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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失踪者 ...

  •   白鸟任三郎走进还算明亮的审问室当中,一名长发及腰的黑发男子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其中的椅子上。黑色的头发、森黑色的眼睛、有些苍白的肤色以及过于瘦削的身形,都显得他整个人十分阴郁。

      但不得不说,他的外貌条件极为优越,深邃的五官、高挺的鼻梁,相比于摄影师,旁人应该会觉得站在聚光灯下的“明星”这个身份更为适合他。

      审问室里一片沉寂,乌原薰只是一直坐在那里,虽然他已经无聊烦躁到开始捏起自己一束长发绕玩了起来,但却始终没有率先开口讲话。他看着走进来的白鸟任三郎,眼中有些不耐,但脸上依旧挂出了一副出于礼貌和涵养的微笑。

      “姓名?”白鸟任三郎不理会他的举动,自己拉开椅子坐下,就开始问话道。

      “乌原薰。你们都跑到我家里来逮人了,还不清楚这一点吗?”

      当然是清楚的,但这本身就是审讯的必要环节,还有助于让嫌疑人进入“说开了”的状态,从而让警方找到更多的可疑线索。

      “职业?”白鸟任三郎继续问,尽管耐心,语气却也更添了些严肃。

      “摄影师,”乌原薰的脾气似乎并不是很好,从这里开始便已经有些不耐了,他黑色的眼睛带上几分高傲,连带着他的身形也往后仰了几分,“看来是我还不够出名啊,不然的话,警官你应该也会认识我的吧。”

      面对嫌疑人已经开始出现不愿配合的态度的征兆,白鸟任三郎十分轻微地皱了一下眉,语言依旧平缓,但却直接打断了乌原薰带偏话题的意图:“没跟你说那些。你现在只需要跟我们解释清楚,为什么在你家的洗手间出现了大量的血迹?”

      “……血迹?”乌原薰愣了一下,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坐姿,“什么血迹?用鲁米诺试剂测的那个血迹?”

      “用于检测血红蛋白的鲁米诺试剂在你家的洗手间发出了极其强烈的蓝光,我想你需要对此进行合理的解释。”白鸟任三郎快速说道,尽量缩减可以让嫌疑人用于思考的时间。

      ——但这很有可能根本起不到什么作用。

      在当时刚去到乌原薰家中的时候,他便闻到了从那座小别墅的窗口处散发出来的浓烈的清洁剂气味。

      鲁米诺试剂确实可以通过潜血反应显现出极其微量的血迹,因此它才会在刑侦上有如此大而广的应用。但这实质上其实是由于血红蛋白中含有的元素铁能够催化过氧化氢的分解,让过氧化氢变成水和单氧,从而氧化鲁米诺试剂,让鲁米诺试剂能够发出剧烈蓝光。

      由于该试剂的灵敏度极高,鲁米诺试剂的反应是难以被阻止的。但如果犯罪嫌疑人转换一下思路,往原先有血迹的地方加入大量氧化剂,就可以极大程度上地干扰鲁米诺试剂的检测。

      而清洁剂当中含有的成分,就是普通人最容易能够得到的、最方便的氧化剂。

      屋内传来如此浓郁的清洁剂气味,这就意味着如果屋内有证据,其中的大部分也绝对被凶手销毁了。如果凶手真的是乌原薰,而他又懂得用这种方法去销毁证据、干扰查案进度,警方再从这个方向去审问他,是注定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但也许可以带来新的思路。

      乌原薰对这个问题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紧张,反而微微仰了一下头:“只是因为洗手间太脏了,我用清洁剂清洗了一下罢了。我的朋友近日要过来日本,也要住来我家,所以搞搞卫生什么的,并不是什么过分的决定吧?”

