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伴寒刀》高树寒山

97、傀儡

　　旭日东升，盛大热烈的婚礼即将开始。

　　穆明从古佛寺出来，先去进宫见了阿卓。

　　阿卓盛装打扮，头上顶着巨大精美的琼柔古法饰冠，庄重美丽。

　　明艳的五官被胭脂渲染修饰，眉如淡墨，眼含流光，浓密的长睫打在眼下，落出一片淡淡的阴影。

　　锦服盛装下，仿佛草原上灵动的精灵，庄严而神圣的等待自己的朝拜。

　　阿卓指尖微凉，不知是紧张还是激动，手心悄悄冒冷汗。

　　穆明握住她的手，眉眼柔和，默默给她些力量，道:“阿卓，今日是你的大日子，什么都不用怕。”

　　阿卓抿唇点点头，抬眸看向穆明眼底的乌青，道:“你又没睡好？还是一夜未睡？”

　　穆明摇头，避而不答道:“哪有，我睡得可好了。”

　　阿卓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明……我心里总是不安，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情？”

　　穆明挑眉，道:“什么事情？”

　　阿卓犹豫再三，道:“就算今日就算发生任何事，你都不要冲动冒险。”

　　“为什么？”

　　阿卓握住穆明的手更紧一分，紧抿着唇，道:“没有为什么，只有觉得……现在你是破局的关键，很多人的主意，都打在你身上的。”

　　此时，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柳华笑着从外面进来。

　　精致的面容上是毫无破绽的笑容，走到阿卓身边，看到她身旁的穆明，假装惊讶，问道:“阿卓，这位是……”

　　阿卓送开穆明的手，抬眸看向柳华，道:“姑姑，这位是内城卫统领穆明大人，当初就是她救下我，我才能平安顺利的来到大凉。”

　　紧接着阿卓也向穆明介绍道:“明，这位是我的姑姑，奇尔柳华。”

　　穆明作为小辈，礼貌问候:“一路上舟车劳顿，夫人辛苦了。”

　　柳华薄唇微勾，饶有兴趣地打量穆明，道:“穆大人太客气了，只是……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穆明抬眸，同柳华视线持平，凌厉细长的眼眸，有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面色却依旧平静如常，摇头道:“夫人应该是记错了。”

　　柳华眼神驻足在穆明身上，嘴角的笑容更深，道:“穆大人的父亲可是穆君卓将军？”

　　穆明神色平静，点头道:“正是家父。”

　　“当年我同哥哥出征时，还同穆将军练手过几个回合呢，如今看看他的女儿，当真是虎父无犬子。”柳华声音不紧不慢，似是在感慨过去。

　　穆明微微抬眸，平稳笑道:“夫人过奖了。”

　　“当年你爹意气风发，不仅长得玉树临风，身上也是战功赫赫。

　　他可是整个西境芳龄女子的梦中情郎呢，只不过我倒是没见过你母亲，她如今倒是一切安好？”柳华笑里藏刀，凌厉强势的目光，直直凝视穆明。

　　穆明收敛嘴角的笑意，同样凝视柳华的眼睛，道:“母亲身体虚弱，一直在西境修养，看来柳华夫人倒是很关心我母亲的情况。”

　　“哈哈哈哈哈哈，我只是好奇，当初穆将军战死，你母亲——”

　　柳华话还没说完，就被瓷杯掉地上摔碎的声音打断。

　　阿卓手边的瓷杯猛然掉下来，身上华服厚重不好弯腰。

　　柳华这才收了收神，蹲下身子，替她捡地上瓷片。

　　“明，内城卫事多繁杂，你还是快回去忙吧，这边你放心好了。”阿卓拉动穆明的衣角，示意她快去忙吧。

　　穆明眼眸晦暗不明，不过还是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柳华捡起地上的碎片，知道阿卓是想让穆明快走，对于侄女这种胳膊肘往外拐的行为，特别恼火。

　　“臭丫头，到底谁是你亲人！这么胳膊肘往外拐。”

　　阿卓眼眸微动，头也不抬的背过去，不再看柳华一脸恼火的样子。

　　柳华倒是没料到，对自己言听计从的侄女，竟然也有忤逆自己的一天。

　　熟悉的脱离掌控的，糟糕的感觉再次萦绕心头，一把抓过阿卓的肩膀，道:“我才是你的亲人，受痛苦的是我，是他们这些冠冕堂皇的大凉人，让我变成如今这幅样子。”

　　阿卓用力挣脱开束缚，第一次鼓起勇气直视柳华的眼睛，道:“姑姑！你永远在怪别人，当初是因为你任性出逃，引发争端，父亲和部落才屡屡受到压制和不公，若不是因为你，先令君河的秘术，不会再次现世害人，你永远在怪别人，如今你来京城，不就是为了拉所有人下水吗？引得天下大乱，免得你心里不平衡！”

　　阿卓胸口剧烈起伏，柳华是她的亲姑姑，父亲自小就宠溺这个妹妹，因而宠得她无法无天。

　　柳华楞在原地，过了好久才缓过神来，道:“你怎么能这么同我说话！”

