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伴寒刀》高树寒山

4、三春镇

　　“下来吧，江公子。”

　　穆明来到桃树下，看向上慵懒闲适的江云扬。

　　江云扬闻声动了动手指，伸个懒腰，嘴角上扬，转过头看见树下的人。

　　“你是住这？”穆明发问，怎么这两次见到他都在树上。

　　江云扬挠了挠头，笑着说:“那倒不至于，只是觉得如此盛放的一片桃林，若是错过岂不可惜。”

　　虽然两面之缘，可穆明对他这种吊儿郎当的样子竟然有些习惯，无奈叹气:“我想同你问些事。”

　　江云扬从树枝上跃下，理一下衣襟，站到穆明身前，高大的身影投射到她的脸上，随之而来的淡淡的桃花青木的香味。

　　“关于穆夫人的？”

　　声音从穆明耳边传来，低沉的声音。

　　“……”

　　两人之间仿佛只有几尺，甚至能听到彼此心跳的声音。

　　穆明不自在的伸手把他往外推了推，双手碰到柔软的素青衣料，起伏的胸膛仿佛透过衣服穿来温热，穆明慌乱地缩回手。

　　“我悄悄告诉你。”

　　江云扬看到穆明完全是不会变通，故意逗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见她如此木讷，噗呲一声笑了，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穆明自己自己被江云扬打趣，随即用力把将他推开。

　　“说不说？”

　　回过神来，抬手朝着他的手臂，狠狠地掐了一把。

　　“啊啊啊…啊救命，错了!错了——”

　　“我不皮了……”

　　江云扬一边揉着手臂，一边哭丧着脸，用委屈的眼神看着穆明:“我说还不行嘛。”

　　“那是西境的一种失传已久毒药——赤红川，此毒药一道入血，会慢慢沁入血液，最后四肢灰紫，七窍流血。”江云扬做出夸张的表情。

　　穆明脸色沉下来，沉默不语。

　　只是瞳孔轻微晃动，拳头用力攥起，原本正常的情绪一下子的复杂下来。

　　“可是——万事万物皆有解决之发。”

　　“怎么办？”

　　“以毒攻毒，夫人体内的毒素虽然时间长了，可用毒性更强的药压制。”

　　“以毒攻毒？”

　　穆明虽然不懂医术，却也听说过此等方法凶险万分，简直就是在赌，若是错一步可就要丧命的。

　　原本她以为母亲只是身体虚弱，却没想到她体内竟然有如此阴险的毒，是谁如此狠毒！

　　为什么这么大的事情连爷爷二叔他们都不知道，或者说……他们知道，只是瞒着她。

　　为什么瞒她？

　　难道这也跟父亲有关？

　　脑子里的思绪像无数条缠在一起的线一样，理不清。

　　江云扬仿佛看穿她的心思一般，走到穆明面前:“明姑娘，乱世之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穆夫人也有自己的道，有些事她如何做自然有她的道理。”

　　双手指着那树枝上盛开的桃花，似乎想起了什么往事，若有所思的说:“就想盛开的花，既然开了头，就不能回头，那便开的畅快淋漓。”

　　穆明抬头看向江云扬，明明是平静的眼神，可却给人一种淡淡的伤感，仿佛刚才的话不是说给她听的，而是给他自己。

　　“那母亲有——”

　　“有救的，你姑且信我一会吧。”江云扬仿佛是看透了她的想法一般，掷地有声的对她说。

　　穆明抬头看着面前的少年，注视着她，不移的神情里透着坚定，湖水般的眼睛里闪着淡淡的光。

　　“就算不信我，也该信沈谷主吧，他可是名震天下的名医。”

　　江云扬又恢复了慵懒的模样，俊秀的脸庞在月光下透着一丝苍白。

　　穆明浮躁的心仿佛被抚慰下来，无声的松一口气，不知道何种原因，江云扬表面上嘻嘻哈哈的，可是在他身上却能感觉到一股安心。

　　“多谢你”

　　“应该的，虽然险棋一招，但夫人的病情已经压制了，三年五载之内无需担心。”

　　沈华予的病情基本稳定，神医谷门外来了一队兵马。

　　“明儿怎么不多呆上几天。”

　　沈谷主站在门口，不舍的看向早已整装待发的穆明。

　　“不了，军队已先行，我要赶紧追上复命，下次再来拜访舅舅。”

　　站在穆明一旁的沈音拉着沈谷主的袖子，小声嘀咕着:“爹爹，您也太啰嗦了。”

　　沈谷主一只手戳了戳沈音的小脑袋瓜，严厉的说:“你可别给明儿找麻烦，不然回来我可不饶你。”

　　虽然告诫却半点听不出严厉，甚至还有疼爱的感觉。

　　穆明听到亲情满满的对话，心里有些失落，余光总是装作不经意向敞开的漆红大门瞟去，期待的人终究是没有出现。

　　队列中大元上前，朝着穆明拱手说:“明姑娘，该出发了。”

　　穆明收回了渴望的小心思，敛住神情的点头:“出发！”

　　穆明和沈音一行人，在雪山的注视下，走出神医谷。

　　沈谷主走向朱红大门，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出来吧，既然舍不得就出来送送孩子。”

　　沈华予从角落走出来，朝着远方眺望了半响，眼圈微红，淡淡地叹气说:“走了也好，有穆家庇护，以免再引起什么祸端。”