      “太脏?为什么?”白鸟任三郎继续追问,内心对乌原薰的态度也变得更加严肃和重视。对方刚才的回答看起来没有什么疑点,也完全合乎情理,但是……

      太流畅了。

      流畅到好像先前很久便已经想好了一样。

      他很聪明,知道人说谎的时候往往会表现得更加急切,所以不仅没有在警方面前进行快速抢答,还特意放缓了自己的语调,让自己的整个表现看起来更加正常。但他的整个衔接都太过流畅了,甚至白鸟任三郎还没有向他解释鲁米诺试剂的原理,他便已经自己衔接上了清洁剂的解释理由。

      如果他真的是凶手的话,这应该只是他在临场发挥的时候所表现出的一个小纰漏。这个细节可以给警方提供思路,但事实上,这什么也证明不了。

      白鸟任三郎默默将这个疑点记到审问记录的档案里,还在上面标了个重点符号。他没有立即对乌原薰当面指出这个疑点,而是等待着对方对家里洗手间“太脏”所做出的解释。

      “之前有个女记者跑来我家说要来采访我,结果在借用洗手间补妆的时候,把洗手间里的除臭剂还有好多东西都一起打洒了。被打撒的东西当中有很多是有机油性物质,我也懒得辨认什么是什么了,就直接用清洁剂把整个洗手间的卫生都搞了一遍。”

      乌原薰沉吟片刻后说道,语调平缓:“如果鲁米诺试剂产生了剧烈反应,我想应该是清洁剂里有什么成分氧化了它吧。”

      看来他反应还挺快的,白鸟任三郎想着,这人已经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言行的不对劲之处了,正在补救。

      与此同时,他还一直在很用力地向警方传递着这样一个信息——

      “那是清洁剂所造成的蓝光反应”。

      单是这一点本身就已经足够可疑了,何况……

      “那名女记者,叫什么名字?”

      白鸟任三郎的神色微微沉了一下,语气也变得愈发凌厉起来。

      “女记者?”乌原薰皱了一下眉,很快回答道,“好像叫什么望月弥枝吧!”

      ……竟然真是。

      案情似乎变得越来越复杂,但各种线索也逐渐浮出水面。

      手里正抓着笔飞快地记录着,白鸟任三郎定了定心神,冷下声音继续问道:“你和望月小姐是如何认识的?”

      “实话说,我和她其实并不怎么认识。”乌原薰的态度这才有些认真起来了,“大概是……两面之缘?”

      “你知道,我是一名摄影师,有的时候也会去各种地方寻找灵感。前段时间我去过夏目绫女士会社的工艺品展,就是在那里,遇见过一次望月小姐。”

      “那应该只是一次很普通的攀谈,是谁先开始的、以及其中聊了些什么,我也不太记得清了……无非就是陌生人闲聊的时候都会随口说的那些话吧。”

      “但她很快就认出我来了——或许一开始就认出来了,只是为了一开始切入话题的……呃,我也不知道怎么说,总之她后来才点明了我的身份,然后问我能不能给她一个专访。”

      “我当时心情不错,所以就答应了——于是就有了她去我家的那一次。”

      “去专访?”白鸟任三郎问。

      “应该吧,就是了解了一些我的过去。”乌原薰又开始有些不耐烦了,“怎么了,难不成她死掉了?”

      白鸟任三郎没有说话。

      看着白鸟瞬间沉默下来的样子,黑发的摄影师笑了起来,配上他有些阴郁的气质,显得颇为神经质。他定定地看着正坐在他身旁的白鸟任三郎,仿佛饶有兴趣地在玩着一场游戏。

      “不会真的死掉了吧?……哎呀,别这么看我,我可不是凶手。”乌原薰这次大声笑了出来,但眼底却不见半分喜意,眼角还泛起了几分泪花。

      “我亲爱的警官先生们,你们能不能跟我好好解释一下你们究竟在干什么啊?!从抢劫、绑架到杀人案,日本现在已经变成这样了,失踪的人在我们的眼里就等于死掉了你知道吗?!”

      说到后面,长发的摄影师语调愈发尖刻,他身体前倾,笑得更加开怀了,却反而显得有些歇斯底里:“无所谓,一直如此,一直如此……”

      “……”

      这一次,白鸟任三郎没再说话。

      民众说的是对的吗?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说的是对的。

      如今的形势之下,每个人似乎都还可以安居乐业,但命案数量却始终持续飙升。就连白鸟任三郎都说不清楚,明明所有人都已经很努力地在维护社会治安、想要保护这个国家和社会,可到底是什么使各种危险品愈发泛滥,又是什么使命案如此频繁。

      山雨欲来,风满楼。

      说不清楚为什么,白鸟任三郎总是会有一种这样的感觉。他有时候又觉得自己的身边好像有一双明明无形却又无处不在的大手在操控着如今的局势,而其中有些存在,是甚至连他都无法接触得到的。

      *

      十五天后。

      吸烟室内,烟雾缭绕。混杂了些汗味的空气都变得完全雾蒙蒙的,这里面抽烟的人烟吸没吸到不知道,总之二手烟是绝对吸饱了的。

      穿着棕黄色西装的目暮十三凑到了白鸟任三郎的身后,拍了一下他的肩:“最近进展怎么样?那个叫乌原薰的摄影师嫌疑等级还被我们排得挺高的,审出些什么了吗?”

