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夏优雅》春日里

38、Chapter 19⑵

　　又下雨了。
　　晶莹的雨滴，在六月末里更加干净。
　　打落在手掌心，规律出湿润的痕迹。
　　水的蔓延，渗出了细腻。
　　连同伞骨坠下的，淌进浅薄的水洼里。
　　她仰着头，看水滴轻巧地拍向伞面，晕开，顺势滑下。
　　全都是透明。
　　上官若握了握伞柄，她喜欢透明的伞。
　　喜欢站在伞下，看透明的雨。
　　没有蓝色的忧郁，没有晃眼的逃避，没有不安的频率。
　　带着徒步过后的潮湿，她走进医院。
　　Jun总是不带伞，总在雨天里淋透身体。
　　她知道，这是他的故意。
　　他的任性。
　　让压抑的情绪，偶尔，也可以呼吸。
　　她从未阻止。
　　但现在，不可以。
　　拎着滴水的伞，上官若迈向Jun的办公室。
　　里面空无一人。
　　将伞靠在墙上，她转了脚步。

　　“就算是替身，我也不行吗……”
　　“就算是替身，我也没资格吗……”
　　一声声如泣如诉般的喃语，夹杂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却异常清晰。
　　“为什么连爱你的权力，你也要残忍地剥夺呢……”
　　“蓝萱。”
　　她挂满泪水的脸庞，像是一根根尖锐的针，狠狠扎向他的心脏。
　　“你不喜欢我也没有关系……”
　　“我不会贪心地让你的心里只有我……”
　　“只要能看见你……让我看见你……”
　　Jun将她拥进怀里。
　　无法放她一个人，孤独地哭泣。
　　那颤抖的双肩，看上去是那般的柔弱和易碎。
　　“不要走，可不可以不要走……”
　　埋首在他胸膛，哽咽着发出的请求，像是一只能抓人弱点的魔手。
　　而Jun最柔软的地方，已经被牢牢抓住。
　　“美国对于我，太遥远了，我去不到那个地方……”
　　“蓝萱……”
　　她听到了满是怜惜的安慰。
　　她听到了抑制不住的心疼。
　　她听到了Jun温柔的嗓音。
　　她没有偷听的恶习，只是经过。
　　可能医院太安静，可能那声音太熟悉，所以她停了脚步。
　　所以……
　　她知道了Jun要离开的真相。
　　原来，真的是这样了。
　　上官若轻声地退了回去。直到距离那窒息的对话好远好远后，她才跑了起来，忘记这里是医院，不该横冲直撞地跑了起来……

　　她真的没有很迟钝，她也有敏感的神经。
　　虽然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是蓝萱看着Jun时，眼睛里极力隐藏的光芒，她还是有发现。
　　因为那光芒，是无法令人忽视掉的。
　　其实，这是很正常的吧。
　　Jun的优秀，毕竟是众所周知的。并且，那么深情地爱着一个人死去的女孩。
　　如此长情的男子，如何不动心，不动情。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啊。
　　上官若跑进雨水中。
　　那会不会是爱情？
　　Jun和蓝萱的爱情？
　　她的头发开始被打湿，顺着长发滴落的水，又将衣服渗透，而掺水的上衣，连累向裤子，出现一片片潮湿的痕迹……
　　这雨，有变大吗？
　　这冰冰凉凉的触感，还会蔓延吗？
　　从外到内的？
　　不，她的心不会冰冷的，即使Jun喜欢上蓝萱，即使他们相爱……
　　但事实是没有。Jun要离开，面对与那个人相同的脸，毅然要去美国。
　　而曾经与那个人有着相同微笑的她，他却守护了4年。
　　这样的待遇，她为什么没有牵动唇角，反而觉得眼眶热热的？
　　因为终于知道，好朋友的位置，她已经紧紧抓牢了吗？
　　一辈子。所以，太开心，流泪了？
　　上官若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喘息。
　　身子像泄气的娃娃，瘫软在铺满雨水的石板路上。
　　再也跑不动了，再也挣扎不了了。
　　她放弃了。

