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夏优雅》春日里

6、Chapter 3⑵

　　随着婚期的临近，上官若越显得愁眉苦脸。
　　时间太短了。
　　她想要送一份特殊的礼物，但是，不知道那应该是什么。
　　从榆树间筛落的光，细细碎碎。
　　风里，藏着浅香。
　　呼吸一口阳光的味道。
　　夏天了。
　　仰望着树影重叠间湛蓝，她的心情像天空一样明朗。
　　曾经，她以为生命里存在的价值，是因为有重要的守护在身边而闪烁。一旦失去了，便只剩堕落。
　　从没想过，凝视着在乎的人得到幸福，比什么都快乐。
　　一开始，或许无法坦然接受。却，做不到刁蛮地紧紧抓着他的手。
　　即使，心会变得空空的。
　　“桀叔叔，我会渐渐习惯没有你的生活……”
　　上官若的笑容，尤见忧伤。
　　终究，没办法不以为然。
　　“轮椅公主看上去很孤独啊。”
　　不陌生的揶揄口吻，随风入耳。
　　又是他。
　　傲雅烈穿着白衬衫，细带领带松松垮垮地飘在胸前，一派狂放不羁的模样走到她面前。
　　“你骗我。”
　　“愿闻其详。”
　　“我根本不喜欢你，还讨厌你。”
　　“呵。”他不置可否地扯唇。“不一定哦。”
　　“一定。”
　　注视她坚定不移的生动表情，傲雅烈倏地俯下身，露出痞子般的笑容。“轮椅公主，你应该不知道男人都喜欢挑战吧。”
　　“……”
　　“如果你一直这么嚷嚷着讨厌我，我很难保证不诱惑你喜欢上我的。”
　　上官若眨眨眼，似在消化他说的话。“你这是威胁还是警告？”
　　“有必要吗？”
　　“不知道啊，毕竟有些人就是很无聊的。”
　　他的脸又再近一寸。
　　“离我远一点。”
　　“轮椅公主也会怕？”
　　她不否认也没承认，仅是不言不语地瞅着近在咫尺的脸庞。
　　许久，上官若纳纳地开口，不继续之前的话题。“你送什么结婚礼物给你姐姐。”
　　“除掉你这个麻烦，就是送给我姐最好的礼物。”
　　“是吗？”
　　她低下头。
　　展开了沉默。
　　初夏的清风，温柔拂过。
　　榆树叶子翩然自枝头遗落。
　　已经退开身的傲雅烈，接住叶子。
　　翠绿色的味道。
　　“轮椅公主，送给你吧。”
　　长长的榆树叶，飘向深色的百褶裙，在裙上的纤细指边安定。
　　拾起脉络分明的绿叶，上官若还是觉得难过。
　　“到今天为止，虽然有过接触，却一直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但是……”她抬起头看他。“我不想知道你的名字，不想看到你，不想听到你的声音，不想要我的生活中有你这个人存在，更不希望有你任何的记忆刻在我的生命。”
　　“我知道，其实你更讨厌我。没有关系，在桀叔叔婚礼结束之后，我就会回到爹地身边了，你不必再担心我这个包袱会给谁到来麻烦，我不会回来了。”
　　她的眸底，弥漫了悲伤。却又那般逞强地假装坚强，不闪泪光。
　　傲雅烈凝视。
　　“现在你可以不相信我说的，但我不会失言。”
　　上官若如此坚定地告诉他。

　　轮椅公主是玩真的？！
　　拿着一份退学申请，傲雅烈神色复杂。
　　没有说谎。
　　那张倔强的脸，悄然浮现眼前。
　　玩味的笑，自他唇边绽放。
　　傲雅烈走出办公室。
　　轮椅公主到底下了多大的决心呢？
　　他很好奇。
　　呵。