      “还能怎么样?毫无进展。”白鸟任三郎有些焦躁地大口吸了一口烟,这令并不是老烟枪的他猛地呛了一下。

      他郁闷地边咳着嗽边低声说着:“乌原薰外表看起来内向,实际上脾气暴躁得很——偏偏他的心理防线又很高。也许是我能力不足吧,什么都没审出来,听嫌疑人阴阳怪气半天以后,反而觉得我们警方不久以后就要完蛋了。”

      可不就是要完蛋了嘛,每个人从早加班加到晚,累得像条死狗,社会治安却还是以肉眼可见的趋势在变差,相比于警察,民众也更加相信侦探,警察的执法环境就更是一天比一天差。

      ——迟早完蛋。

      白鸟任三郎面无表情地腹诽,心中也涌起一股苦涩。

      自动过滤掉“警方不久以后就要完蛋”这种不太合时宜的话,目暮十三沉思片刻,也只能用自己同样没什么进展这件事来安慰白鸟任三郎。

      “我们也是啊……我们去查了抛尸地点附近的监控和足迹,结果隔得远远的几个为数不多的监控几乎全都年久失修了,足迹也新痕加旧痕,根本什么都验不出来。”

      “我们还申请到了搜查令,去到乌原的家中进行搜查,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分尸的刀器什么的……”他长叹一口气,耸了一下肩,也觉得自己心中升起了些失败的沮丧,“但结果很明显——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仅是刀器,就连一些可疑的药物——比如乙.醚,也都连一个影子也没找到。

      警方之所以会去刻意寻找嫌疑人手上是否有乙.醚,其实是因为通过对望月弥枝的尸检可以发现,她是先被人用乙.醚迷晕,然后在还活着的时候被人在背上用刀刻下那朵“血莲花”的。警方还对望月弥枝的口腔进行了检查,发现里面有部分衣物布料的残留——那正是望月弥枝自己的衣服。

      由此便可以推理出,凶手在迷晕望月记者以后并不放心,于是脱掉了她最外层的衣服,将一部分卷成一小团,塞进了望月记者的嘴中,防止她在“莲花盛开”的时候弄出过大的声响,从而引来旁人,影响杀人进程。

      凶手真的非常聪明,他自己并没有提前准备很多东西,这也就让他几乎不会给警方留下什么证据。

      紧接着就是杀人的过程。

      根据对那些尸块的检查鉴定,警方还是能够判断出望月弥枝的死因的。凶手在她的背上完成那朵莲花以后,便干脆利落地一刀刺死了她——然后不把刀拔出来。

      这样做的话,就不会有很大规模的血液喷溅了。

      等过了几个小时,凶手再把刀拔出来,此时,人体的心脏已经不再泵血,凶手又像解剖尸体一样,将整具死者的尸体进行肢解,尸体所流出的血液也并不会太多,其中的一部分甚至已经像果冻一样凝结在了一起。

      也正是因此,凶手身上甚至很有可能根本就不存在“血衣”或者用来遮挡血迹的雨伞之类几乎能直接认定嫌疑的证据,这便进一步给警方的侦查提高了难度。

      “但你们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吧。”这下反而轮到白鸟去安慰自己的上司目暮十三了,“能够用于分尸的刀具并不是普通渠道就能够简单获取的。凶手要么是在抛尸途中将其简单丢弃——这就说明他有非常方便的能够获得刀具的渠道;要么是将其藏在某个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地方,还能方便他再次去取来使用——若真是如此,一旦我们找到凶器,凶手的藏身地点以及可能的行凶位置就都清楚了。”

      “是这样没错……”目暮十三承认了这一点,但他紧锁的眉头却依旧没有舒展开。

      他尝试转换一下话题,却依旧绕不过这起案件:“说起来,十五天调查期也快到了吧。我们没有找到相关的有力证据,乌原薰也是时候该放出去了。”

