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伴寒刀》高树寒山

8、往事

　　穆明跑着跑着，发觉身后没人追来，便停下了脚步。

　　四处寂静无声，她抱着刀，整个人藏匿在黑暗之中。

　　不久，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竟然是方才不见人影的江云扬。

　　江云扬神情一顿，有些意外:“快跑啊，怎么不跑。”

　　穆明目光澄明，黑暗中淹没了脸庞，叫人看不出表情。

　　其实方才穆明也说不出为什么，莫名心中笃定，肯定会遇上他。

　　江云扬打量穆明身上没有受伤的地方，在她眼前摆了摆手，见她反应不大。

　　抓起她的衣袖，也不废话，生怕后面有甩不掉有人追上。

　　月光下，修长有力的手隔着衣袖，紧握住穆明的手臂。

　　偶尔指尖的碰撞，冰凉的触感总让她心里一惊。

　　让她原本平静的心弦，鼓动出一股妄想来。

　　穆明敛着情绪，任由他牵着手。

　　两人一前一后奔跑在寂静无人的街道上。

　　弯弯绕绕，好半天才敢跑到原来的民巷口。

　　江云扬大口喘着粗气，环视左右，知道没人追上来，才缓缓松开紧抓衣袖的手。

　　此时，楚雁行从院里走出来，仿佛已经等待多时。

　　“回来了。”

　　两人目光交汇，清楚如今这种情况必须要开门见山说一说。

　　“楚将军，有几件事……”

　　“你们先坐。”

　　楚雁行示意两人坐下，放下手中的茶盏，面色中带些许无奈神情。

　　穆明两人迎面而坐，耳边传来楚雁行有些凝重的声音。

　　“当年三春镇还个不起眼的小镇，恰逢有位励精图治的有志青年来比，准备大展拳脚，为百姓谋福。

　　数年之后，那位青年也确实说到做到，颁法现治，使得三春镇天下闻名。”

　　楚雁行眼中充满怀念，回忆往昔，刚毅脸旁仿佛蒙上几分风霜。

　　接着说道:“青年成长为人人称赞的好官，眼看就要实现梦想。

　　他有位至交好友，被势力追杀，受了重伤，投奔他处。

　　人人都劝他不要蹚浑水，可唯独青年刚正直言:‘他既到此处，我定要护他周全’”

　　楚雁行声音有些哽咽，眼角泛起红润。

　　颤声叹气，接着说:“他本可以独善其身，坐个风清气正的好官，却还是为朋友，为三春镇丢了官，丧了命。”

　　气氛陷入沉浸。

　　“楚将军所说之人，该是……当初传闻的那位县令，唐东来。”一旁江云扬目光有些深沉，酝酿片刻开口。

　　楚雁行表情愕然，随后又有些释然，道:“已经很久没人提过他的名字了。”

　　唐东来。

　　穆明皱眉，心理重复一遍，便想起，初来此处曾听闻有位被满门抄斩的官员。

　　江云扬看到楚雁行，眼神变得有些飘忽，若有所思，开口:“所为流传，不过是史官一笔，百姓一言的流传罢了。

　　若是真正算下来，有多少沧桑变化，委屈冤情，是能为外人道的。”

　　穆明看向江云扬，神情依旧，可眼神中却有股淡淡悲伤。

　　“是啊，当时我年少轻狂，自以为天下之事无所惧怕。”

　　穆明听了一通，却也没明白这件事同黑衣人有何关系，道:“既然如此，楚将军为何有些……忌惮那些黑衣人。”

　　“不过是些花架子的外族喽喽，我又怎么会怕他们。”

　　“既然如此，前辈担心什么。”

　　楚雁行提着一口气，道:“故事还没讲完。”

　　“当年东来兄为保我，被奸人陷害，只剩下一个儿子，从此我便收那孩子为义子，带在身边，可那孩子长大了，阴阳巧合下得知当年之事，便……”

　　穆明心中的猜测被证实，堂堂长云关青衣使，竟然真的明目张胆的纵容。

　　“那孩子如今，勾结外族势力，控制三春镇，而您的纵容也成为外族如此猖狂的把柄。”

　　“终归是我欠那孩子的。”

　　楚雁行想要解释，可一切都显得十分无力。

　　“楚将军你如此纵容行事，三春镇早晚会出事的。”穆明有些不解。

　　此前穆明心有疑虑，明明二叔军队过此路界，怎么没有就发现端倪，偏偏她来了，就问题丛生。

　　穆明走在外面便代表着穆家，她不得不谨慎。

　　“你们放心，我的人马早就布防在外族运输和储粮的路上，至于县令府的事，我也会解决妥当。”楚雁行有些抱歉，开口说道。

　　穆明感觉衣角被人悄悄拽动。

　　便看见江云扬冲她摇了摇头，沉着神情，开口:“楚将军既然已经认唐县令遗留下的孩子做义子，就该明白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的道理。”

　　楚雁行沉默不语。

　　“或许外族人想要的不是三春镇，而是您手里的东西，例如说君令先河。”

