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渊》牡蛎先生

9、第9章

　　被“天渊”磨了整整一晚上宋楸毅然决然地翘掉了第二天早上的课，还是八点左右谢锦返回宿舍时她才醒转过来。
　　宋楸赖在床上不肯起，谢锦站在桌旁凝视她良久，最后索性拉开椅子坐了下去，懒洋洋地靠着桌沿开口：“陶朗让我来找你。”
　　听到这称呼，宋楸眉头一挑，索性直起上半身，倚靠着床头，悠悠哉哉地反问：“不装学生了？”
　　“在你面前不用装。”谢锦脸上没什么表情，却莫名给人一种笑着的错觉。
　　宋楸一噎，却也迅速找回话头：“那你来自哪里？你，到底是什么？”说到最后，语气里竟然带上了些许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出的威胁意味来。
　　对此谢锦只是毫不在意地扬起笑，语气全是漠然：“我无法告诉你。”
　　得到这个回答，宋楸并不气恼，甚至这就是她一开始预想的答案。于是她刻意地撇了撇嘴，敛了笑容，语气里倒是多了几分揶揄：“你倒是听他话。”
　　谢锦听闻，只看着她轻轻皱眉。
　　“昨晚的事情……谢谢。”宋楸没打算多说什么，她能从“天渊”里平安出来，只怕多半托了谢锦的福。讲实话，她真的不相信就凭着陶朗那个半吊子可以遏制住“天渊”里的怪物。
　　想到这里，宋楸脑海中不由得想起来了那缠绕住“女魃”的黑色藤蔓。
　　那到底是什么？竟然能违背“天渊”，并且短暂的遏制住它。
　　许是宋楸的沉默让谢锦有些不自在，她挪了挪椅子，松了眉头，放缓了声音询问：“走吧？”
　　“嗯。”宋楸有些含糊不清地回答，匆匆忙忙地洗漱完毕后，就有些迷瞪地跟着谢锦一路走进了教师办公室。
　　把人带到后，谢锦也不含糊，和办公室里的老师问了好就转身离开了。
　　反倒是宋楸这才从混乱的思绪中抽身，她垂头看着坐在位置上的陶朗，眼里全是不解的神色。
　　这样子其余老师眼中倒是副知错的模样。
　　和陶朗邻座的女老师也低声道：“小陶啊，你随便说说就行了。孩子还要高考，别影响到她。”
　　宋楸听完，眉眼一弯，堪堪收住笑，就听见陶朗无奈地回应。
　　为了藏住自己上扬的嘴角，宋楸只得把头埋得更低。
　　此时的陶朗终于想起来了自己身边还站了个宋楸，于是迅速摆出师长架子，开口训话：“宋楸，你这样不行，不能把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休息上。”
　　“我知道了。”宋楸的回答倒是规矩。
　　反倒是陶朗抬头看了她好几眼，最后才捡着话开口：“不然我给你批个假，先好好休息？”
　　一听这话，宋楸眉头一挑，陶朗这是让她和江临打个招呼，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昨天的事情给吓到了。只是陶朗反倒是忘记了一开始宋楸就提到过的“孤立无援”这种情况。
　　“谢谢陶老师。”宋楸顺了他的话，点头应了。刚好她需要准备些东西，还需要些时间和陶朗在校外交代些事情。
　　陶朗见此，也不墨迹，直接从抽屉里抽出张请假条，龙飞凤舞地签了字，伸手就递给了宋楸。
　　后者倒是笑眯眯地接了过去，同时递过去了一张瞬移符，小声嘱咐：“要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用它，如果它用不了，你就直接去找谢锦。”
　　陶朗一愣，有些迟疑地接过宋楸手中的符咒，却是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直到眼瞅着宋楸除了办公室才把手里的符箓小心翼翼地收好。
　　宋楸拿着请假条找班主任拿到手机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给江临发消息，直到她慢腾腾地磨回家后，江临的回复这才姗姗来迟，简短的“猜想属实，组织加派人手监察，无暇顾及你，保重。”一句话，倒是把情况说得明了。
　　宋楸索性退出了聊天框，等到放学时间这才给陶朗打了个电话，约好了碰面地点是在学校旁的小吃店后，她鬼神使差地开口嘱咐：“带上谢锦，我马上出门。”
　　电话一头在短暂的沉默后，这才回神，陶朗有些不明所以：“她是学生，我找不到带她出来的理由。”
　　听到这话，宋楸不合时宜地笑出了声：“不用找理由，你直接告诉她碰面的地方，就说是我约的。”
　　陶朗虽然不解，但还是应了。
　　小吃店倒是离宋楸的住处不远，她慢悠悠地晃进小吃店时，陶朗和谢锦还没到，于是她顺手点了份糖卷果和焦圈，就坐在了靠窗边的位置。
　　大概过了三四分钟，宋楸这才看见一前一后走进店内的陶朗和谢锦。
　　宋楸坐直了身子对着两人招了招手。
　　另一边的陶朗见了，只点点头算作回应，随后领着谢锦直直朝着这边走来。
　　眼看着两人落座，宋楸只指了指自己面前的糕点：“我随意点的，你们将就着吃。”
　　听了这话，只有谢锦拿起筷子象征性地夹了块糖卷果，放进自己面前的小碟子里，在这之后便再也没有动作。
　　反倒是陶朗先开了口：“宋楸同学，你要是休息好了就回学校。”
　　此话一出，就连谢锦都抬眼看他。
