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厂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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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1月11日，科尔尼训练基地
伦敦的冬雨代替了雪，细密而冰冷，训练场的草皮变得又湿又滑。这种天气下训练，简直是折磨人。
今天的训练和往常一样，唯一不顺的是罗伦斯的鞋。
午餐时，罗伦斯照例被维埃拉提溜到一线队餐桌。他正埋头对付一块鸡胸肉，突然感觉有人在看他，抬起头发现博格坎普正打量着他湿透的旧球鞋，鞋面磨损严重，鞋钉也有些松动，在湿滑场地上确实吃力。
“装备室，”荷兰人说，“找肯尼。说丹尼斯说你需要合适的长钉鞋。”
罗伦斯一愣，心头涌上一股暖流又夹杂着一点窘迫。他低声说了句“谢谢您，先生”，匆匆扒完饭就跑了出去。装备管理员肯尼是个大嗓门的老头，看到罗伦斯怯生生地转述博格坎普的话，哈哈大笑：“哈！冰王子发话了！等着，小不点！”
他转身翻找，拿出一双崭新的、适合湿滑场地的钉鞋，尺码正好。“好好踢，别辜负了丹尼斯！”
下午的训练，穿上新球鞋的罗伦斯感觉脚下稳了不少。在一次快速反击的模拟中，皮雷送出一记精准的长传。罗伦斯心领神会，用假动作作势内切，骗得临时客串防守的青训队友重心一晃，随即外脚背将球向前一顺，加速追去。
“不错！有那味儿了！”皮雷跑过来和他击了下掌，“下次顺球再轻点，小王子。”
训练结束的更衣室，蒸汽弥漫。罗伦斯小心地把新球鞋擦干放好才去冲澡。出来时，发现皮雷正对着镜子，极其认真地往他那头卷发上抹着厚厚的发胶。
“嘿，罗伦斯！”皮雷从镜子里看到他，“过来！试试这个！”他不由分说地挖了一小坨闪亮的发胶，抹在罗伦斯湿漉漉的短发上，胡乱揉了两把。“看！新造型！保证迷倒海布里看台上的小姑娘们！”
罗伦斯顶着被皮雷揉得乱七八糟的头发哭笑不得。旁边的亨利和永贝里笑得前仰后合。连一向严肃的博格坎普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别听他的，小子。”维埃拉擦着头发走过来，嫌弃地看了一眼罗伦斯的发型。
“踢好球才是正经。明天下午加练一小时力量，我监督。”他丢下一句话转身走了，留下罗伦斯在原地消化这“甜蜜的负担”。
回宿舍的路上雨还在下。罗伦斯抱着背包，里面装着那双珍贵的新球鞋，还有温格夫人又托马丁教练带来的用保温饭盒装着的热汤。他翻开他的小本子，借着车内昏暗的光写下：
1月11日
雨天训练，太滑了！像在冰上踢球。
新球鞋！博格坎普先生让肯尼给的！雨天好多了！
反击练习，皮雷的传球真准！用假动作骗过了人，趟大了…皮雷说下次顺球轻点
皮雷给我抹了发胶…好奇怪。维埃拉队长让我明天加练力量（害怕…）
克莱尔夫人的热汤真好喝
合上本子，他靠在车窗上。罗伦斯觉得，伦敦的冬天似乎也没那么冷了。
2004年4月9日清晨，罗伦斯像往常一样第一个来到训练场。15岁的生日对他而言不过是日历上普通的一页——自从10岁那年养父母忘记他的生日后，他就再没期待过。
推开更衣室门的瞬间，一团黑影迎面扑来。
“Happy birthday！”
大家声音伴随着彩带喷发的声响炸开。罗伦斯踉跄后退，撞进了一个坚实的胸膛——是维埃拉，法国人用大手稳住了他的肩膀。
“生日快乐，小子。”维埃拉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更衣室的灯光突然大亮。罗伦斯眨掉睫毛上的彩屑，看见整个一线队围成半圆。亨利端着插满15支蜡烛的蛋糕，他眨眨眼“蛋糕可是BOSS订的哦”，皮雷正用打火机逐个点燃蜡烛，博格坎普站在最远处，手里拿着一个包装精美的长方形盒子。
罗伦斯的喉咙有些发紧。他注意到更衣柜上贴满了手绘的贺卡：亨利的画技惨不忍睹，把他画成了长着足球脑袋的精灵；莱曼的贺卡上用德语写着“别长太高，否则扑你的球更费劲”
“你以为我们会忘记？”皮雷搂住他的脖子，“全基地都知道是什么日子。厨房的玛莎奶奶透露今天是你的生日——”他指了指蛋糕。“这可不能错过”
训练被推迟了一小时。维埃拉变魔术般从柜子里掏出几瓶无酒精香槟，亨利坚持要罗伦斯坐C位拍合照。当闪光灯亮起时，罗伦斯发现自己被挤在亨利和博格坎普中间，荷兰人的手罕见地搭在了他肩上。
“礼物时间。”皮雷宣布。
亨利送了一副骚包的粉色护腿板，是他的同款
维埃拉给了本《防守的艺术》，扉页写着明年别被我撞哭
莱曼的礼物是副门将手套，卡片上写着以防你哪天想不开
基翁神秘兮兮地塞给他一本书，封面上写着《英国方言脏话大全》
最后是博格坎普。他递过那个长方形盒子，里面是一双复古款Predator球鞋，和博格坎普1998年穿的同款。鞋舌内侧绣着“R.R 15”的字样。
“我...”罗伦斯的手指抚过刺绣，突然发现鞋垫下露出纸角。抽出来是张便签：
“周日起，加练一小时。射门。——D.B.”