　　江云扬声音平淡，却如穿山的琴声，回荡在外场的每一个人心里。

　　“小少年，你如何得知。”

　　楚雁行脸色一沉，眼神复杂地打量对面的江云扬。

　　就连一旁穆明也是一惊，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他怎么会知道君令先河。

　　“不简单啊，不简单，你说的没错，我手里有他们要的东西，可这东西就是拼死也不能落到外族人手里。”

　　楚雁行剧烈咳嗽起来，脸上风霜更重。

　　“事已至此，明日我便派人送你们出城。”

　　江云扬朝穆明抿嘴，摇头说句累了，头也不回地回了房间。

　　————

　　第二天清晨，穆明开门便见到早等在门外的春如烟。

　　“穆姑娘，我有几句话想同你说几句话。”

　　穆明点头，推门示意她进来。

　　“昨晚之事，想必楚前辈已经跟您说过了，本不该我这样的人开口，可我还是想求您一件事。”

　　春如烟沉声说着，丹凤眼里满是诚恳。

　　“何事？”

　　穆明刚开口，春如烟便跪在她的面前。

　　“穆姑娘，你救救三春镇吧。”

　　穆明赶紧扶春如烟起身。

　　“若是外族人知道楚将军孤身一人在此处，定会将三春镇翻个底朝天，这里的百姓可就遭殃了。”春如烟眼眶微红，诚恳说道。

　　“春姑娘，你先起来。”穆明无奈扶着它站起身来。

　　其实她并没有真的怪罪楚雁行。

　　只是觉得他这么做实在冒险，为一人而搭上满城百姓的命运。

　　这么做，她不知道值不值得。

　　况且此事，还牵扯上了君令先河，甚至牵扯到当年的往事，她不知道该怎么做。

　　“我会去找楚将军好好谈谈，你放心三春镇不会有事。”

　　两人说罢，穆明便来到楚雁行院里。

　　穆明现在楚雁行跟前，问道:“楚将军，我想问你君令先河的事。”

　　楚雁行避而不答，开口:“你查君令先河的事，穆老将军可知道？”

　　穆明摇头，整个穆家仿佛都对这东西，避如蛇蝎，没人敢提。

　　甚至连同她父亲。都鲜少有人提起。

　　“穆将军不让你知道，自然有他的良苦用心，有些事，也不是你应该知道的。”楚雁行叹气道。

　　“楚将军想救出唐期，难道不是为了弥补当年因为君令先河造成的遗憾吗？我父亲战死，连同那三万人马，血洗居山关，我又怎么能放下。”

　　穆明提高嗓音，连同着尾音都有些颤抖。

　　楚雁行没料道穆明会说出此番话来，神情被她触动。

　　“我少时曾在南疆老将军的萧老将军门下，当时边境战乱，西境军同南疆军汇合，公抗外敌，我也是那是认识的你父亲。

　　他是个惊艳绝伦的人，谦谦有力，温润如玉，一把银白长刀，是个天生的将材。”

　　楚雁行声音有些淡，眼神流连，仿佛回到当年的战场。

　　“当时听闻军队中来了个大人物，又恰逢我被派到探查地形不太了解。

　　可半月之后，一场平常的战役，我跟随萧老将军，却不知为何琼柔军队却出动十万人马，平原上，我们的军队被尽数屠杀。

　　临危之际，萧老将军将一物交到我手上，他说此物叫君令先河，要我发誓要用尽一生，保护它不落外人之手。”

　　“此后我隐姓埋名，却总是被外族追杀，幸得东来兄庇护，却连累他不落全尸，如今连他的儿子都护不住。”

　　穆明微垂眼眸，心中确实五杂陈，到底君令先河是什么东西，能惹那么多祸端。

　　“前几日穆家军路过此地，楚将军为什么不直接找我二叔？”

　　反倒是找她这个无名之辈。

　　“你二叔穆涛这个人，视哥如命，若是知道当年的事，怕他会直接起兵杀人了，我听他说你过两日也会赶到三春镇，因此才想赌一把。”

　　自家二叔脾气急躁穆明是知道的，现在这么想来也有几分道理。

　　“楚将军可否同我说说您的计划。”穆明开口道。

　　楚雁行打量穆明，神情欣赏，道:“两日之后，是外族人将前三个月屯积粮草送出城的日子，我的人在外布好人马，只要粮草出城，便会被控制起来。”

　　“与此同时，必须控制县令府，让他们毫不知情，如此才能瓮中捉鳖。”穆明开口补充道。

　　“正是，一旦外族人得知消息，他们杀的第一个人便是唐期，我真的……不敢赌。”

　　“那我们何不先把唐期抓回来，让外族人无处可威胁。”

　　楚雁行沉声叹气，摇头道:“外族人心思歹毒，早就在期儿身上下了毒。”

　　“我身边有位医者，等我会去不妨问问她有没有办法。”

　　楚雁行默默点头，看着面前不过十七岁的少女，举手投足间，皆有大将风范。

　　“丫头，你日后定会超越你父亲，成为庇护一方的名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