　　“愿雪山保佑她们平安。”双眼着远处的雪山注视半天，半天才挪动身子，走进谷内。

　　沈谷主看着妹妹单薄又孱弱的背影，除了心疼之外，只能无奈的叹气。

　　————

　　穆明她们快马加鞭，赶到了距离大军不远的三春镇。

　　“明姑娘，距离将军驻扎营地还有半天日程。”

　　“嗯，今晚就在这里住下吧。”

　　安置好一行人，穆明终于疲惫地靠在厢房的椅子。

　　沈音突然凑上来，悄咪咪的附在穆明耳边小声嘀咕:“三春镇有个天下闻名的万花楼，美女如云，咱们也去看看”

　　“不去”穆明翻身背过去，隔断了沈音的轰炸。

　　“啊啊啊～啊我想去！去——”沈音又换了一面，展开一贯的无赖样子，拽着穆明的袖子。

　　此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在门外传来:“明姑娘，不好了。”

　　穆明打开门，看着眼前气喘吁吁的大元，皱着眉头:“怎么了？”

　　看到屋里的沈音，大元瞥了一眼穆明，顿了顿没说话。

　　“没有外人，有事就说。”穆明让他不用防备，示意他继续说。

　　“这三春镇前一段日子里，总是有人莫名失踪，前两日咱们的人，也不见了两个，现在百姓之间流言四起。”大元如实道来。

　　“什么时候的事？”穆明心想，如果是议论纷纷，那么之前穆家的军队路过，不会视而不见的。

　　“在……将军的军队走后不久……”

　　穆明看着他支支吾吾的，像是有什么事情不敢说出来，厉声呵道:“说清楚。”

　　“其中很多都是……富商官僚，将军……这事不小。”

　　大元在穆明地注视下，犹豫地说出自己的担忧。

　　面前的姑娘明明跟他相同年纪，周身散发的威严，让人从心中升起一股信服，想要追随她的脚步。

　　穆明沉默地看着他，随后让他继续说。

　　“我查到那些富商，连同之前不见的两个兄弟都跟万花楼有关。”

　　“那些人的家属没有报官？”

　　“我偷偷查过，发现虽然有记录，却没有详察，似乎被人悄悄压了下去。”

　　穆明一掌拍在桌面上，瓷白的茶杯都跟着嗡嗡作响。

　　“到此地之后，此前万花楼一直有莫名奇妙的客人失踪，据传此前有一失踪男子有我穆府令牌。”

　　“我们的人？可是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早说。”

　　“将军先行，特地告诫属下保护好姑娘，若是出现一点差池，属下怕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

　　穆明无奈地看着大元，起身让他坐下说:“你跟在我身边这么久，什么时候看到爷爷因为我是她孙女，而有过偏颇。”

　　“战场谁会因为将军的孙女，手中的钢刀就不会落下。”

　　从小到大，爷爷从来是对她最严厉的，自幼就把她放在军营之中，没人知道她是穆铮的孙女，身上地军功都是自己用一点一滴的血汗换的。

　　一旁的大元惭愧地低下头，沉默地认同。

　　穆明虽然年轻，却也明白恩威并施的道理，必须要让自己的部下信服自己。

　　大元看着眼前的姑娘，心里止不住的惊讶，眼神里充满了敬佩。

　　“这件事得查，找几个机灵地，咱们去看看。”

　　“是。”

　　大元立刻心领神会，领命准备。

　　穆明手里捏着瓷杯，心里在思考着什么事。

　　穆明抬头看着旁边，安静的沈音:“没什么，你帮我找一套衣服。”

　　“衣服？”

　　“对，男装。”

　　“男装？莫非你要去万花楼？”穆明还没开口，沈音就清楚她的意思。

　　穆明点点头:“三春镇此处位于枢纽位置，四通八达，卧虎藏龙，兵家必争，穆家不能插手。”

　　“穆家不能擅自动手，那你怎么办？”沈音疑惑地看着她。

　　“穆家不能去，不代表我不能去。”

　　“所以你决定女扮男装？”

　　穆明点头默认。

　　“可真有你的，都说了好多人都失踪了，这么危险。那我要跟你一起去。”沈音看着穆明严肃的背着小手。

　　“……”

　　“除非你让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你不会武功，太危险。”穆明果断拒绝了沈音的请求。

　　“你欺负我，别逼我飞鸽传书，告诉姑母”沈音随即撅起小嘴，泪眼汪汪的给穆明表演了什么叫变脸比翻书还快。

　　“到时候别轻举妄动，知不知道。”穆明无奈的看着眼前的姑娘，叹了口气。

　　沈音看着愿望得逞，要哭的表情立刻由阴转晴，热情的抱住穆明，对着她说:“我可是很乖的。”

　　春风出动窗前的流苏脆铃，发出清脆地响声。

　　清瘦的背影，穿上宽大的淡色长袍，浓密的墨发被玉冠束发，眉眼被勾勒的更加英气，洁白的内衫映衬着瓷白色的脖颈更加白皙。

　　一旁书童打扮的沈音看着公子玉面的模样，愣怔了片刻，呆呆的看着穆明，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穆明在沈音面前摆了摆手，压着声音用低沉的声音说到。

　　沈音拿手挠了挠头，“明儿，你以后上战场还是带个面具吧！”

　　“面具？”

　　“你这也太俊了吧，不然敌人还以为找了个俊书生呢。”

　　“哈哈，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呢”穆明看着沈音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战场上狼烟四起，一不小心就会丧命的，哪里还会有心思，观察敌人地样子。

　　“不行，下次等我留心给你寻一个。”沈音并不在意她的反应，还是认真地对她说到。

　　“普通的金玉显的太俗了，我——”沈音苦思冥想，回头一看，身边的人早就走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