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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错误(夏目视角) ...


  •   四岁的时候,夏目就开始有了记忆,也明白自己和其他幼儿园的小朋友有何不同之处。
      夏华琴的工作需要倒班,而且大部分都是夜班。也就是说从下午五点到第二天早上八点这个阶段,夏目一直都是一个人待着。
      他们的房子就租在距离夏华琴工作地点八公里不到的地方。说远也不远,但也没那么近。
      因为户口问题,夏目一直在托儿所待到了六岁。他一直很安静,在托儿所经常一个人坐在座位上,闷不做声地摆弄着手里的玩具。其他的小朋友尝试过凑到他身边找他玩,但都因为对方的冷漠和不搭理让他们失去兴趣。
      托儿所就在他们租的房子楼下对面那条街,所以也不存在需要来人接送。这倒是给夏华琴省了时间和钱。
      小小的夏目回到家后,迎接他的总是一室冷清和静谧。
      夏华琴上班之前会把饭做好,然后放在桌上,等夏目回来。回来后,他就踩着小板凳,把已经凉透的饭菜放进微波炉加热。
      第一次,尽管夏华琴教了他怎么用,但因为年龄小,他依然没记清楚,导致温度过高,手被烫伤,之后就被夏华琴打了,他记得很清楚,那是他第一次被打。
      那一晚,夏华琴不在,他烫伤的手掌一直发红发烫,疼得撕心裂肺,他一边哭一边往水龙头下钻,大冬天,冰冷的水冲在他稚嫩的小手上,却缓解了那股灼烧感。租的房子隔音很弱,隔壁邻居大婶听到他的哭声,连忙敲门,推门而入就看到屋内一片狼藉,随即就发现了满手红肿发泡的夏目。
      邻居大婶一惊,连忙回家拿冰块,用毛巾裹着包着他的手,然后他就被带去医院了。
      邻居大婶没有夏华琴的联系方式,所以只能一晚上把他抱在怀里,等医生给他处理。戴着口罩的医生和护士蹲在他跟前,用大号针筒戳破每一个水泡,然后吸走其中的液体。
      他疼得倒在邻居大婶怀里不停呼喊抽泣,小手不断地往后缩,却被大人死死拉住。这样的疼痛饶是大人都难以忍受,何况是一个才五岁的小孩。
      一切结束时,他已经精疲力尽,满脸都是泪水,细白的小手也被上了药,缠上纱布。他累得倒在大婶的怀里。隐隐约约听到旁边有人好奇在问,这是怎么了?
      邻居大婶唏嘘叹气:“这个孩子他妈妈不像话,经常把他一个人丢在家里,这么小的孩子懂什么,让他自己热饭,结果微波炉爆炸了,就被烫成这个样子了。”
      说来很奇怪,四岁之后的记忆他记得清清楚楚,包括这位大婶和路人的对话。

      凌晨,大婶把他带回家,让他住在她家里。累极的他躺在陌生的床上,睡得不省人事,眼角还有未干的泪。
      第二天,他是被大婶喊醒的。大婶给他熬了粥,还贴心地照顾他,喂给他吃。喝完粥,八点四十,隔壁传来钥匙开门声,他张着小嘴,惊喜地喊了一声:“是妈妈。”
      喊完就跑到门口,但因为手被包成个大粽子,个子又矮,他根本推不动那扇门,还是从厨房出来的邻居大婶连忙走过来笑着给他开的门。
      原以为他会从妈妈那里得到安慰,但没有想到,他一进屋,就看到面容冷肃,十分愤怒的妈妈。
      因为上了夜班,她精致的妆容有些灰败,眼里也透露出疲惫,但一见到他,她眼里瞬间浮现出怒火,冷声质问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他去哪儿了,不是让他好好待在家里?
