过陈竞手里的一个袋子，低着头跟在他身后走。

　　也有人会好奇地问陈竞，你是谁。

　　“卖年货的，”你干巴巴地抢先说，“年货太沉，送到家门口。”

　　刚走了两步，又迎面一个面容白净的女知青，她视线在你脸上扫了良久，“这不是那个姜水村的丫头吗？”

　　陈竞面上客气的笑容顿了顿。

　　你倒是一点也不慌，“村里人都是亲戚长得一样，你看错了。”

　　你这么强硬冷淡的，反倒是那位女知青感到不好意思。

　　等到回到陈竞房间，你松了口气。

　　陈竞的房间里东西不多，干干净净的，桌上堆得书多，大都是手抄的，还有一些铺了报纸码在地上。

　　陈竞知道你肯定不会去食堂吃，拿了个小桶出去打饭。

　　你在他卧室里静静翻看他的书，等他回来，你立刻将书重新放到桌上。

　　“想要的话那一本借给你，”陈竞说。

　　“我不识字。”你低头，随口一提。

　　陈竞楞了一下，似乎是不信，但又没有胆子反驳你，只能哦了一声，“那先吃饭吧。”

　　你们这顿饭吃的很安静，你吃饱了，喝水漱口，擦干净嘴。

　　你不太想被父母知道你在外面吃了别的，将怀里的甜饼放到桌上，“给你。”

　　陈竞视线落在甜饼上，又放到你面上，“你不开心？”

　　“我平时很高兴吗？”你问陈竞。

　　陈竞勾起唇角轻笑了一下，似乎觉得你这样没好气的反驳很有意思一样的，“但也没有这么生气。”

　　你和他对视几秒。

　　你也不知道究竟应该说些什么，但你还是说了。没有头绪的，乱七八糟的。

　　你知道你是最大的孩子，你没有资格再吃更多的鸡肉和鸡腿了，你之前因为这事和父母吵过一次就不会再吵了，他们为什么要骗你下山。

　　你只是觉得凭什么父亲一人就吃半只鸡，几个小孩吃几口肉，母亲只能喝汤。

　　你长大了要嫁人了，就不能再吃肉，不能再有新衣服了，就等着被人买走吗？

　　女人当了母亲就只能喝汤不能吃肉吗？

　　你其实心里都有答案的，为什么村里这么多小孩只有你会因为鸡肉生气，你会烦恼，因为你和他们不一样。

　　你说到最后，也不想说了。

　　你其实想过，如果你放弃了生命，是不是就会回去了，这一切都是一个过于漫长乏味的梦，是不是只等着你清醒。

　　但有的时候，你也觉得，夕阳时候铺下来的光很美，盘着身体晒太阳的暖橘色小猫很可爱，母亲放在额头的抚摸很温暖，父亲背着你走过的小溪水也不是很冷。

　　你在这个干枯的地方已经得到了竭尽全力的养分，但依旧没有你曾经拥有的好。

　　你安静地坐在那里，忽然感觉到手背的温热。

　　陈竞握紧你的手，“一切都会变好的。”

　　你抬眼看他，看到青年清澈的眼瞳。

　　没有人比你更清楚所有的一切当然会变得更好，只是处于过渡期的你有一种旁人难以理解的沮丧。

　　你又开始低头发呆，感觉到旁边的影子离开又靠近。

　　陈竞将几本书放在你的膝盖上，他推了一下滑落鼻梁的眼镜，“肯定会变好，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得相信知识。”

　　他这几句话说得字正腔圆，你有点想笑。

　　你将书推回他手里，你想反驳他，板着脸对他，让他别在这个时候见缝插针地传播科学思想。

　　但你又知道历史的进程，你知道他们会成功的。

　　你知道人们付出了怎样的血与汗水，也知道他们取得了如何辉煌的成就。

　　你忍不住笑出声，眼泪却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