　　五月的阳光，穿过玻璃花房透明的屋顶。
　　室内娇艳含苞的花卉，美得熠熠生辉。
　　案桌前的少女，低垂螓首。
　　披肩的长发，柔软滑落。
　　浅金光芒，似手般穿梭过那垂直的发。
　　在白皙颊畔，轻轻亲吻。
　　任温暖包覆的她，被晕染出朦胧而神秘的气息。
　　唇角微微上扬。
　　手中的小盆栽，已经安全移植。
　　最后怕了怕土，上官若脱下手套。
　　仙人球的生长速度，比她估算的要更快一些。从最初一颗小小的圆球，现在已有拳头般大小。
　　“不知道你什么时候会开花呢？”她可能看不到了吧。
　　花房的玻璃门被打开。
　　一股凉风随波逐流，吹起满室安静的芬芳。
　　上官若抬头。
　　是张陌生而清秀的脸。
　　“你是？”
　　“我叫桑格。”
　　“请问你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她从没见过他。
　　“你真的要退学？”少年笔直地站着，声音是硬梆梆的。
　　他怎么会知道？
　　“是的。”
　　“会去哪所学校？”
　　“这个，我还没决定，可能到美国后才会定下来。”
　　“美国？”突然闯入的少年，直直看着她。“不会再回来了吗？”
　　“可能不会回来了。”
　　“是吗？”听她这么说，少年整个人恍惚起来。
　　怎么了？
　　注视瞬间变化的情绪，上官若也很紊乱。
　　这是男孩焦急地出现，单枪直入地问了一些问题，然后失神地站在阳光里。
　　好像，盛满了很多难过的秘密。
　　“桑格。”
　　“你可以留下来吗？”
　　她皱眉。不是因为他无礼的要求，而是他眉宇间流露出的淡淡哀伤。
　　“对不起，是我唐突了。”少年向她歉意的笑道。
　　“如果可以，我也希望留在这里。可是，我有必须离开的原因。”
　　许出的承诺，已经收不回。
　　只有消失在这片土地上，那个人的“礼物”才会完美。
　　“这，可能就是注定吧。”他苦涩地低喃。
　　仰望着男孩落寞的神情，一抹异样而陌生的情愫滑过她的心头。
　　无可名状的冲动，让上官若伸出手，握住他的手。
　　哪怕这个人是第一次见面。哪怕她的行为会显得轻浮。
　　她亦坚定地握紧他的手。
　　桑格涣散的视焦，落到包裹住他的纤细的双手。
　　“请你不要悲伤。”
　　柔软的嗓音，好似乌云中的一米阳光，打破阴霾。
　　“虽然我不懂你的难过，可是，请你快乐一点。”上官若望进他的眼睛。
　　这个女孩……有着天使般的善良。
　　即使他是一个冒昧出现的陌生人，仍然不吝啬地给出她的温暖。

　　“你笑的时候，像极了她。笑意总是蔓延到眼底，仿佛拥有了全世界的幸福……”
　　逆光而站的桑格，沉浸在回忆里。有着淡淡的惆怅，渗出了迷茫，却一直那般温柔地微笑。
　　“她是我生命中，唯一想要守护的人。一个勇敢又脆弱的女孩。”
　　“即使常常受伤，也只会傻傻地说没关系，给所有人她的微笑。”
　　像是记忆到什么幸福的东西，他的表情更加柔和。
　　“在她的脸上，永远也看不到沮丧和消极的情绪，像亘古的金阳，只有明亮。”
　　“哪怕面对死亡，她都是乐观的对我绽放笑容。”
　　因为她说，我很幸福，桑格哥哥一直陪在我的身边，让我很幸福。他黯然神色。
　　少年断断续续的倾诉，不再飘起。
　　整个人，恍若陷进灰色空间。
　　刚失去那个女孩的时候，他一定很痛很痛吧。
　　握紧比之前更冰冷的手，上官若觉得自已的心脏也在隐隐揪痛。
　　因为过于思念女孩，所以寻找与女孩有关的事物。
　　那个过程，很辛苦吧。
　　找到她的笑容，很艰难吧。
　　……可是，她却要离开了。
　　离开之后，他又要重新去人海中寻找与那个女孩相似的点点滴滴吗？
　　然后，又在某个角落里，凝视着哪怕只有一处熟悉的某个陌生人吗？
　　如果，如果留下，他就可以少辛苦一点了吧。
　　她坚定不移的决心，在此刻动摇了。
　　为了一个初识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