　　阿卓紧紧攥住拳头，道:“姑姑，那是你自己的仇恨，不应该让所有人都背负上和你同样的担子，更何况当年死的人还不够多吗？只有你的孩子是孩子，那些战死沙场的将士们，他们难道不是娘生肉长吗！”

　　小时候姑姑总是以泪洗面，她便会觉得仇恨是理所当然的，可自从这次同穆明一起来京城，她心中仇恨慢慢被消解。

　　任性妄为背后，是更多人背负苦难。

　　柳华一巴掌甩在阿卓脸上，眼中满是执念，道:“好啊，没想到我竟然培养出来一个人满是家国大义的叛徒来，你就傻傻盼着跟你的二殿下成婚好了，看到时候哭的是不是你！”

　　说罢，直接拂袖而去。

　　天空已经大亮，日头高悬，确实是个黄道吉日。

　　大元终于找到穆明的身影，火急火燎地跑到她面前，上气不接下气，道:“将军……出…事了！”

　　穆明眉头未皱，道:“怎么了，你慢慢说。”

　　大元胸口起伏剧烈，道:“东街巷口，发现类似死尸复活伤人的东西，已经伤了该有十几人之多。”

　　穆明闻言抬眸，眼底晦暗，偏偏是在这个时候，道:“宫里寻守的是那只队伍？”

　　大元道:“本来是内城卫和锦衣卫一同巡逻的，可是曹缘大人说，皇宫城里，由他全权负责，不用咱们插手。”

　　“通知梁素带人，把皇宫城里外给我看好了，务必不能出差错。”穆明心中隐隐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情遗漏掉了。

　　大元见穆明面色不佳，赶忙领命下去部署。

　　刚走出不远又被穆明叫住。

　　“拿着我的令牌去找韵王，曹缘那边一旦有变动，让他立刻动员手下，皇宫里的不能出一丝差错。”

　　“将军放心。”

　　穆明交代好内城卫的事，直接带着人马，朝那死尸初赶去。

　　事发之地在一处民巷中，地势狭小闭塞，外面的人很难进去。

　　民巷口空无一人，似乎是被吓得都躲进家里。

　　见内城卫的人来了，才有三两个胆子大的，冒头出来观望。

　　守在这里的内城卫见救兵来了，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穆大人，那死尸打伤数十人后，身形极快，躲到了一处死胡同里，易守难攻。”卫兵同穆明介绍情况。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尸体腐败的恶臭腥酸味道。

　　穆明点头，脸色微沉，眼神冷若寒霜，同手下吩咐，道:“准备干柴和烈酒，堵在外面，保护好百姓，等我号令。”

　　“大人此处危险，那死尸跟鬼魅一般——”手下劝穆明不要冲动。

　　“你们只管保护好百姓，其他的不必多言。”语音刚落，便起身跃上高墙，身轻如燕，跳进胡同里。

　　胡同角落站着一个全身都是腐肉，面目狰狞恐怖，身穿黑衣的人。

　　通过浑浊不清的瞳孔，可以推测出这人已经死了很久。

　　血肉腐败，却被人种下尸毒。

　　在将死之人身上种下尸毒，是最简单也是最普遍的方法。

　　不过从尸体腐肉程度上看，这人应该是死后很久，才被挖出来。

　　傀儡察觉到穆明的到来，裸露白骨的手直冲她的脖颈而来。

　　穆明抱着手臂，眼神平静地看着他，多年前的记忆重回脑海，尸山火海，不断涌现。

　　袖口里掏出一把匕首，身形一闪，锋利的刀锋直插傀儡的心脏。

　　傀儡来不及躲闪，直接被贯通心房，乌黑的血顺着匕首不断往下流。

　　最低级的先令君河傀儡，心脏处重击时，是会流出黑血来的。

　　这恰恰也是最脆弱的阶段，只要出手够快，直取命门，便不会再有机会起来。

　　若问穆明如何得知这些，只能说，当年她被琼柔人抓去，种尸毒的时候，这些将人折磨至死的手段，她曾一样不差的都经历过。

　　麻烦解决完，穆明喊手下进来，将提前准备好的烈酒和干柴叠到傀儡身上。

　　打开火折子，零星的火种在烈酒和干柴的催使下，瞬间膨胀燃烧出巨大的火焰。

　　腐肉在烈火中烧的噼啪作响，浓烟里掺杂着浓重的恶臭的烧焦气味，令人作呕。

　　穆明冰冷的眸光扫过热火中烧的尸体，吩咐手下，道:“你们在这次看着，火小了添柴，知道这东西烧到没有一丝腐肉，只剩下白骨的程度。”

　　手下领命，道:“大人放心，属下已经备好干柴和烈酒。”

　　穆明点头，对着剩下的人说道:“其他人立刻去安抚百姓，将受伤的百姓名册收录上来，给百姓一个人交代和补偿，尽量封锁消息，免得人心惶惶。”

　　“大人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