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伴寒刀》高树寒山

38、怀疑

　　学馆的事，准备的差不多了，眼看着就要到了开馆的日子。

　　穆明还特意请了楚雁行到兵馆来给学生们上课，不仅有教武的先生，还在城里聘了几位教文科的先生。

　　开馆当日，穆明站在学馆门口，明明已经派人将邀请函送到城里每户人家，特意表明任何孩子都可以来此上课听教。

　　可是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还是没有看有人过来，心里不由忐忑起来。

　　突然，远处转角处，迎面走来一批人，放眼仔细一看，发现里面还有昨天的那些小孩，身边还跟着许多妇人。

　　穆明看到有人来了，终于松了一口气，站在门口迎接。

　　迎面走近的妇人们，个个打扮朴素，手里挎着菜筐，里面是新鲜的蔬菜和鸡蛋。

　　妇人将穆明围成一圈，纷纷红着眼睛，朝着穆明鞠躬道谢，道:“谢谢穆将军，谢谢穆将军……”

　　声音络绎不绝，穆明赶忙将人扶起来，突然感觉心里传来一阵无力感，明明自己没做什么，却引发如此感激，若是朝廷也能时时想着百姓，会不会人人都能过上好日子。

　　穆明对着妇人们，说:“诸位的丈夫兄弟都在前线拼命杀敌，保家卫国，不仅他们是功臣，你们也是，穆家没有及时照顾到大家，是穆家的不对。”

　　穆明看着这些妇人身上穿着的衣服全都打着补丁，如今已是深秋，可有人还穿着草鞋。

　　她真的觉得有很多做的不到位。

　　“不仅孩子们可以在学堂上课，而且还有许多活计，若是不嫌弃，也可以一起来。”

　　“不不不，这些孩子在您这里就够麻烦的了，怎么还能再麻烦您呢！”众人摆手，语气有些小心翼翼，生怕给穆明添麻烦。

　　穆明声音坚定，道:“不给我们添麻烦，是我们给大家添麻烦了才对。”

　　人群身后跳出一个小孩来，仰头看着穆明，指着她道:“大姐姐！真的是你，你没说谎。”

　　穆明看出他是昨天学堂门口的其中一个小孩，笑道:“对，是我。”

　　一旁的妇人一把拽住小孩的衣领，呵斥道:“这是穆将军，没大没小的！”

　　穆明并不在意，反倒是弯着腰，低头笑着看向小孩，道:“我叫穆明，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拍了拍胸脯，道:“我叫二蛋。”

　　二蛋说着又指着穆明身侧的长刀，惊讶地捂住嘴巴，眼睛紧紧地盯着。

　　穆明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眼神和善，道:“用过刀吗？”

　　二蛋眼神发亮，认真地摇了摇头，道:“你的刀好长好大，好漂亮，比我爹的刀都漂亮。”

　　穆明笑着揉了揉二蛋有些毛躁地头发，道:“那你可就要好好成长，才能拿着自己的兵器，守护家人，保卫国家。”

　　二蛋眼神由惊艳转变为坚定，抬头看着穆明，声音清脆响亮，道:“那我以后要守护麦天城，守护我娘！”

　　“嗯，你一定可以。”

　　多年以后，穆明或许不知道，当时的一句话，却在一个孩子心里埋下了一颗会发芽的种子，并且逐渐的长成大树。

　　很多时候，一句话一个举动，或许就会成为别人的救赎，带来巨大的影响。

　　天色未暗，江云扬背着手，独自一人，走在空荡的民巷小路上。

　　周围空无一人，脚步落在青石板上发出声音，反而愈发清晰。

　　民巷曲长错乱，江云扬在其中左拐右拐，三两下便不见了身影。

　　暗处的拐角里，猛然冒出两颗脑袋来。

　　沈音因为个子太矮，只能压在大元身上，往外望。

　　压着嗓子，伸手捶在大元的后背上，抱怨道:“你这大木头！我就说咱俩别一起来，目标太大了，这回好了，人都给跟丢了。”

　　被压在底下的大元也很无奈，道:“明明就是你磨磨蹭蹭的拖后提，不然我一个人，也不会跟丢。”

　　“你还说我——”沈音刚想反驳，却感觉身后有人，猛然回头便瞧见江云扬，歪着头看着叠在一起的两个人。

　　“两位，跟着我有什么事吗？”江云扬笑着问道。

　　明明声音淡淡，却让人感觉有些发冷。

　　沈音一脸尴尬，拽着一旁大元的衣袖，示意让他说。

　　大元没想到查人查的，把自己还搭进去了，支支吾吾地回答，道:“天色甚好，我们闲来无事……吃饱了……溜达溜达。”

　　“哦，原来如此，今天可是个大阴天，两位也是好兴致。”江云扬也不揭穿，只是抱着胳膊看着两个人。

　　大元莫名不敢看江云扬的眼睛，一股强烈的压迫感强压心头。

　　这个江公子平常挺温和的一个人，可不知是错觉还是怎么，如今的威势，要比穆老将军都要强烈些。

　　“对，溜达溜达。”

