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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她的噩梦 ...


  •   周一坐在车内,把头深深埋进方向盘。
      听见敲窗声,他抬起头来,车前居然站着何夕可,他很是诧异:自己明明把车停在了人迹罕至的小路,她又为什么会寻来?

      何夕可当然不是专门来找他的,这是她去地铁的近道而已。

      摇下车窗,周一跟何夕可打招呼:“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家?太危险了。”
      何夕可指了指前方:“正要去坐地铁呢,倒是你,怎么还不走?”

      “累了,开不动车。想歇会儿再走。”周一揉了揉太阳穴,嗓音暗哑,见何夕可还在看着他,便坐直了身体,强打起精神道,“你快去赶地铁吧,我过会儿就走了。”

      何夕可站了一会儿,走到车另一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周一有些疑惑地看着她:“怎么?”
      何夕可把装着电脑的双肩包取下来放在腿上,看着周一:“我觉得你不太开心。”

      周一明白过来,何夕可这是看他情绪不佳,想来宽慰自己。这倒令他很是意外,何夕可这种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性格,居然能体察到他人的情绪?而且,在自己明确表示没事之后,依然主动提供关心。

      另外就是,他其实习惯了独自舔舐伤口,不太需要他人的关心。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近距离的跟他说:你不太开心。说实话,如果是别人,他一定觉得别扭,但对象是何夕可,他倒也不反感。

      “你居然能看出来?”周一轻笑,“我以为你除了剧本,对什么都不关心。”
      “能。”何夕可认真地点点头,“一般来说,我确实不大会把注意力放在别人身上。但只要我想观察,就能看出来某个人的情绪,哪怕他隐藏再深。”

      “编剧的能力?”
      “算是吧,观察力的一种。”

      周一好奇起来:“那什么样的人才能引起你的关注?”
      何夕可看着他:“朋友。”

      她的目光很纯,是成年人脸上很少见到的毫无遮掩的真挚,看得周一有点脸热。
      这些天来,他曾经觉得何夕可大概是习惯了隐藏,将喜怒哀乐都摆在心里,所以才会对什么事都表现得那么淡定。后来发现她只是确实对很多事都不太在意,也懒得争辩,这才看上去那么佛系。
      此刻他又发现,何夕可一旦认定你是朋友,便会对你格外真心实意。

      “所以说,你觉得我是你的朋友?”周一问。
      何夕可点点头:“是。江江也觉得你是我们的朋友。”

      周一有些错愕:“江江好?她应该不是很喜欢我吧?”
      “这你可错了。只有把你当朋友,江江才会跟你直来直去。她没有你看到的那么没心没肺,没点交际手腕,江江好影视活不到现在。防备、迂回、揣摩、设陷,她都会。只是没有用来对付你。”何夕可缓缓说来。

      这么一想,好像的确如此。周一并非看不出江江好的能力,只是从来没有像何夕可那样去做个对比,经何夕可一提醒,他这才忽然察觉到,不知不觉,自己已经和她们如此亲近。

      “很荣幸。”周一微笑道。
      “我们也很荣幸。”何夕可答。

      接着两人都没有说话,安静地听着夏夜中的蛙叫蝉鸣。
      何夕可什么都没有问,她原本就打算坐上车后,如果周一愿意说,她就陪他聊聊;如果不愿意,她就陪他坐会儿。
      上车前,她也不确定周一需不需要这份关心,只是他从方向盘上迷茫抬起头来的眼神,如此孤寂,让她不忍就此离去。

      “其实我没什么朋友。”周一终是犹豫着开了口。
      “嗯,看得出来。”何夕可微微颔首。

      又过了很久,周一叹了口气:“他曾经是我唯一的朋友。”
      何夕可扭头看他:“小非?”