      “确实如此。他可是那个叫什么切斯特的外国模特的御用摄影师,就算是在日本都拥有极高的人气。”白鸟任三郎叹了一口气,把自己的烟插进烟灰缸里熄灭,转身准备离开。

      想了想,他又定住身形,向目暮十三补充道:“警部,那个叫切斯特的模特并不简单……他在上面应该有人保,就算是我动用家族势力,也需要慎而行之。”

      “那你不打算再继续跟进乌原薰这条线了?”目暮十三对这个答案显然并不满意,他没有捏住烟的那只手紧握成拳,五指深深地陷入肉里。

      ——却又无比无力。

      出乎他意料的是,白鸟任三郎却立马就否定了:“当然不。这条线我一定会继续跟下去——我自己去跟。他有势力,我姓白鸟,我就不信,他连我都能搞!”

      *

      关于望月记者的这起分尸案是一起重大案件,更别提它还和二十年前的那一连串的杀人分尸悬案并了案,这就更使它成了一个特大案情了。

      十五天的调查期已经结束,依据规定,乌原薰将被释放。他那位所谓的模特好友切斯特也过来了——那同样是一名身形瘦削、拥有着及腰长发的漂亮到令人一眼惊艳的青年,只是他拥有着浅金色的卷发和玫红色的眼睛,大抵并不是日本人。

      他们二人刚在警察们的目光下离开,白鸟任三郎便远远跟了上去。

      早在二十年前,那就是一起连环分尸案,而如今的乌原薰虽然年龄完全对不上,如果他真的跟这起案件有关系,警方又有人对他进行跟踪的话,绝对会大有收获——

      如果能够借此找到突破口,拯救后面可能会存在的受害者的性命,那也算是无愧于自己身为警察的职责了。

      为了让自己在人群当中看起来不要那么特殊,白鸟任三郎没有拿对讲机,而是塞了一边的耳麦,就进行了跟踪以及观察工作。

      已经连续跟踪了近七天,他其实时不时就会往自己上司——也就是目暮警部那里汇报一下跟踪的最新情况,但乌原薰一直都没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这几天也没有怎么出门,因此白鸟任三郎几乎也算是一无所获。

      ……他甚至都有些怀疑,对方如此敏锐,是不是已经发现了他的跟踪。

      坐在一辆为降低目标对车辆眼熟度而新换的小轿车上,白鸟任三郎扒着自己那已经变得有些冰冷的便当,眼睛则死死盯着远处乌原薰住着的那一栋小别墅。

      依旧没有任何异常。

      连续七日的盯梢并没有给案件的侦破换来一丝进展,白鸟任三郎却并不感到焦躁了,反而更加耐心地等着嫌疑人露出可能存在的马脚。

      终于,茫茫夜色之中,一个瘦高的人影十分突然地下楼、出门、取了车,然后往一个郊区的方向开去。

      ——乌原薰!

      他不知道,这一切,全都落入了白鸟任三郎的眼中。

      “目暮警部,目标开车离开了,我现在要去跟踪。”白鸟任三郎最后扒了一口自己的晚饭,然后直接把饭盒丢到了副驾驶的座位上,等乌原薰的车开得远了一些之后,便远远地跟在对方的身后。

      “好,记得时不时往我这里汇报一下情况。”

      “收到。”

      目暮十三还想再叮嘱一下自己的下属要注意安全,佐藤美和子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给他递了一份文件。文件上面满满当当的全是一些人的电话、住址、职业等资料,应该是一份名单。

      “目暮警部,”佐藤美和子声音有些疲惫,她的眼眶边上也有了很浓重的黑眼圈,“这是我们经过排查筛选之后的与死者有关的人。”

      她看向那份长长的名单和资料清单,也有些无奈:望月弥枝确实是个十分优秀的记者——否则也不会有这么广的人脉;反过来,也正是因为她有了这么广的人脉,所以才会成为如此优秀的记者。

      “这么多人?”目暮警部有些面露难色,“就不能继续缩小一下范围吗?比如她和谁的关系是最好的,或者她跟谁的关系是最糟糕的……”

      他看向下属佐藤美和子,佐藤美和子却只摇了一下头,侧身让开了位置——

      降谷零和千岛鹤作为“外援侦探”,正站在她的身旁,见况便站了出来,向目暮警官解释起如今的情况来。

      “关于嫌疑人的筛查工作,是佐藤警官、高木警官、安室先生和我一起完成的。”千岛鹤看向目暮十三,神色认真,“真的十分抱歉,目暮警部,我们的能力只能到如此了。”

