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流的爱情》尘千洛

33、第 33 章

　　八月的开场似乎总是那么火辣炙热。向来最是喜光畏寒的杨大伯，也终于将老藤椅搬进了里屋，天花板上那台老式的吊扇也日夜不息地运作起来。

　　厨房里，老伴正在一边喋喋不休一边不停忙碌着。因为隔着一个客厅，杨大伯并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他也不在乎。

　　事实上，杨大婶不久前也有几天变得非常安静。

　　那是那场大洪灾过后的一个星期，杨大婶最好的朋友邱大妈，因在洪灾中惊惧加劳累过度，本就身体羸弱的她不幸离开了人世。

　　对于青石镇绝大多数居民来说，邱大妈就是一个几乎没有存在感的老人。但对于杨大婶来说，邱大妈就是她最好的朋友，也是她唯一能倾吐的对象。

　　每次杨大婶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告诉杨大伯，她都会以为自己在和一个木头人说话。因此，她会再找邱大妈聊聊天，倾诉自己的心事。每次，邱大妈都会静静地听着，在杨大婶需要建议的时候，一两句话便能让她心胸豁然开朗。

　　当得知邱大妈死讯的那一刻，杨大婶下意识地对杨大伯说：“真不敢相信，老姐姐竟就这样走了！她才65岁呢！”

　　杨大爷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年纪大了，生死都有命，很正常的事！”

　　杨大婶早知会得到诸如此类的答案，嘴里念叨了一句：还是和邱姐姐说说好些......直到这时，她才真真切切明白了一点：她最好的姐妹已经死了。

　　从那一刻起，她的心情变得极为沮丧，平均每天说的话不超过三句。但对杨大爷却照顾得更加无微不至起来：每天变着花样为杨大伯准备饭食，睡觉之前贴心地在杨大伯脚边多点上一根蚊香，或是在杨大伯午睡即将醒来之际，为他准备一碗凉拌黄瓜......

　　对于杨大婶的改变，杨大伯起初是极为欣喜的。但两天过后，他便极度不安起来，这样安静的杨大婶，根本就不像是杨大婶了。

　　好在，过了一个星期，原来的那个爱唠叨、爱抱怨的杨大婶又回来了，杨大伯这才松了一口气。也许，人们对伤痛的遗忘速度，比想象的还要快。而对于年纪渐长的人来说，遗忘更显得轻而易举。这是一个悲哀的事实，但这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

　　杨大伯始终相信，一个人不管经历过什么事，他的本性是不会变的。即使在人生的某一阶段，因为某些事情变得不同以往，假以时日，他的本性还是会一览无余。

　　就像对于刘小艾，那个几乎每天都会经过他们家门口的年轻人，时常会做出了一些出格的事，让人心生恐惧与厌恶，但他始终是一个天性淳朴的孩子，只不过被困在了青石镇这方小天地里。也许有一天他会想要做出一番改变，到那时，他将会如鱼得水，在更广阔的世界里遨游。

　　刘小艾苦笑着挂了电话。

　　前段时间，他确实有离开青石镇到外面去闯荡一番的想法。他甚至和几个关系较硬的朋友那里打听是否有合适的机会。那时，他的确是想要离开这个从未曾离开过的地方，开始另一段新的人生的。

　　但一系列的意外——先是姐姐流产，然后是苏苏雨中遇险，再后来，他又得知何俊彦患了绝症......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都处在了最需要他的时刻。这一切让他不得不重新做了考虑。

　　他叹了口气，站起身来，伸展了下腿脚，还是觉得不过瘾，打算到外面去散散步，活动活动筋骨。

　　“铃铃铃......”电话再次响起，刘小艾不由叹了口气，想着自己不得不一遍又一遍重复那早就想好的托词。

　　然而，这次并不是给他推荐工作的。对方的来电显然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刘小艾礼貌而克制地挂了电话，准备往外走。

　　就在这当口，提着一篮子菜的董仲华进了门，见刘小艾要出门，小心地问道：“小艾，你要出去？”

　　“怎么，这你也要管？”刘小艾看也不看董仲华一眼，嘲讽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确定一下你中午在家吃饭不？我好做准备。”

　　“哟，居家好男人啊？”刘小艾几乎笑出了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姐嫁了一个多好的男人呢？谁能想到这样一个\'好男人\'，一个月在家里吃饭不超过三次，还学贵公子哥儿金屋藏娇，最后把老婆气到流产呢！”

　　“对不起，小艾，我不知道我需要说多少次\'对不起\'，你才能原谅我，但我一定会用行动来进行弥补的。”

　　“弥补？你问过我答应吗？我姐答应吗？她那没出生便失去生命的孩子答应吗？真的想弥补的话，行啊！赶紧把离婚协议签了！”

　　“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董仲华痛苦地看着刘小艾，“我知道我做的事很混蛋，不值得原谅。但我爱你姐，不管用什么办法，要等多少时间，我都要求得她的原谅。”

　　“你说得轻巧，那也要看我姐她愿不愿意见你。”

　　“没关系，如果她不想见我，我就等着她愿意见我的那一天；她不想和我说话，我就等她愿意和我说话的那一天。就算她不原谅我，不再爱我了，一定要和我离婚，我也要等到能和她好好谈一场，把一切都说清楚了才行。”

　　“行！”刘小艾无所谓地耸耸肩，“那你就慢慢等吧！不过，我看你那小情人可是没有耐心等下去了啊？”

　　“你说什么？”

　　“哟，你还不知道呢！我忘告诉你了，就你那个情人，叫什么丽娟的，刚刚打电话到我们家来了。我去，那个哭得梨花带雨啊，就差没在电话里给我下跪了，啧啧。这么想来，你们还真是天生一对啊！”

　　“她怎么能打电话到这里来？我不是都和她说清楚了吗？”董仲华有些生气地说道。

　　“看来是不够清楚了。董仲华，我告诉你，我之所以到现在还让你待在这里，是因为我姐还没有发话，但我相信她很快就能想好了的。要是在让我发现那个婊子打电话到我家，或者打扰到我姐姐，我会让你们两个都吃不了兜着走！”刘小艾靠近董仲华，抓紧了他的衣领，恶狠狠道：“你都听清楚了吗？”

　　董仲华咳嗽着用力点点头，等刘小艾将他放下，这才顺了气，说得出话来：“你放心，这事我一定会处理好的。”

　　正在这时，刘小莲从楼上走下来，看见门口剑拔弩张的两个人，眼里闪过一丝担忧，但很快就消失了。她看也不看董仲华，对刘小艾说：“小艾，你要出门吗？记得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个冰镇西瓜回来。”

　　不等刘小艾回答，董仲华立马答道：“我去，我去，我现在就去。”说着，董仲华立刻出了门。

　　刘小艾看着姐姐，只见她呆呆地看着董仲华消失的方向，什么也不曾说。

　　刘小艾叹了一口气，姐姐她......终究还是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