      年幼的夏目根本无力招架这样的场景和冷面,他愣了一下,然后就被吓哭了。
      眼泪在脸上涕泗横流,肆无忌惮。
      夏华琴一见他这个样子越发来气,或许是疲惫,也或许是积攒已久的怨恨,她随手抄起旁边的衣架就朝他幼小的身体打了上去。
      夏目哭得更厉害了。
      夏华琴感到一阵阵头晕目眩,以至于一直没发现夏目被包成粽子的手。直到听到动静的大婶赶来,她一眼看到屋内的场景,随即直接大声对着夏华琴指责起来。
      突然闯进来的一道声音陡然让夏华琴停下了动作,她似乎是有些迷茫又有些惘然,垂眼看了看小小的夏目,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衣架,猛地像反应过来一般,惊慌地把手里的衣架给扔了。她连忙抬眼去看夏目。
      夏目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邻居大婶直接蹲下把他小小的身子搂在怀里,不停地安慰。
      这副画面蛰得夏华琴眼睛疼,视线下移,她看到了夏目的手。刹那间,她的脸色一下变得惨白,喉头瞬间像被石块堵住了一般呼吸困难,她不由自主向前一步,嘴里喃着:“小目。”
      邻居大婶立马抬头,皱着眉头审视着这位年轻的母亲。随即开始诘声指责起来:“妈妈哪有你这么当的?!”
      后面的场景夏目只记得过后妈妈抱着他,一直哭着在道歉。
      那是她第一次打他,小小的夏目原以为是最后一次,却未曾想,那却只是个开始。
      七岁,他上了当地的一所小学。因为外地户口和家境缘故,他在小学过得不算如意,甚至可以说是一塌糊涂。班上的很多小学生都是本地,而且家境很好,才几岁的年纪,他们自然而然地玩在一堆。对这位沉默寡言、苍□□致的同班同学有好奇,但也有排斥。毫不意外他依然孤单一人。
      夏目不甚在意。
      他从小的性格就不招人喜欢,沉默,早熟,逆来顺受,一双漆黑的眸子里装着不似小学生的天真和烂漫,更多的是疏离和冷漠。盯着一个人看的时候,往往会让人产生一种莫名的恐惧感。正是如此,他身边没有一个朋友。
      帮助过他的邻居大婶因为癌症,在他六岁那年就去世了。
      多年后,他回忆起来,也只有这位邻居大婶给了他童年所需的温暖,尽管时间很短暂,但时隔许久,大婶关心的脸庞依然清晰地浮现在脑海。
      他沉默寡言,但在学习方面一点就通。夏华琴每日上班,没时间陪他,他也没有朋友,所以只能不断汲取书中的知识,然后在自己的脑海里勾勒出一幅幅现实中没有的美好画面。
      或许是因为家庭特殊的缘故,他早熟得厉害,一心只钻在书籍里,对身外之事毫不关心。
      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开始意识到自己母亲不对劲的地方。比如,往常他安静坐着看书时,夏华琴总会愣愣地盯着他,似乎在透过他回忆往事,也仿佛透过他在看另一个人。
      很多次,他对上母亲的视线时,她却躲避开来,随后拿出自己作为母亲的腔调和威严来,一脸严肃地劝诫他,要好好念书,要出人头第。
      往常这个时候夏目总会凭空升出一股,原来妈妈也是在关心他的,但随即就是一股渗入骨髓的悲凉。好像浓密且黑压压的一片森林里,只有他一个人在孤苦行走,四下万籁俱寂,满腔的话却无人诉说,于是只能压下脱口的欲望,闷头穿行。
      他和妈妈的相处模式很怪,同在一个屋檐下,却很少坐下谈心说话。一是夏华琴的工作性质,二是夏目沉默不语。
      夏目都快忘了自己是不是生下来就这样,还是自从妈妈第一次打了他后是这样。在学校里,他永远是一个人,孤单的身影除了教室哪儿都不去。

      九岁那年,他过生日。
      那天夏华琴刚好休息,一大早就出去买菜,回来的时候提着一大堆的东西,还有一个六寸的蛋糕。进屋看到他坐在客厅安静地看书,顿时喜上眉梢,柔声问他学得累不累,要不要喝饮料,她特地买的。
      夏目看着她殷切的目光和热情的动作,一时没吭声。一双眸子深不可测,神秘又幽黑。
      夏华琴被这样的目光看得一愣,随即有些恍惚,把买来的饮料放在桌上后,默不作声去了厨房。
