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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青色风暴(一) ...

  •   “你说什么?”声音的主人咬着牙,“噼咔”一声捏断了手中的把手,满是滚烫苦茶的白瓷茶盏在地上摔得粉碎。散兵俯视着跪在地上发抖的手下,一双紫眸中盛满怒火;“你说太宰治那个蠢货怎么了?!”
      折本一平——太宰治手下行动组的一个成员——感觉自己单膝支着的一条腿软得打颤。身边的空气似乎因为这位大人的震怒而产生了酥酥麻麻的电流,在自己身上游走。折本一平一边在心里狠狠唾骂自己不靠谱的上司,一边抖着牙回答:“太宰大人不知道去哪里自杀了!BOSS让我们跟着您出行任务!”
      散兵看着自己面前乌泱泱跪着的一片属下,在心里把太宰治大卸八块,冷哼一声转身就走:“找别人去,我可没空管一群拖油瓶的死活。”
      “散兵大人——”
      身后一群手下被骂的莫名其妙,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也不敢多说什么。
      据说这位神秘的“散兵”大人在半个月前被首领亲自派亲信请到港口黑手党,直接被授予了准干部的职位——据说是这位大人不喜管束条约,觉得干部一职责任太多给拒绝了。散兵行踪不定,喜怒无常,性格乖张,无论干什么都没见过他带部下,从来都是独来独往,但是任务完成的效率甚至比首领一年前招揽的、处于事业上升期的中原中也都高。
      人群中唯一在暗处直立的中年绅士看了看左右的人,见他们唯唯诺诺不敢说什么欲骂又止的样子,叹了口气,上前轻声叫住已经走出办公室的人:“散兵大人,请稍等。”
      散兵未停脚步,只是略微偏头睨了一眼匆匆走过来的绅士。
      是广津柳浪。
      散兵心下了然。虽然身后这群人里有的人确实是太宰治的直属,但实际上绝大多数人听命于广津。只因广津是太宰的手下,这群人也就被编进了太宰的行动组里。广津落在散兵后面半步,等着散兵停下回头,背手行礼,展现出十足的尊敬和谦卑。
      “说。”散兵挑眉,有些好奇这个人打算怎么说服自己。
      在港口黑手党内流传的消息,除了这位大人奇特的个性,还有这位大人奇特的工资日结方式。
      大胆提出一个大不敬的想法——这位散兵大人似乎很缺钱。
      远在武装侦探社做客的某对门侦探社社长:阿嚏!
      广津斟酌着言辞,决定从这方面诱惑,不,说服这位大人。
      “大人。”广津柳浪微微低着头——不是为了看到散兵——金丝镜框的坠链下垂,“我们被指派的任务是从卧底传回的情报中分析找出山松会总部的基地地址,并且清除掉这个组织。”
      “理由?”
      “山松会给港口黑手党造成了两亿五千万的资金损失,并且劫扣了三批军0火,如果能够解决掉这个组织您的声望地位将得到很大的提升,有助于成为您竞争干部的资历……”
      说完就见散兵面无表情看着他,突然想起来这位大人本来就是准干部了,甚至拒绝了成为干部。
      广津沉思片刻,昧着良心说道:“您可以将这当成加班……Boss对于批加班费是很大方的。”
      就鬼了。
      广津想刚来没多久的散兵大人应该是不清楚这点的,事实上他也的确不清楚。毕竟在愚人众打工的时候那位在七国开银行的同事一向视金钱如流水。
      “哼。”散兵冷笑一声:“你觉得我很缺钱么?”
      实际上缺惨了。背包里的金额一栏在购下侦探社以后就已经成了负债,但人怎么能为了五斗米折腰?