　　宋楸索性笑出了声：“不用在谢锦面前装，她比谁都清楚我们是什么人。”
　　陶朗的脸色瞬间绯红，他局促地推了推眼镜，小声地对着谢锦说了声抱歉。
　　谢锦摇摇头，没说什么。
　　“聊聊‘天渊’？”宋楸也没管两人之间的氛围，也学着谢锦夹了块糖果卷放在自己的碟子里，漫不经心地摆弄着。
　　这话可把陶朗吓得不轻，他呛咳一阵后，来回看着宋楸和谢锦，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漫长的沉默中，反倒是谢锦叹了口气开口：“我知根源，却不可多言，抱歉。”
　　宋楸闻言，眉头轻挑。她只打量了谢锦一眼，只见后者表情诚恳，想来说的是实话。于是她只好转头看向陶朗：“手链收完了？”
　　“收完了，”陶朗如实回答，只是话头一顿，他有些犹豫地看向谢锦，再三开口，最后这才接着说：“手链的源头的谢锦。”
　　“是吗？”宋楸似乎不意外，只是眯眼看向坐在自己身侧的谢锦。
　　宋楸的眼神里没有多少善意，反倒是夹杂着几分恐吓。
　　谢锦分得明白，只是放下手中的筷子，抬起头，毫不避讳地直视着宋楸的眼睛：“他说得没错。只是用以庇护。”
　　宋楸点头回应，收敛了眼神，继续摆弄起碟子里的糕点：“我会在周五晚上‘除杀’女魃，只是这次情况有些不同，‘除杀’得在‘天渊’里一次性完成。”她放下了筷子，语气里多了些严肃：“你的任务很简单，就是用那些手链作阵，将滞留在学校里的学生和老师保护起来。”
　　“除杀”都在“天渊”完成，就算是宋楸，想来都觉得乏力。她尚且不能保证自己能做到什么地步，只好让陶朗用手链作为阵眼，划分出一个不受“天渊”侵扰的独立空间。这样一来，就算她宋楸无力回天，那大阵也能保全众人。
　　陶朗乍一听闻宋楸的安排，先是震惊为什么她当着外人的面就把计划说了出来，紧接着回过味来，又在质疑这个任务怎么这么简单？或许是他想得过于入神，一时竟把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
　　“外人”谢锦当做没听见，低头戳着碟中的糕点。
　　一旁的宋楸倒是乐呵呵地反问：“不然我和你换一下，你去完成‘除杀’这一环？”
　　陶朗一惊，咬咬牙就准备答应，谁想宋楸干脆舒展了眉眼，语气里有些惆怅：“让你去给人家冲业绩？我又不傻。”说完，她微不可闻地叹出口气，接着补充：“适合的人去做合适的事，这才是最优解，尽管有些事情风险很大。”
　　陶朗听得似懂非懂，反倒是谢锦抬头瞧她，那表情似乎有些不满。
　　三人在此后一度无言，都夹了糕点，但却是心思各异。终于在糕点快要见底时，陶朗这才突兀开口：“需不需要我在场外给你做送神仪式？”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宋楸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一旁的谢锦却是像想到什么一样，唇齿间泄出声轻笑。
　　这一来宋楸忽然想起来了陶朗昨天描述给自己的场景，漆黑的夜里，他放手一搏地反复在嘴里重复着：“神北行！神北行……”
　　可能是那场面过于刺激，宋楸一时间笑出声来。
　　陶朗有些不解地看着自己面前的两人，一时间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这一来，宋楸眼中的陶朗就显得更呆了，好不容易憋住的笑意在此时更甚，她笑得索性将头抵在桌上，身子抖得像筛子一样。
　　最后还是谢锦不紧不慢地开口，回答了陶朗的疑问：“想来也是无用功，只怕还激怒了‘女魃’。那样一来，宋楸的处境更危险。”
　　陶朗“哦”了一声，低下头老老实实地吃起了剩余的糕点。只是他仍旧想不通，宋楸为什么突然狂笑不止，还有谢锦为什么表现得就像是无比熟悉“天渊”一样。
　　想到这里，陶朗正在咀嚼食物的动作一顿，他猛然抬头盯着谢锦，后者后知后觉，回应他疑惑的眼神。
　　陶朗将口中的食物咽下，慌忙垂下眼。就在刚刚，他忽然反应过来，没有人仔细说明过“天渊”是个什么东西，那谢锦到底为什么对“天渊”甚至是它所诞生出的“女魃”如此熟悉？
　　怀着疑惑的心情，陶朗终于将最后一块糕点咽下肚，他看着宋楸结完账，刚想起身与宋楸同行，却不想后者将补回的零钱揣入口袋，直接走到谢锦身侧，无情地对着自己开口：“我和谢锦有事情要说，先走了。”
　　陶朗愣愣地点头，目送着两人越走越远。
　　直到走出几百米后，谢锦回头看眼身后的小吃店，疑惑地询问宋楸：“为什么要让我来？这些计划又为什么要让我听到？”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宋楸没说老实话，或者说，她从一开始就想糊弄过去。
　　谢锦显然看出了她的心思，却还是不泄气地继续发问：“你就不怕我从中作梗，要了所有人性命？”
　　这次倒是意外地得到了一个很正经的回答——
　　“你不会。”
　　宋楸懒洋洋地笑着，眼里全是不容置喙的坚定。
　　谢锦似乎笑了，她不曾辩驳，也不曾认同，只是慢悠悠地迈开步子走向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