      “毕竟成为一名厉害的记者的前提,就是拥有多条强大的人脉。”降谷零补充说明道,“能维持人脉的三大准则,便是常联络、多回馈、以及不要随意厚此薄彼。”

      “基于此,为了防止遗漏掉可能的线索,我们已经不能再缩小范围去追查了。”

      “那现在看来是只能一个一个去排查了……”目暮十三看起来有些失望,但对待工作依旧十分认真,接过文件便开始研究了起来。

      他开始忙碌起来,进行相关的安排。目前没有办法的办法就是,让警员一个一个去接触那些人,获取可能与本案有关的线索。

      一丝一毫都不能遗漏。

      工作强度瞬间变加大,目暮警部全身心地投入进了他新的工作内容当中,一时间竟忘记了和白鸟任三郎保持通讯。

      一个小时过后。

      一拍脑袋,目暮警部终于拿起了自己的手机,想要跟白鸟任三郎恢复联络。

      然而这一次——

      “白鸟,白鸟?你那里有什么新情况吗?喂?喂?喂喂喂???!”

      无人应答。

      “白鸟?!白鸟……?”

      无人应答。

      “白鸟?白鸟任三郎?!!!”

      无人应答。

      “白鸟警部补?!白鸟警部补,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听到请回答!!!”

      无人应答。

      无人应答。

      无人应答。

      ……

      白鸟任三郎,失联了。

      *

      千岛鹤手中拿着那份需要排查的名单,坐上了降谷零的白色马自达RX-7。

      需要排查的人太多了,佐藤警官和高木警官他们几个人根本就顾不来,更何况白鸟警官如今还失踪了,整个警视厅都人心惶惶。

      由于离开的时候并没有拿上定位器,白鸟任三郎当初失踪的位置是并不确定的,目暮警官这边只能够通过“小于等于一个小时的车程”之类的因素推断出一个失踪的大致范围,但哪怕是半径为一个小时车程的圆形范围都大到离谱,在这其中,找人简直就是在海里捞针,试图在短时间内就把人找到,更是天方夜谭。

      二十年前,那名可怕的杀人魔便是以屠宰恶人为乐;二十年后,他却选择了向批判社会罪恶和不公的望月记者下手。如果按这个思路来看的话,白鸟任三郎同样是摧毁社会罪恶的警察,那名杀人魔同样可能会试图取走他的性命。

      情况已经愈发危急,没有一个警察希望在如此的局势下见到同僚的尸体——还是被肢解的尸体。为了查清此案,也为了找到白鸟任三郎,整个搜查一课都在没日没夜地加班分析着案情。几个嫌疑人再加上一个死者的行踪路线图被他们翻来覆去画了好几遍,为数不多的高糊监控也是一个一个地看过去,但却始终收获不大。

      千岛鹤和降谷零在这个时候也只能顶上去,作为侦探,帮助警察完成一部分比较琐碎的但又不得不做的工作:继续进行相关人员的排查。

      ——虽然理论上,他们本来也是警察。

      ——虽然实际上,千岛鹤如今已经不再拥有这个身份了。

      两旁栽着葱葱绿树的公路上,降谷零的白色马自达久违地在相对平稳地驾驶着,像是这种程度的颠簸,并不会给千岛鹤带来多么严重的不适。

      上野裕松——这已经是他们去排查的第五十八个人了。

      尽管一直保持着高度警惕,千岛鹤和降谷零原先确实以为这个人也会和之前的那五十七个人一样,无法给警方带来什么有效的线索。但直到降谷零敲响对方家门,却一直没人来开门时,他们才发现——

      上野裕松——这位和望月弥枝并不在同一个报社,却与她风格十分相近、并且也跟她走得比较近的记者,同样失踪了。

      并且,他失踪的时间,可能已经超过了二十四小时。

      “没有人报警……”千岛鹤打了个电话,跟佐藤美和子还有高木涉又确认了一遍,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可能是大家都默认像他们这样的记者,确实会时不时消失一段时间,去挖个大新闻什么的吧。”

      ……但也有可能,这是因为命案已经出现得太过频繁了,这甚至已经无法引起大家的注意了。没有人愿意报警,因为谁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因为这一通报警电话便与人结仇,然后成为新一起命案的死者。