      夏目盯着妈妈进厨房的身影,脸上无波,心里却泛起了阵阵涟漪。随即一股心酸和落空感喷涌而至,或许,他应该认真回答的,说,要喝,谢谢。
      但他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夏华琴给他做了一顿她觉得他会喜欢的饭。
      糖醋排骨,可乐鸡翅......一桌的甜口。
      事实上,这些只是六岁之前的他喜欢,现在的他,对甜的食物不存在喜不喜欢,吃了也不会让心情更好,一如既往地平静。
      母子俩安静吃了一顿饭。饭后,夏华琴把蛋糕拿出来,点上蜡烛拉着夏目许愿。
      夏目没拒绝。在妈妈的催促下,他戴上那顶象征着生日的简陋皇冠,然后闭着眼,许了一个愿,又在妈妈期待的目光里吹灭了蜡烛。
      白炽灯的照射下,他的面孔显得格外沉静和平和,一点不似他这个年纪该有的青春和稚嫩。
      夏华琴看着他这个样子有些出神,甚至有些魔怔。她怔松地看着他,然后伸出手,抚了一把他的脸颊。
      夏目漆黑的眸子里瞬间浮现波澜,对妈妈的这个动作不明所以。但也没反应,只当是妈妈今天的心情不错,不仅给他做了饭,还对他和颜悦色。
      其实,妈妈对他也挺好,大抵是他自己的原因。
      只是,夏华琴抚着他的脸突然出神地说:“你和你爸爸真像。”
      这是第一次,夏目从妈妈口中知道爸爸的存在。六岁以前,在托儿所,其他小朋友的爸爸妈妈会换着轮流来接他们,所以他曾对他们口中的爸爸产生过好奇,也会默不作声地投去探究的目光。
      但记忆里,他没有问过妈妈有关父亲的事,也未从从妈妈口中得到关于父亲的消息。
      这是第一次,她在他面前透露父亲这个角色。
      夏目看着妈妈,脸色无波,缓缓开口,声音还带着少年的清脆和稚嫩:“他是谁?”
      夏华琴听到他的问话,倏地像触电般似地把手抽回了,眼里闪烁着心虚和不自然的光芒。好一会儿她都没有反应。
      房间里顿时陷入窒息般的沉默,和上一秒的欢喜、和蔼气氛天差地别。
      良久,夏华琴才镇定过来,嘴角扯出一抹若无其事的笑意:“没谁,可能是刚刚恍惚了。”
      夏目定定看着妈妈,漆黑的眸子平静无波,像林里的树,风动欲止。
      他当然对妈妈的说辞表示怀疑,不过他向来不是话多的孩子,也不会去深究对于他来说毫无意义的事。
      他只是觉得,没必要。
      自从之后,妈妈看着他,越发入迷和怔愣,甚至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
      他越发觉得不对劲,所以他开始跟踪妈妈。
      星期二下午有节体育课,这个时间他往常是不在学校的。上课之前,他总会默不作声地去教师办公室。老师们对于这位沉默寡言的学生,有同情也有关爱。学生时代,成绩好,不让老师操心的学生总是会得到一些特权。
      至此,星期二下午的体育课,他基本上都是不在的。其实,抛开他本身沉默安静的性格,学霸和长相给他增添了很多光环,学校同学们也尝试着靠近和关心他,只是他的世界里不需要这些东西,所以干脆孤苦一人,茕茕独行。
      从学校出来,他不回家,径直往妈妈上班的方向走。坐上公交,经过六站总算到达妈妈工作的酒店。下车后,他捏紧书包的肩带,抬头看眼前的高楼大厦。
      出生在这里,但他敏锐和悲观地感觉到自己是不属于这里的。所以,看着眼前的高楼大厦,第一次,他产生了胆怯和自卑的心理。
      或许是贫穷,或许是家庭的残缺,亦或是感情的漠视。
      酒店楼层很高,抬眼看上去,总会产生头晕目眩的感觉。酒店门口站着两个穿着黑色套装,仪表得体,高高瘦瘦的年轻服务员,客人进来,还会用戴着白色手套的手为他们推开那扇大门。
      就在推开的缝隙,夏目见到了富丽堂皇的酒店一角,然后他眼尖地看到了在前台为客人办理入住手续的妈妈。
      想了想,他还是从酒店旁边穿过去。
      他背着书包,和这里格格不入。饶是这样,他还是一路畅通无阻来到酒店内面。