      广津直觉可能说错话,冷汗涔涔,正想办法弥补言失,就听见这位大人开口了。
      “让没事的人立刻从我的办公室滚蛋,然后你,给我把资料拿过来。”
      偶尔也得为生活折个腰。
      ————
      幸口付一郎的葬礼隔日举办。
      幸口小姐拒绝了警方进一步解剖尸体化验的请求,只希望让他早日安息。
      幸口夫妇待人温和,里坊关系很好,来吊唁的人围着墓碑围了一周,几个主妇在身边安慰着眼眶通红的幸口有希子。一个阿婆揽着她的肩膀,拍了拍背,让她想开一点。有希子苦笑着点点头,看着骨灰盒入土,大理石立碑。
      天气阴沉,下了小雨,雨滴淅淅沥沥打在墓碑上,洗了纤尘。
      “走吧,下雨了。”阿婆来牵有希子,憔悴的女人面上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挥挥手拒绝了。
      “您先走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阿婆叹了口气,颤巍巍由人搀着走了。不多一会儿,安静的墓园就剩下了她一个人,穿着一袭黑色长裙,勾勒着她瘦削的身躯,撑着黑伞,怔怔看着墓碑。寒意已经透过轻薄的长裙渗入皮肤,但她依然不想离开。
      ——嗒、嗒、嗒
      有木屐踏在青石地面上的声音响起,像是有什么人走了过来,但她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回头,直到那声音在身边停下,有希子才猛然惊觉——
      一个白发的少年穿着像是古早武士服的装束,在一袭黑衣的她身边好像一朵白云,俯下身,将一束花放在墓碑前。那束花像在战场上用烈士的鲜血浇灌出般鲜红①,在一众黄色白色的献花中格外显眼。少年额前的红色挑染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至他直起身来,对上有希子发愣的视线。
      陌生的少年轻轻眨眼,那双眸子像是看过万里红枫。
      “此花名为血斛,在我的故乡人们通常用它献给亡故之人。”少年的嗓音如暖玉般温润:“节哀,幸口夫人,风会将您的思念带给他。”
      幸口有希子莫名眼睛发酸,看着这个陌生的少年:“你是……”付一郎的朋友吗?
      少年稍弯眉眼:“我是枫原万叶,是一个行迹四方的浪人。”
      ————
      此刻,“不知道在哪找个地方自杀”的太宰治正哼着不知名的曲调——跟某个吟游诗人学来的——慢吞吞地走在街上。前面是一个岔路口,向右拐就是个小巷子。这条街是黑手党火拼高发地,两边屋舍全都破破烂烂,碎玻璃碎砖到处都是,没有什么普通人会闲得发慌到这里来。
      “喵!”一只野猫不知从哪个墙头跳下来,软软的爪垫轻巧踩在地上,踮着步子避开路上的碎石,蹭到太宰治身边,绵绵叫了两声,用尾巴勾住他的脚踝。
      “哎呀,是只三花猫呢。”太宰稀奇地俯下身,两手环住三花猫前肢腋下,把猫举了起来。猫猫糯糯叫着,人性化地卷起尾巴遮住了某个象征自己性别的地方。
      “还是个害羞的小公猫。”太宰盯了两秒,把猫放回地上,抬脚刚准备离开,就感觉腿上一重。三花猫咬着他略显宽松的西装裤脚,似乎不想让他离开。
      “不想让我走么?”太宰担心裤子被扯坏,干脆又蹲了下来。鸢色的眸子与三花猫琥珀黄的眼睛对视,猫咪干脆撒了口,改咬他袖口外露的绷带头子。太宰眨眨眼,利落地一把把猫抄起来抱在怀里。
      “咪!”三花猫冷不丁地腾空,惊叫一声松开叼着的绷带,挣扎着作势要挠他。
      太宰连忙把胳膊举平,以免被爪子误伤到衣服,并且单方面给这只猫取了名字,举着猫来回摇晃:“小咪不要乱抓,要是这件衣服抓坏了森先生肯定会让我吃不了兜着走的。”
      也不知是听了这句话还是太宰治摇的太猛,亦或是被这个接地气的名字灵魂冲击,三花猫逐渐安静下来,悬在空中成为长长一个猫条。太宰满意地点点头,抱着猫继续走——这猫有点过于重了,趁猫不注意他还偷偷甩了甩手活动腕骨。前面的小巷黑暗幽深,隐没在高高边墙的阴影中。太宰治没有丝毫停顿,抬步就走了进去。鞋子碾过碎石发出“咯啦咯啦”的声音。
      没走几步,太宰就不得不停了下来。
      脖子上赫然悬着一把匕首。
      “咪!喵!”三花猫尖锐地叫起来,发出要攻击的“呼噜呼噜”的气音,竖起尾巴。反观太宰治本人无比淡定,匕首刃处无比锋利,已经割透绷带划到皮肤上,鲜红的液体缓缓渗出,在雪白的绷带上添出一道红痕。
      匕首停在那个位置,没有再动,太宰估算着匕首抬举的高度角度,身后应该站了一个高大的男性。太宰勾唇微笑:“初次见面,魏尔伦先生。”
      匕首没有动,只听见身后的人不屑地哼笑一声,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念他的名字:“太、宰、治。”
      不是标准的日语,带着法国那边的用语习惯。
      太宰治眨眨眼:“是我哦。不知道魏尔伦先生来打劫我一个小小的黑手党编外干什么呢?其实我很建议您去抢劫一下首领森鸥外,被暗杀王看上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魏尔伦不置可否:“牙尖嘴利,你以为我不敢杀了你?”