      “嗯。”
      “所以你们真的曾经是好朋友?”何夕可确实意外,许涤非的性格怎么看都不像周一愿意交往的对象。

      “呃……那时候他的性格也像现在这么……”何夕可想来想去找不到形容词。
      周一明白她在说什么,笑出声来:“比现在更贱,更跳脱。”
      他的眼光远远的,似在回忆那段过往。

      何夕可有些小咋舌:“那你以前的忍耐力,很可以。”

      但周一笑了笑,淡淡道:“他其实很可爱。”
      笑容里好似有一分遗憾,却不知是为了什么。

      “你们……不能重归于好吗?”何夕可试探着问。
      许涤非是肯定有这个心的;至于周一,虽然明确表示了拒绝,但她总觉得他也没那么讨厌许涤非。
      虽然许涤非确实很犯嫌,把周一逗得青筋直冒,但那种相处模式,比起仇人间的相互诋毁,更像是兄弟间的嬉笑打闹。
      所以她才觉得这两人是有机会握手言和的。

      周一却摇摇头:“不能。”
      他的语调很平静,眼里的光却暗下来。

      “炒绯闻的事还是无法原谅吗?”
      “不是,跟那件事没关系。”

      难怪,如果说有其他苦衷,那周一克制的拒绝,何夕可能懂了。

      但她仍然不死心,追问:“能告诉他真正的原因吗?”
      “也不能。”

      何夕可垂下眼来,好生遗憾:“是无法告知的隐私?”
      “是。”

      “那我也不问了。”何夕可轻轻叹了口气。

      这世界的常态便是不尽如人意,爱情、友情总是因为各种原因与我们失之交臂。她父亲何闻道曾经说过:如果想做的事唾手可得,想见的人近在眼前,一定要懂得珍惜。这也是她对朋友格外真诚的原因。

      “除了许涤非呢?你没有其他朋友了吗?”何夕可想了想,问道。
      “有啊。”周一笑着看她,“你和江江,不是刚刚认证的吗?”

      何夕可也笑起来:“对哦。”

      她的眼睛亮闪闪的,弯成他记忆中的月牙,左脸的酒窝似乎比之前更深了,可能是她相较于以往更瘦了的缘故。

      记忆中的笑容与眼前之人重叠,周一不知不觉便恍惚起来,如自言自语般轻喃:“再很久以前,我也有个很好的朋友。”
      ——谢谢你,今天依然是我的朋友。

      “哦?”何夕可还在微微笑着,“那他/她,现在还在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一缕碎发跑进了她的眼睛,她被刺得一阵眨眼。

      周一呼吸微微急促,情不自禁便要伸手去帮她整理。
      何夕可却忽然低下头来,从兜里摸出一个发卡,夹住了那缕不听话的碎发。

      周一的手在半空中停了停,把后视镜扳向何夕可,便于她整理头发。

      这个问题,他最终没有回答。何夕可也没有追问,她对别人的私事,一向没有好奇。
      谁都有秘密,她也有。就是因为谁都不能告知,才称之为秘密。又何必追问。

      两人又聊了会儿,没有地铁了,周一便把何夕可送回了住处。
      何夕可欣然接受,从公司打车回公寓太贵。她从来不硬去承担自己承担不起的东西。
      而且她相信周一的好意,出自真心。

      那之后,周一又送过她几次,其实他租住的房子离那也不算太远,她那又不繁华,不存在堵车困扰,绕一绕也不花什么时间。
      一来二去,两人更为熟络,聊天的话题也逐渐增加。

      不过何夕可最爱聊的还是剧本,在专业领域她有说不完的话,令她惊讶的是周一似乎对故事也有很大的兴趣,且极具鉴赏力,两人每次都能聊的尽兴。
      ——她并不知道周一儿时酷爱读书,看过无数小说,只当他是这么多年阅读剧本的积累。

      这天,她再次乘坐周一的车归来,两人刚刚在车内就她新创作的剧情进行了一番讨论,下车时她还有些恋恋不舍。
      上楼时,她的心情是极度愉悦的,脑内回想着周一给出的几点建议,编织着修改的桥段。
      江江好其实不太懂得编剧之道,所以一直以来她都缺乏可以讨论的对象。如今有了周一,她倒是有了一份知音的喜悦。

      这份喜悦却在她将钥匙插入门中时戛然而止。

      有人来过了。
      甚至,那人可能还在屋里。

      何夕可不可遏制地浑身颤抖起来。她分明记得自己出门时,门锁两道保险都锁上了,如今却一道都没有,她只将钥匙向左转了半圈,门锁传来很轻的“嘎达”一声,已经被打开了。

      有人来过了。
      用钥匙开的门。
      甚至,那人可能还在屋里。

      备用钥匙只有一份,在房东那里。
      有人取得了房东的信任,进入了房内。

      “吱嘎……”
      “吱嘎……”