      酒店二楼,他藏在少人的拐角处,坐在地毯上,摊开作业本写作业。等到八点,又饿又困,他从书包里翻出一个面包,食之无味地咽下。走廊一片寂静,像奢华却冷漠的电影场景,有些空灵,还带着未知的恐惧感。但他还是没有起身离开,心里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感觉驱使他留下。
      后来,他困得不行,抱着书包靠在墙壁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直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敲醒他浅眠的神思,朦朦胧胧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是一双擦得黑亮的皮鞋,他茫然抬起眼睫,一眼看到面容冷肃,但嘴角带有笑意,有些威严又有些平易见人的男人。
      男人长得很高,穿着一身西装,脊背挺拔,低头看下来的时候,有种莫名的压迫感,让人不寒而栗。
      男人眼里闪过一丝讶异,看到他抱着书包,又看到他凌乱摊在地毯上的作业本,随即问起:“怎么不回家?”
      夏目抬眼看着男人,一时无话,摇了摇头。
      男人看着和自己儿子小时候有些相似的面孔,神情自然而然地放松,继续问道:“家里人在这上班?”
      夏目低头抠了抠书包肩带,没吭声。
      正在这时,有人从这边走过来。一道陌生的男音适时响起:“许区长,抱歉来晚了,路上有事儿耽搁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男人听到声音回头,和来人握了握手,说道:“我也是才到,首都的路太堵了。”
      来人叹了口气:“是啊,不过幸好还是赶上了,走,我们去里面。”
      旁边就是一个包间。
      就在这时来人忽的注意到还坐在地上的夏目,随即疑虑开口:“许区长这是?”
      男人笑了一下,道:“刚刚经过的时候看到这个小孩在这儿,问了两句。”
      来人看着夏目,又看到摊在地毯上的作业本,惊讶过后感叹道:“现在的小孩可真努力,哪像我家那个混世魔王。不听话,还和他妈对着干,哎,许区长,我记得你有一个儿子,应该和我家那个同龄吧。”
      男人嗯了一声,淡笑道:“十多岁了,也是不太听话。”
      来人唏嘘:“现在的小孩就是这样,讲究叛逆,这种努力学习的孩子不多喽。”
      夏目耳边自动排除他们的对话,漆黑的目光和身后女人震惊不已的视线对上。旁边的交谈声像自动消音一般,周遭一切变得空灵又寂静,风雨欲来的感觉直直扑面而来。
      男人看到身后的女人对着她笑了一下,算是打招呼。
      女人一时回神,脸色迅速恢复冷静,但交叉的手被她捏得发白,似乎正在竭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男人进了包间。
      夏目缓缓站起,下一瞬就被女人抓着手腕带到了旁边昏暗无人的楼梯间。
      后面的事情夏目依然记得很清楚,只是不太想回忆。
      多年后他想起来,原来他和那位有着血缘关系的男人第一次见面,各自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却那么和谐。
      他知道男人的身份是一个意外,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几周后。
      那段时间,他们租住的小区里发生了一起火灾,一家五口全被烧死,惨不忍睹,让人骇然听闻。那一片的政府官员对此提起了重视,派遣大量的消防人员过来普及家庭防火知识,排查火灾隐患。
      那天,夏华琴刚好不在家。消防员过来敲门的时候,他还在安静写着作业。
      消防员普及完知识后并没有走,继续针对旧小区的火灾安全隐患进行了评估和测量。
      一切结束后,夏目去妈妈房间查看。之后就在妈妈的床头边发现了一本摊开的日记本,以及日记本旁瓶装着的精神类用药。
      日记里写,夏目和他还是见到了,如果让他知道夏目是他儿子他会是什么反应呢?
