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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流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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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延舒怎么也不会想到再见到许茂嘉是在十年后,而且还是在手术台上。
高中毕业之后徐延舒就进入首都医科大学攻读临床医学,连跳两级,本硕连读,博士毕业时也才27岁,之后顺利进入首都医科大学附属医院肿瘤科工作,如今刚工作还未满一年。
刚开始,同科室的医生护士都对徐延舒本人感到非常好奇,毕竟连跳两级。27岁就博士毕业,这样的一个年龄对于医生来说非常珍贵和夺人眼球,于是徐延舒才进入医院没多久,他的消息就在医院传开来。
只是徐延舒本人对于这些消息从来不放在心上,该上手术上手术,该收病人收病人。毕竟年少时就是一个冷淡少年,经过这么多年的岁月打磨,他只会变得更加沉稳。
不过再沉稳的人也会有失态的一幕,眼下就是如此。
多年不见的年少恋人再见就在手术台上,任谁心里都会有波澜。
徐延舒刚下手术台,刚脱下手术服,之前和他一起搭手术的巡回的护士连忙喊了一句:“徐医生,又来一台急诊!”
徐延舒微微皱了下眉,接着叹了口气:“我先去洗手,一会儿你来帮我穿手术服。”
巡回护士答:“没问题。”
等穿好手术服,徐延舒随口问了句:“什么急诊?”
一旁的巡回护士连忙答:“车祸,腹部穿刺伤,静脉通道全部已经上好了,韩主任马上过来,他让你当一助。”
韩主任是他硕博期间就跟着的老师。
今天轮到他总值,不仅仅要帮肿瘤病人动手术,还得为急创伤病人上台。
徐延舒点了点头。
等把手套戴好,他站在手术台边时,整个人才猛了一怔。
向来波澜不惊的眼睛里全是不可置信的神色,接过手术刀的时候都有些微微发抖。
一直注意到手术台上每个人情况的洗手护士连忙问:“徐医生怎么了?”
手术台上的人都望向他。
韩主任也是微微皱眉:“怎么,不舒服?”
徐延舒紧了紧握手术刀的手,稳了下心神,声音稍微有些沙哑:“可能手术台上站久了没吃饭,有些低血糖。”
韩主任一听,语气严厉道:“下台,去办公室把石洪喊过来。”
徐延舒退下来,一旁的巡回护士立马上前帮助他脱下手术衣,小声说:“徐医生,快坐着休息会儿。”
徐延舒脱下手术衣,摇了摇头:“我去叫石医生。”
等石洪医生上了台,徐延舒这才松了一口气。
彼时,还穿着手术裤的他正坐在手术间外面的椅子上,头往后仰,倚靠在墙上。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躺着手术台上的竟然是许茂嘉。
他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耷拉下来,脸上无血色,看起来毫无生气。徐延舒正想着,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手依然还在微微发抖。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再看见他依然还会如此失控。
他使劲儿紧了紧拳,似乎在努力克制情绪。
良久,他才松了一口气。
一个半小时的手术时间,他一直就在外间等着。
等到手术结束,韩主任对徐延舒说:“手术结束了,没什么大碍,后面的情况你随时跟进,交班的时候记得汇报。”
徐延舒点了点头,在心头也暗暗松了口气。
韩主任走了。
他进手术间检查术中情况,里面的麻醉师正在唤手术台上的人。
徐延舒走过去,趁着手术间里的护士还在收器械,他走到手术台边细细地打量着手术台上的人。
五官没有多大的变化,只是更加锋利和俊朗。他眼睛紧紧闭着,浓密的睫毛耷拉下来盖住下眼睑,可能因为疼痛的原因眉头微微紧皱,唇色也有些泛白,看起来十分脆弱。
他这样的样子,徐延舒从未见过,哪怕是以前和别人打架,嘴角红肿,坐在医务室的床上依然笑嘻嘻地和他说些不着调的话。
这样想着,徐延舒就有些难受。
麻醉师喊了好几声,甚至轻轻拍打了下许茂嘉的脸颊呼唤他:“醒过来了,能听见吗?知道这是哪儿吗?”