　　“这只被主人遗弃的小猫，我来把你捡回家吧。”

　　她真的不相信，她和他之间，有这么多的“偶遇”可以发生。
　　只是出现在眼前的人，却又真实得不是梦境。
　　傲雅烈撑着伞，蹲在她面前。
　　扬着的，是戏谑的温柔。
　　“怎么样，小猫，愿意被我捡吗？”
　　他朝她伸出手。
　　目光落向伸出伞外，任雨水轻拍的掌心。
　　上官若没有表情，更没有回应他的邀请。
　　他撑着他的伞，她跌在他的伞外。
　　他的温柔是虚伪的，她朦胧的眼睫依然看清。
　　“那就捡吧。”
　　她淡淡一句。那些过多的情绪，被雨水冲淋在了空气。
　　傲雅烈将她从地上拉起，有着怜惜，却没有抱她进怀里。
　　就这样，她还是在雨中。
　　尽管有只温热的手给了力量，她也没有暖意。
　　相反的，雨好像变成了雪，寒气窜进身体。

　　蜷缩在满满热水的浴缸里，上官若僵冷的身体，一点点缓减。
　　只是，还是很冷。
　　尽管氤氲空间里，充满女性的物品。
　　每一样都那么娇媚，那么性感。
　　她把自已下沉。
　　连同胸口闷闷的怪异。
　　“笃笃——”
　　浴室的门板被敲了两下，传来一个声音。
　　“若若，我可以进去吗？”
　　她想要当成没听见，但是她听进了每一个字。
　　“请进。”
　　门把扭开时，Amy的身影进入。
　　她的手中抱着一叠衣服。“你的身材和我差不多，应该可以穿。”
　　不，差很多。她想反驳，但是开不了口。
　　“我出去了。”
　　Amy走后，她又把身体沉进水里。

　　“若若怎么了？”
　　傲雅烈看她从浴室出来，坐到他身边。
　　“看起来情绪很低落。”
　　“可能失恋了。”
　　“你干的？”问完，Amy又自我否定了。“不像。”
　　“我是好男人。”
　　闻言，她立即不屑地哼他。“那你就不该把她带来我家，制造会使人误解的暧昧。”
　　“不然要去哪？”
　　“别为你的‘故意’找借口。”
　　“好吧，我不否认有一部分。”傲雅烈往后仰，靠在沙发上。
　　“你还真是恶劣。”
　　“普通而已……”
　　他的声音突然的停了。
　　因为上官若就站在那里，直直地盯着他。
　　那是一张平静，无波无澜的脸，只是稍显苍白。
　　“你们继续聊。”
　　Amy给他一记“恶有恶报”的消遣笑容。
　　“轮椅公主，肚子饿吗？”
　　“你要煮东西给我吃吗？”
　　“如果你想吃的话。”
　　“我想吃。”
　　很好。傲雅烈笑得那叫一个无邪又无害。“Amy，厨房借一下。”
　　他以潇洒之姿，风度翩翩地走进厨房。
　　“我相当好奇他能做出什么。”Amy兴致勃勃地说着。“若若，过来坐啊。”
　　上官若目不斜视，坐进沙发。
　　“我希望烈的恶作剧没有得逞。”
　　“你知道？”
　　“若若和烈是注定相爱，注定相互牵扯的。”
　　她不够红润的脸色，并没有因为这句应该会让人听了欢喜的话而有所改变。
　　“这样的误导，一次就够了。”
　　Amy沉默了。
　　此时的厨房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的嘈杂声。
　　“我没有说谎。关于我深爱着一个男人，关于我和烈的关系。”
　　“我信。”
　　除了“命定”那些，她全都相信。因为Amy在倾诉内心情感时的坦诚和真挚，还清晰的在她脑海。
　　这种深刻，只有亲身体验过才会铭记的，心痛的。
　　是无法假装的。
　　Amy苦涩的笑笑。突然间，忘记该怎么回应她的相信。
　　感受到她悄悄流露出来的淡淡忧伤，上官若不禁好奇，是怎样的人会让她这般轻易就想起，有这样无可奈何的矛盾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