更衣室爆发出善意的起哄声。维埃拉大声宣布：“看来冰王子要亲自调教小王子了！”连科尔都吹了声口哨。
玛莎奶奶端来了罗伦斯最爱吃的苹果派。温格破例允许他在上面浇香草冰淇淋。“就今天。”教授推了推眼镜。“晚上我接你，克莱尔给你准备了晚餐。”
训练赛上，罗伦斯穿着新球鞋梅开二度。第二个进球是接到永贝里手术刀般的直塞后，用博格坎普式的轻巧挑射越过莱曼。
场边温格和博格坎普纷纷鼓起掌。训练结束之后，罗伦斯被载着来到了温格的家中。
克莱尔·温格将最后一盘烤鸡端上餐桌时，门铃正好响起。她擦擦手去开门，看见丈夫身边站着那个金发少年——罗伦斯穿着熨烫得笔挺的白衬衫，怀里紧紧抱着那双Predator球鞋，像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生日快乐，亲爱的。”克莱尔亲吻他的脸颊，“阿尔塞纳说你今天进了两个球？”
“妈妈！是小王子来了吗？”
一个扎着金色马尾辫的小女孩从楼梯上飞奔下来，怀里抱着个歪歪扭扭的礼物盒。6岁的莉亚·温格在最后一阶台阶绊了一下，罗伦斯下意识伸手接住她。
“小心点，mon chéri（我的宝贝）。”温格皱眉，但眼神柔和。
莉亚却毫不在意，仰头看着罗伦斯：“爸爸说你是科尔尼最厉害的小王子！”她献宝似的举起礼物盒，“我给你做了王冠，用我的闪粉胶水，我一直很想见你！上次我回外婆家错过了！”
盒子里是个手工纸王冠，涂满了闪亮的金色粉末，正中歪歪扭扭地贴着阿森纳队徽贴纸。罗伦斯单膝蹲下，让小女孩把王冠戴在他头上。
“现在你真的是王子啦！”莉亚拍手。
温格轻咳一声：“莉亚，让罗伦斯先吃饭。”
餐桌上飘着迷迭香和烤土豆的香气。莉亚坚持要坐在罗伦斯旁边，喋喋不休地讲着她幼儿园的趣事。
“......然后我把足球踢进了女生厕所，”莉亚挥舞着叉子，“爸爸说我有前锋天赋！”
克莱尔无奈地摇头：“阿尔塞纳，看看你教的好事。”
温格假装没听见，给罗伦斯添了块鸡肉：“下周六的比赛准备的怎么样了？”
“还不错，”罗伦斯咽下嘴里的食物“我的意思是说，一切都准备好了”
莉亚突然插嘴：“我能去看吗？我能吗？”
“如果你这周好好练琴。”温格说。
晚餐后，莉亚拉着罗伦斯去花园踢球。小女孩的射门毫无章法，但罗伦斯每次都会夸张地扑救，逗得她咯咯笑。温格站在落地窗前，看着金发的少年耐心地教女儿如何用脚内侧推射。
“他很有天赋。”克莱尔站到丈夫身边。
温格的目光追随着罗伦斯指导莉亚的动作：“不仅是足球。”
回程的车上，莉亚做的王冠被小心地放在后座，旁边是克莱尔织的红白围巾。
晚上青训宿舍的床头灯下，罗伦斯翻开笔记本。今天这页已经画满了：蛋糕、球鞋、围巾、歪歪扭扭的王冠。他在新的一页写下：
“15岁生日快乐，科尔尼的打架居然记得我的生日。莉亚说我是真的王子。要教她踢球，周六U18青年足总杯决赛首发。”
最后，他用铅笔画了个战术板简图，特意在边角加了个扎马尾辫的小人。窗外，四月的风吹动树梢，远处海布里的灯光温柔地亮着。
2003年5月15日，维拉公园球场新闻发布厅，阿森纳青训总监布拉迪轻敲话筒，身后的电子屏显示着两回合总比分5-1的硕大字样。
“这是我们连续第三年捧起青年足总杯。”她的手指划过奖杯上并排镌刻的2000、2001、2002年份，“而今天，我想特别介绍一位年轻人。”
镜头转向角落。罗伦斯坐在那里，湿漉漉的金发贴在额前，49号球衣外套着略显宽大的西装。他正低头摆弄球袜里露出半截的手绘贺卡——那是赛前维拉名宿女儿送的礼物。
“15岁零38天，”布拉迪的声音带着骄傲，“青年足总杯决赛史上最年轻的帽子戏法创造者，两回合五球...”