手术台上的人睫毛微微颤抖着,有醒过来的迹象。
徐延舒在一旁紧紧盯着。
没过几秒,许茂嘉微微睁开眼,眉头紧蹙,视线在麻醉师脸上茫茫然停了好几秒,随后微微移开,和徐延舒对视上了。
徐延舒的心一下就拉紧了,屏住呼吸。
下一秒他只听见一道微弱且带着点沙哑的声音:“做梦吧,怎么梦到延延了。”
说完就又闭上了眼。
一旁的徐延舒顿时懵了,是真的懵,一时间心跳都快了好几秒。
不过一旁的麻醉师以为他是叫别人,也没注意,倒是乐了:“得,还迷糊着呢。”
说完招呼一旁的巡回护士,让她看着病人,给送回病房去。
等专门送病人回病房的护工进来时,徐延舒已经平复了心绪,随即对巡回护士说:“我和你一起去。”
巡回护士有些惊讶,暗暗在心里想,平时的徐医生做完手术后也会特别交代一些术后注意事项,但从来不会亲自把送病人送回病房,这不是他们分内之内的事。就今天怎么这么奇怪,还和她一起把病人送回病房,而且今天的病人也没有特殊性。
想倒是这样想着,但她还是欣欣然跟着徐医生一起。
徐延舒跟着推车出去,刚一出去就看到在外面等着的几个人往推车这边过来,围在了许茂嘉身边。
徐延舒不动声色地想,这些人他并不认识。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一旁的巡回护士倒是急急喊道:“家属不要围着病人,病人不好呼吸。”
这话一说出口,其他人再着急也不敢再乱围着,反而有序地跟在后面一起坐电梯回到病房。
整个过程,徐延舒没有说话。
等回到病房,把还在昏睡中的许茂嘉安置在床上后,他走过去把引流管安置好,这才舒了口气。整个过程,他没有看向病人。
等安置好一切,一旁的人立马问:“医生,病人怎么样?”
徐延舒看向问话的人,回答道:“手术一切顺利,情况稳定,让他平卧6小时,排气后才能进食。最近几天注意病人引流管颜色。”
顿了顿,他又加一句:“我们每天也会来查房,有问题随时去护士站或者医生办公室。”
问的人正是许茂嘉的助理,吴文。吴文闻言松了口气,接着连忙给俱乐部老板打电话过去报告情况。
徐延舒给病房护士交代了几句,交代完就离开了。理智告诉他可以不用过来,只是心里的渴望和酸涩终究是打败了理智。
回到办公室,坐在电脑桌前还楞楞地。
他这会儿才有心思慢慢捋清思路。分别多年,他没有想到有再见的一天。毕竟当初两人分开的时候不明不白,后来的日子里他也再没有他的消息。
这么多年,他也没有刻意去遗忘,只是一头扎进学习里面,心无杂念。
只是时隔多年再次遇见,心上的海像突然起了风暴,汹涌不息。
晚上他拿着病历本再去的时候,看见一大堆人围在许茂嘉的病床边。许茂嘉应该是醒过之后又昏睡过去了。
随后就有人看见了他。
那人一愣,喊出了声:“徐延舒?”
这个名字一喊出来,病房里的人瞬间安静了,全都把目光移向他,包括助理吴文,不过他有些惊讶,不解地挠了挠头。
徐延舒皱了皱眉。他应该想到的,遇见许茂嘉那他的那些朋友肯定也会碰见。
他定了定心神,走过去翻开病历本:“病人叫许茂嘉?”
病房里的人面面相觑,似乎是不知道徐延舒在兜什么圈子。
随后有人回答:“对。”
回答的人叫赵小郝,以前经常跟着许茂嘉一起玩的其中一人。没想到这么多年这人依然还在。
徐延舒抬眼看了看他。似乎是想到什么不好的回忆,他微微皱了皱眉,嗓音也稍微冷了一度。
“腹部缝合良好,一个引流瓶,一根尿管。”
他拿着笔在病历本写下记录。
“病人醒过来没有?”
吴文连忙在一旁开口:“醒过来一会儿,不过很快又睡过去了。”
徐延舒点了点头。接着走到床旁,有人给他让出位置。他抬眼看了看躺在床上还闭着眼的人,目光毫无波澜。
随后弯腰看了看引流瓶说:“引流液颜色正常,如果后面几天引流瓶里面的液体变红了或是量多了就立马去告诉护士,我们也会过来处理,这两天让他尽量减少腹部运动,以免缝合的伤口裂开。”
他站起来在病历本上做记录,随后补一句:“有任何问题就去护士站。”
说完他就打算走。
赵小郝突然开口:“医生,那他什么时候能下床?”
徐延舒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取了尿袋。不过后面三个月严禁大幅度运动。”
说完转身就走,留下一屋子里的人面面相觑。
有人试探着出声:“等嘉哥醒来发现徐延舒是他的主治医生还不得发疯?”
听到这话的赵小郝微微皱了皱眉,没说话。
他们这堆朋友也是才知道许茂嘉回国的消息。赵小郝本身是影视圈的,国外的消息也接触一些,他的一位外国媒体朋友还在问他打听JA的消息,他对这位JA不了解,直到对方说了他的中文名他才知道JA是许茂嘉,于是从朋友那里得到他的消息,拖关系找到医院,之后通知了一些朋友连忙就赶过来了。
一旁的吴文倒是疑惑着问出一句:“怎么,嘉神认识这位医生啊?”
有人长长地叹口气:“是啊,不仅认识,还很熟悉啊。”
熟悉到过去了这么多年,他们这些兄弟还经常能想到许茂嘉以前追着着他跑、黏糊糊的样子。
走出病房的徐延舒更是一脸烦躁,仿佛一口气堵在胸口出不去。
没想到,不想见到的人过了这么多年终究还是见到了。
他以为他能避开的。
只是,这世界上最不能预测的就是未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