      沉默片刻,降谷零也不再藏着掖着,直接从自己的兜里拿出来一条铁丝,塞进了上野裕松家门的钥匙孔当中。

      “没办法,只能撬锁了……”他看向千岛鹤,紫灰色的眼中适时的表现出了几分无奈,有些敷衍地为自己的行为进行解释,“这个是我以前好奇,所以才学着玩的。白鸟警官现在失踪了,我们必须早日找到他,否则他的处境可能会非常危险。”

      白鸟警官当初在开车去跟踪的时候,根本没有说明他的车是往哪个方向开的,如今整个搜查一课对白鸟任三郎的去向完全一无所知,基本上是指望着侥幸撞对方向。

      在这种情况下,尽管没有确凿的证据,但几乎同时失踪的上野裕松很有可能会成为本案的突破口,想尽办法抓住一切可能的线索,便是他们目前唯一的出路。

      “恰好,我也想知道,这名记者究竟做了些什么。”千岛鹤摇摇头,灰色的眼中升起几分严肃的光,她看向自己面前的金发青年,“关于白鸟警官突然失联的那件事,是信号屏蔽器吧。”

      “咔嗒。”

      门锁很快便被撬开了,降谷零闻言转过身来,面向着千岛鹤:“我也有这个猜测。如果不是信号屏蔽器的话,白鸟警官在失联之前,应该还会闹出更大的动静才对。”

      两人对视一眼,都显得有些忧心忡忡。倘若真是如此,此事与组织的联系很有可能就进一步加深了。这其中的水,也被组织搅得更混了。

      ……可问题是,组织究竟想要干什么呢?

      两个人都沉默着,套上了鞋套、手套,进入到了上野裕松的房中。房中的景象立马使他们两个人都微微有些惊讶——

      非常简单的装修,甚至没有哪怕多一点的装饰。但整面墙上贴满了剪报,并且是二十年前、关于那起连环分尸案的剪报!

      “他在调查当年那起案子。”千岛鹤沉声道,弯下腰来开始翻动着房间内所堆放着的其他报纸和书籍。

      很快,她便又有了新的发现。

      那是一张照片——一张乌原薰的照片。照片的背后写着乌原薰的名字以及他的电话号码,后面还跟着一串地址。

      而最可疑的就是,这前后两半的字迹,完全是不同的风格!

      “这里写的‘乌原薰’三个字的字体明显更加娟秀一些,我记得这好像是望月记者的字迹。”

      千岛鹤微微眯了一下自己灰色的眼睛:“根据与在这里的其他书籍上的字迹的比对,后半部分的这一串地址应该是上野裕松本人的字迹。而上面的地址应该是……郊外的某一座山林里?!”

      走过去看了一眼那截然不同的两种字迹,降谷零点头,也意识到了这个线索的重要性。

      面部表情紧绷,金发青年的神情一点点变得更加严肃,他拿起了手机,便开始拨号,准备让警视厅负责笔迹鉴定的专家过来鉴定一遍。

      与此同时,眼前最重要的还有就是要告知目暮警官——先去地址上的那个山林里进行搜查。

      虽然目前还不知道上野裕松的失踪和白鸟警官的失联是否有什么关系,但这几乎已经是他们目前唯一能抓住的一条线索了,警方别无选择,必定只能顺着这个方向查。

      *

      空气中弥漫着树叶腐烂的味道,多人踩在厚厚的落叶上,发出沙沙的响声。千岛鹤和降谷零就站在那些正在找人的警察队伍当中,对他们的工作进行着协助。

      “还没找到人吗?”高木涉对自己同僚的安危有些担心,虽然两人确实曾经是情敌,但如今也都解开了误会。必须承认,在大部分时候,白鸟任三郎都是一位很好的警官,而这样的好警官——

      不该死在这里的。

      “找到了,找到了!”一名巡查部长突然大叫起来,“在这里找到尸体了!”

      ……尸体?!

      高木涉愣怔了一下,一种他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描述的情绪席卷了全身。他看向了正站在自己身旁的佐藤美和子,一向干练坚强的警视厅之花此刻的眼眶也有些泛红了。

      ……谁能想到呢?奋战了那么多天,最后得到的结果竟然是这个。

      死亡啊——

      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而就在高木涉和佐藤美和子二人还站在原地不动的时候,目暮警官已经三步并两步地跨步向前,一把揪住了那个巡察部长的领口。

      “找到尸体了?!已经确认过了吗?!是谁的尸体?!”