她的话被突然打开的侧门打断。温格走进来，身后跟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博格坎普穿着俱乐部外套，镜片后的目光落在罗伦斯身上。
发布会瞬间沸腾。记者们的问题像连珠炮般砸来：
“教授，下赛季会提拔罗伦斯吗？”
“丹尼斯，传闻你亲自指导他？”
“连续三年夺冠的秘密是？”
温格抬手示意安静：“青训就像酿酒。”他看向罗伦斯，“有的葡萄...”突然被口袋里震动的手机打断。他看了眼屏幕，嘴角微扬：“抱歉，是我女儿。”
投影仪上还停留着罗伦斯第二个进球的慢放，那记博格坎普式的挑射。温格关掉手机，话锋一转：“2001年我们重建青训体系时，就在等待这样的果实。”
博格坎普突然开口：“他学得很快。”荷兰人指了指屏幕，“这个动作，我们只练了三次。”
回科尔尼的大巴上，队员们精疲力竭却兴奋难抑。罗伦斯靠窗坐着，膝盖上摊着笔记本。车窗倒影里，能看到后几排的队友们传看着手机——屏幕上莉亚·温格发来的照片：小女孩穿着阿森纳球衣，在自家花园摆出罗伦斯的庆祝动作。
他翻开新的一页，画下三座相连的奖杯，标注：
“2000-2002 三连冠”
…
2003年9月15日，塞斯克·法布雷加斯站在一线队更衣室的角落，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崭新的57号球衣。
更衣室里，亨利和皮雷在用夹杂着法语和英语的俚语斗嘴，维埃拉正往小腿上缠绷带，而莱曼则大声抱怨着伦敦的天气。法布雷加斯抿了抿嘴唇，努力分辨着那些快速闪过的单词。他的英语日常对话还算流利，但那些复杂的专业术语、更衣室里的方言，像一堵无形的墙把他隔绝在外。
而罗伦斯·罗西，那个15岁的金发少年，却自如地穿梭其中。
法布雷加斯看着他用法语和皮雷开着玩笑，用带着荷兰口音的英语和博格坎普简短交流，甚至还能听懂莱曼的德语抱怨并回以一个无奈的笑容。更令人嫉妒的是，罗伦斯在一线队的训练赛上，和那些球星们的配合行云流水，仿佛他天生就该在那里。
维埃拉传球给他时会喊他的名字，亨利跑位时会朝他使眼色，连一向沉默的博格坎普，偶尔也会在罗伦斯完成一次漂亮的停球后，微不可察地点点头。
法布雷加斯攥紧了手中的球衣。
他也曾是拉玛西亚的天才，16岁就被温格直接带到一线队，本该是备受瞩目的新星。可现在，他像个局外人，而那个比他还要小一岁的英格兰少年，却已经在这里站稳了脚跟。
训练开始前，温格拍了拍法布雷加斯的肩膀：“别急，塞斯克，适应需要时间。”
法布雷加斯点点头，但心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儿却烧得更旺了
训练场上他格外卖力，一次快速反击中，他接到皮雷的传球，毫不犹豫地送出一记直塞，那是他在拉玛西亚最擅长的传球方式
球精准地找到了前插的亨利，法国人轻松推射破门。场边响起几声赞叹，连温格也微微点头。
法布雷加斯下意识地看向罗伦斯，却发现对方正望着他，蓝色的眼睛里没有嫉妒，反而带着一丝……欣赏？
休息间隙，罗伦斯走到他身边，递来一瓶水。
“你的传球，”他用英语说道，语速很慢，像是怕法布雷加斯听不懂，“很厉害。”
法布雷加斯愣了一下，接过水瓶，生硬地回了句：“谢谢。”
罗伦斯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笑了笑，转身走开了。
法布雷加斯盯着他的背影，心里那股莫名的烦躁稍稍平息了一些。