      “您当然不会。”太宰治乖巧地露出笑容,仿佛感受不到颈间的刺痛:“毕竟您还需要我的帮助。”
      三花猫机敏地竖起耳朵,猫眼中映着太宰身后那金发男人的面容,利爪悄然伸出肉垫,正准备做些什么的时候,太宰状似无意地精准捏住猫尾巴尖。三花猫一抖,鼓好的气势瞬间颓了下来,浑身僵直,老泪纵横。
      “中也。”魏尔伦盯着这个少年的头顶:“作为他的……搭档,你知道不少关于他的事情吧。”
      那视线如实质性锋锐的手术刀,从太宰头顶钻入,蔓延到四肢都渗着冷汗,仿佛只要他说一句不下一秒头和身体就会分离。
      魏尔伦相比于十六岁的小少年要高太多了,太宰被匕首架着不得不以一种别扭的姿势后仰,脖子后面有些酸胀僵硬,不禁弱弱建议:“魏尔伦先生,您胳膊举这么久也该累了吧,要不放下来再说?”
      身后的人没说话,也没挪开匕首。太宰无奈地叹口气,只得继续梗着脖子回答:“想要关于他的什么?我和他不算什么搭档,就算是搭档也不代表我会掌控他的所有喔?私自干涉调查他人私生活和社交可是违法的……嘶!”
      魏尔伦将匕首重压了一点,血色更快一点浸上绷带,像是警告:“所有,你知道的关于他的一切。不要想着逃,我会再来找到你的。”
      脖子上锋利的冰凉终于移开,身后的人似乎打算走了。
      “只要中也吗?”
      魏尔伦偏头,太宰依然保持刚才被匕首架着脖子的姿势,面对着一片黑暗。
      “听说您和兰堂……不,阿尔蒂尔·兰波先生是亲友呢。”
      杀意骤然爆发,太宰感觉呼吸似乎被扼制了。
      “你想说什么?”魏尔伦危险地眯起眼。如果听不到满意的答案,他不介意就此杀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中也的事情他自有办法再去调查。
      “一年前,我和中也有幸见证了兰波先生的死亡。”太宰顶着杀意有些艰难地说着,识趣避开了兰波死亡的细节:“由我和中也亲自下葬,骨灰遵循意愿撒入大海,我们为他立了碑。当时我们已经确认过了,他死的很彻底,可是在不久前我们的人又发现了他的踪迹。”
      自己曾经的搭档可以让死人复生,这点魏尔伦很清楚,并不稀奇。
      “他似乎正在找您呢,魏尔伦先生。”
      身后很久没有声音,太宰治耐心等待着。
      “是吗,不错的情报。”身后的人再开口时,语调有些古怪。
      “那就一起吧,结束以后我会让你挑一个心仪的死法。”
      身后再没有声音了,太宰转过头,魏尔伦已经悄无声息离开了。
      “唉——”太宰拖长调子叹了口气,不满嘟囔:“总觉得会和森先生的承诺一样不靠谱呢。”
      三花猫耸耸粉嫩的鼻子,嗅到淡淡的血味,有些忧虑地看着太宰脖子上染血的绷带。
      太宰弯下腰,把三花猫放回到地上。猫咪跳到地上,绕着太宰走了两圈,咪咪叫着。
      “再见喽,小咪。”
      太宰转了个身,摇摇晃晃向小巷口走过去,背身对着黑暗。
      哼着来时那曲不知名的调子,看上去心情很好。
      三花猫蹲坐在原地,看着少年黑大衣的袖子在巷口一闪,就右转消失在眼前。
      猫咪思考着,又站起身向后走去,走进小巷深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青色风暴(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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