      “这个……”被一位警部这样吼,那名巡查部长有些怯怯,声音也稍微低了一些下去,“只是一个黑色塑料袋……里面确实装着被肢解后的尸体,但也确实还没确认……”

      说到后面,他自己也有点想自扇嘴巴了。尸体的身份还没明确呢,他这样的表达反倒好像已经确认了白鸟警官遇害了一样。

      *

      “所以,那是白鸟吗?”佐藤美和子快速挤到了前面,对前来验尸的法医问道。

      被她堵住的法医有些无奈,但也对此表示理解:“DNA检测结果其实还要一段时间,但肯定不是白鸟警部补啦。单从身高来判断,这个死者都比白鸟矮了近七厘米耶。”

      “这样啊……”佐藤美和子这才有些松了一口气,但内心深处又涌现出一股新的悲哀:这名死者的死亡时间不过是在半天之前,如果警方能够早一些找到线索并赶过去,是不是就能阻止一条生命的逝去……

      “美和子。”高木涉站到了佐藤美和子的身侧,握住了她的手。他的目光非常坚定,就好像其中有一些闪闪发光的力量,“我们还有补救的机会。”

      “一定!”

      *

      佐藤美和子和高木涉回到了警示厅,而千岛鹤、降谷零以及目暮警官等人都留在了发现尸体的现场。

      毕竟,那只是抛尸地点,却绝对不是案发的第一现场。他们必须要找到案发的第一现场,才能抓住机会挖掘真相,让死者沉冤昭雪,让案情真相大白。

      然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警方却始终没能在这片小山林里找到什么线索。

      直到——

      “目暮警官,找到了!”千叶和伸一溜小跑了过来,这令他有些气喘吁吁,但他还是颇为急切地把话给说完了,“西北边两千三百米处,地上的落叶是后来被人新铺上去的,而在落叶之下,检测到了大量血液!”

      ——那边,就是案发的第一现场,就是死者的死亡现场!

      千岛鹤和降谷零交换了一个眼神,立马跟随着千叶和伸快速赶往案发的第一现场。

      *

      搜查一课的警员已经在案发的第一现场进行了十分细致且全面的勘察,但凶手实在过于聪明,并且现场本身杂草丛生、还布满了枯枝败叶,警方在整个现场并没有找出多少有用的痕迹。

      内心有些无奈,千岛鹤走进了被圈住的那一块地方,也跟着他们一起勘察起现场来。

      经过仔细勘察,她终于发现了一个重要的证据——

      “这块石头上有血。”千岛鹤戴着手套,将一块被埋在土里一半的有些尖锐的石头拿起至面前,转了几圈,仔细观察着。

      “结合初步验尸结果来看的话,应该是凶手先在这里用这块石头砸伤了这个新出现的受害者的后脑勺,从而导致对方昏厥。然后凶手又同样用受害者部分衣物卷成一团,塞进受害者的口中防止他喊出声,并开始进行‘莲花绘画’。”她站起来,看向刚被她声音吸引并往这边围过来的警员,开始推理。

      “紧接着,又同样用刀具一刀毙命,在几个小时之后开始分尸,最终完成之后,装进塑料袋打好结,再带到旁边去抛尸。”

      千岛鹤皱着眉,这是最自然且可能性最大的猜测,但却依旧存在着不少疑点。

      就比如在之前望月弥枝的那起案子当中,凶手是事先准备好乙.醚才去进行谋杀的,因此,这绝对是有预谋的杀人;可是这一次,凶手为什么只是就地取材地用了一块石头呢?

      要知道,对未曾经受过训练的普通人来说,用器物去砸伤另一个人的后脑勺很可能并不会导致对方昏厥,是绝对不会有迷药好用的。

      既然没有事先准备……那莫非是激情杀人?

      可是这也说不通,如果是激情杀人,他为什么会事先带好刀具?又或者说,在这个地方,他能够非常方便地取到刀具?

      除此之外,在这次的案件当中,凶手杀人和抛尸之间的距离并不算远。

      如果凶手只是试图通过抛尸这样的举动来迷惑警方的视线,为什么会选择一个与杀人地点如此相近的地方进行抛尸呢?这完全就说不通。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失踪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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