午餐时间，法布雷加斯端着堆满食物的餐盘，目光扫过喧闹的长桌，脚步迟疑。陌生的语言环境让他本能地想找个角落。就在这时，一个餐盘轻轻放在了他对面的空位上。他抬头，撞进一片澄澈得惊人的蓝色眼眸里。
罗伦斯看着他，没有立刻说话，似乎在斟酌什么。然后，一串清晰、流畅，带着微妙马德里腔调的西班牙语从他口中流淌出来：“Disculpe, ? hay alguien en esta posición?”（打扰一下，这个位置有人吗？）
法布雷加斯猛地怔住，几乎怀疑自己幻听，他下意识地用母语回应，：“? No, no, nadie! ? Hablas espa?ol? ? Eres espa?ol?”（不不！没人！你会说西班牙语？你是西班牙人？）
罗伦斯摇摇头，金色的发梢随着动作轻晃。他切换回英语，语速平稳，带着干净的伦敦腔
“不是。只是…自己学的。”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需要解释一下，“我喜欢听广播，看报纸。会跟着一起说。” 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仿佛掌握一门复杂的语言只是件稀松平常的小事。
法布雷加斯简直难以置信，他自己精通加泰罗尼亚语、西班牙语，也在学英语和法语，深知其中不易。一个15岁的英格兰少年自学掌握了如此流利的西班牙语？这不仅仅是兴趣，简直是天赋。
“?Increíble!”（太不可思议了！）法布雷加斯脱口而出，带着由衷的赞叹，“你学得非常好，口音很地道！” 他指了指罗伦斯，“他们叫你…小王子？为什么？” 这次他用的是英语。
不远处的亨利正好端着水杯经过，闻言立刻插话，“因为我们的罗伦斯第一次踏进这间更衣室时，” 他夸张地模仿了一个僵硬紧张、手足无措的表情，“像从童话书里掉出来，还迷了路的王子殿下！金头发，蓝眼睛，啧啧…” 他大笑着拍了拍罗伦斯的肩。
罗伦斯的耳朵再次迅速染红，这次他直接用流利的法语回敬了一句什么，引得亨利大笑。法布雷加斯看着这一幕，紧绷的肩膀彻底放松下来。
远处维埃拉用叉子指着远处的角落 ，“看，我说什么来着？”
坎贝尔慢条斯理地切着牛排，头都没抬，“你说今天的布丁比上周甜。”
“上周三午餐时我说的！”维埃拉压低声音，“那小子整天抱着收音机听鸟语，迟早能用上。”他得意地灌了口矿泉水，“现在罗伦斯不是在给西班牙小孩当翻译？”
坎贝尔终于抬眼。餐厅角落的四人桌前，罗伦斯正用流利的西班牙语向法布雷加斯解释菜单，时不时穿插几个手势。西班牙少年紧绷的嘴角渐渐放松，甚至被罗伦斯模仿莱曼德语口音的样子逗笑了。
维埃拉捅捅坎贝尔，“赌二十镑，下个月他就能用加泰罗尼亚语骂裁判。”
坎贝尔终于放下刀叉：“首先，那是违法行为。其次...”他看向罗伦斯，“我赌五十镑，不用下个月”
下午的训练，温格安排他们俩进行传球练习。
“塞斯克，”教授用缓慢清晰的英语说，“罗伦斯会帮你适应这里的节奏。”
法布雷加斯点点头。当第一个球滚到他脚下时，他精准地送到罗伦斯跑动的路线上。金发少年稳稳停住球，抬头时蓝眼睛里带着惊讶：“哇哦。”
法布雷加斯咧嘴笑了。足球，是他们都能懂的语言。
在青训宿舍，罗伦斯翻开他的笔记本，在新的一页画了两个小人踢球的简笔画，旁边写着：
新来的西班牙人，塞斯克。传球像...魔法。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厂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