　　沈音原以为大元会说一个多好的理由呢，还溜达溜达，她真是吃饱撑的，跟他一块来。

　　“那二位继续，在下就不打扰了。”说罢，江云扬便转身要离开。

　　刚走了一步，便被叫住。

　　沈音看着江云扬，鲜少语气锋利，道:“江公子，你到底是谁？藏在明儿身边想干什么！”

　　江云扬抬眼看着沈音，眼角带着笑意，摇头道:“在下听不懂沈姑娘说的话。”

　　沈音不信他的话，拽着大元在身边，道:“听不懂？为何你深夜要独身站在城楼上，手里还拿着信鸽，你是不是跟外族人通风报信了！”

　　大元没想到沈音这么快就说了，窗户纸都捅破了，也只能跟着开口，道:“江公子，我也有这个疑问，为何执岗的兄弟说夜半时看到你独自去城楼，之后大公子便遇到偷袭……”

　　“所以……你们是在怀疑我？”江云扬面色不变，语气间带着平静，仿佛他们说的话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不应该怀疑吗？你跟着明儿身边那么久，还让她带着你回西境，难道你就没有什么特殊的目的，而且还把她迷的神魂颠倒的。”沈音从小到大还没见过穆明对什么人，会那么炙热的，像个宝贝似的。

　　江云扬往前走上一步，敛去眼角的笑意，垂眸看向沈音，声音少有的低沉冷冽，道:“沈姑娘，第一我和穆明的事，她情我愿，还轮不到你来置喙，第二我若是有所图谋，也不过是图穆明这个人，第三……你在怀疑别人时，也请你先做好自己，你的事我无权干涉，可是若真的伤害到穆明了，我不会饶你。”

　　“江云扬，你别太过分了，你就不怕我告诉明儿！”

　　江云扬并不吃她这一套，勾起唇角，道:“那你就去试一试。”

　　沈音神色一怔，此刻她真的有种危险的感觉，江云扬的眼神很危险，像深渊一样。

　　沈音眼神慌乱片刻，没想江云扬会说出来此番话来，如同是被人抓住后脖颈的小猫似的，道“好！算你狠，江公子别让我抓到你的把柄。”

　　说着便气鼓鼓地拉着身边的大元离开。

　　大元完全是出于懵逼状态，没反应过来就被沈音拽着走了。

　　沈音速度特别快，就连大元的长腿都是费力捯饬才勉强跟上。

　　沈音边走嘴里边嘟囔，道:“江云扬你最好夹着尾巴做人，别让我抓到你的把柄！”

　　大元废了好大的劲，才让沈音停下来。

　　“沈姑娘，你怎么了，咱们不是去跟江公子摊牌去了吗，为什么咱们要先走啊。”

　　“你没看到他那副嚣张的样子，咱俩又没有个嘴巴厉害的，不走干什么，找骂？”沈音叉着腰，脸色完全不爽。

　　“那……那个江公子说什么，你的事……别让他发现的，是什么？”

　　沈音脸色微变，但还是稳住神情，叹气道:“那是我自己的事，你就别管了，你只要记住一点，我是明儿的亲人，我不会害她，知道吗？”

　　“嗯嗯，我相信你，不过咱们还是跟着江公子吗？”大元见沈音脾气实在是不好，一个不顺心就下毒扎针的。

　　“跟，不过咱俩别跟了，找两个机灵的跟着吧。”

　　“嗯，我知道了，沈姑娘。”大元点头道。

　　“你也别沈姑娘，沈姑娘的了，叫我沈音吧。”

　　“这不好吧。”大元着实有点不敢。

　　“有什么不好的，那个江云扬还一口一个阿云阿云的呢，真不嫌害臊。”

　　江云扬往前走了两步，一处平房上传来一阵笑声。

　　抬头看到穆明正在上面。

　　“你怎么来了？”江云扬没想到穆明也跟出来了。

　　“想叫你吃饭的，没看到你人影。”穆明纵身一跃，来到江云扬面前，伸出手，要和他牵手。

　　“学馆还顺利吗？”江云扬自然地握住穆明的手，宽大温暖的手掌包裹住有些凉意地小手。

　　“多亏你，十分顺利。”

　　两人并排而行，边走边聊，像是两个平淡普通的伴侣。

　　“顺利就好。”

　　“他们没有为难你吧。”穆明转头看向江云扬。

　　“应该是有些误会，没什么大事，沈姑娘也是好意，都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阿音跟着我，是我母亲的意思，可是我真的明白母亲为什么……”

　　“为母则刚，穆夫人心中最牵绊的，只有你。”江云扬了解穆明，也明白她有很多无法割舍的东西。

　　语调温柔和缓，如明月清风，淡淡拂过穆明的心间。

　　穆明沉沉的舒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挽住江云扬的胳膊，两个人一起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