      屋内的老式地板,传来走动的声音。

      “吱嘎……”
      “吱嘎……”

      由远及近,何夕可胆战心惊。

      终于,在感觉到那个人呼之欲出的气息时,她“砰”一声将门关上了,死死拉住了门把手。
      门内的响动暂时停止了。伴随着越来越急促的呼吸,何夕可的身体抖如筛糠,却还是拉着门把手不放,她把自己挂在门把手上,试图用整个身体的力量去阻挡与那个人重聚。

      “还不回家吗?”半晌,门内的男人开口了,声音沉得像来自另一个世纪。
      何夕可几乎在一瞬间弹跳起来,凄厉呐喊着仓皇逃去。

      过了许久,陈志凡都没有开门,他打量着这间充满了何夕可气息的小屋,深沉地叹了口气。

      距离不远的街区,周一正开车赶回来。何夕可再一次丢三落四地把笔记本电脑忘在他车上了,上一次是手机。他都已经习惯了,基本上每次都会提醒何夕可下车前检查一下,但今天两人临别前还在就剧本讨论着,所以他一时竟忘了这茬,直到车都快上高架了,才惊觉刚才何夕可离开时的背影太过单调。

      肯定是被她的没头脑感染了。周一自嘲地笑笑,掉头回去。

      驶入住宅区附近,行人变多,车流明显慢了下来。周一对着后视镜把口罩墨镜都向上推了一推,确保自己遮得严实。
      然后他就在镜中看见那个与自己分别不到一刻钟的身影,失了神志般在街道仓皇逃窜,像极了他救回来的那只小橘猫受到惊吓的样子。

      大力的环抱袭来,一双有力的手截住了何夕可的逃亡,她受惊大喊,发疯般地敲打拦截之人的胸膛。
      周一一把扯下墨镜:“何夕可,是我呀!”
      何夕可只看了他一眼,像没认出来似的用力推开他,继续向前奔去。

      周一拔腿狂追,没几步又把人重新拉回怀里:“何夕可!到底怎么了?!”
      何夕可仍在奋力挣扎,周一使了把蛮力,一下把人抱进了一个无人的小巷里,死死搂住,直到感觉到怀中之人力竭般放软了身子,才稍稍放松手臂。

      “何夕可,是我呀,我是周一。”轻抚着何夕可的头发,周一轻轻说道。
      何夕可只是抽泣着,没有说话。

      “别怕、别怕,我是周一。”周一继续安抚着。
      “周一……”何夕可终于认出他来,遏制不住,嚎啕大哭。

      “好了,好了,没事了。”周一把她抱得更紧,却看到巷弄尽头的街对面,一道不怀好意的白光一闪而过,他警惕地戴上墨镜,迅速带何夕可离开了这里。

      周一带何夕可回到了自己的一间公寓,在一所高档小区住宅楼的顶层。
      过了很久,何夕可才渐渐平复下来。

      周一一直没敢多问,只是轻拍何夕可的肩背,像安抚猫咪一样帮她舒缓呼吸。
      他其实也被吓得够呛。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甚至一度相信何夕可是有泰山崩于前而面色不改的强大心脏的。
      毕竟平时的她,除了偶尔的淡淡一笑,情绪波动几乎为一条笔直的横线。别人觉得棘手的难题、复杂的境况,到她手里要么直接放弃,要么按能急死个人的节奏慢慢处理,绝对不会浪费半点多余的情绪。
      所以今天的她,将周一打了个措手不及。

      给何夕可递了一杯热饮,周一试探着问:“要找江江好过来吗?”

      “不、不要!不能去江江好那里!”刚刚平复的何夕可又激动起来。
      “好、好、好,不找、不去。”周一赶紧安抚,又听她喃喃着,像是在自言自语。

      “不能去江江好那里,也不能回家,哪里都不能去……”
      何夕可痛苦地低下了头。

      何夕可,你到底遭遇了什么?怎么像触动了一个开关一样,把你深埋心底的恐惧全部挖掘了出来,让你如此不能自控。
      我又能做什么,帮你?

      “你要不要……住我这里?”沉默了一会儿,周一问道。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她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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