      夏目瞳孔一缩,心口随即泛起密密麻麻被针扎的跳痛感,精神支柱在那瞬间被排山倒海的惊慌失措感所覆盖,压得他喘不过气,他的手指一颤,眼前一片雾气,茫茫然看不清任何东西。
      原来他的直觉没有错。他有父亲,只是身份受限。
      过了很久,他抬起手臂用衣角擦干眼边的泪,脸色恢复往常波澜不惊的样子,随后拿起药看,默默记下了标签名。
      他跑到网吧,上网搜寻有关这个药的信息。
      用于治疗精神分裂症,预防双向情感障碍。
      那一瞬间,他心里的那根弦断了。
      断在深不见底的深渊,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海平面。
      日记里,夏华琴记下了她和男人的点点滴滴,怎么相爱,又如何被他抛弃。
      一颗仇恨,怨怼的种子从此在他心里生根发芽。
      他的心不再平静,取而代之的是自己一直隐藏,不让它暴露出来的阴暗面。
      他开始跟踪这个男人。跟踪的过程中,他看到男人的妻子,那是一位优雅又温婉的女性,年龄和妈妈差不多大,却满脸都是笑意,一点不似妈妈的沉默和阴郁。
      他也见到了他们的儿子,看起来比他大几岁,跟在爸爸妈妈身边,看起来肆意又昂然。
      终于,他决定要报复这家人。
      在跟踪的过程中,他发现了一些内幕,于是小心翼翼地掏出在旧市场淘到的旧录音机,进行了日后让他后悔很久的一场阴谋。
      证据收集完毕之后,他忐忑地把东西匿名寄给了杂志社。
      证据寄出去的第三周,他看到新闻,一直以廉洁清明的许区长因为涉嫌贪污受贿、政治立场不坚定......等多条罪名被撤职受查。
      消息出来的当天晚上,夏目看到回家的妈妈,精神有些恍惚,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夏目面无表情地看着妈妈这个模样,心里却泛起阵阵报复快感,以及为妈妈和自己讨回公道的一种想要邀功的欣快感。
      三个月后,当地新闻爆出男人在监狱里自杀身亡的消息。他大惊失色,对这个结果,非常意外。
      他只是出于受害人、被抛弃的心理想报复男人,但没有想到会导致这样的结果。
      他悄悄跑到男人的家,却发现里面已经人去楼空。他那位美丽优雅的妻子,以及和他有着一半血缘的哥哥全都不见踪影。
      他怀揣着恍惚,忐忑和不安回到家。
      夜晚入睡时,一道愧疚的神思猛然朝他侵袭而来,让他狠狠一震,他是不是做错事了?
      当晚,他就梦到了那个男人。
      男人的那双漆黑眸子像一汪潭水深不见底,里面还夹杂着风雨俱来的翻滚暗涌,让他狠狠一颤。随即他从梦中惊醒,坐在床上细细喘气,后背额角满是汗滴,颇有种虎口逃生的惊悚感。
      自此,他总会梦到那个男人。随着年岁的增长,越渐频繁,甚至到了整日整夜的程度。
      21岁这年,他见到了男人的儿子。时隔多年,没想到他的儿子一如当年的肆意和灿烂。
      不似他,越发沉默和阴郁。
      没有人会喜欢他。
      包括他自己。
      生命的最后关头,他道出了这些年的愧疚,也知道了妈妈隐瞒已久的事实的真相。
      他是错了。
      做错了。
      不可原谅。
      朦胧神思中,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从身体抽离,随后轻飘飘的浮在半空,感受不到任何东西。
      忽地,一道尖锐的哭喊声透过空气传到耳边,有些嘶声力竭,有些不知所措,还有痛彻心扉。
      他笑了一下,疲惫地收起了所有感官听觉,漆黑灰败的眼眸缓慢合上,眼角无声无息地渗出一滴细泪。
      对不起。
      还有,好讨厌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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