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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   知离一向厌恶酒,也没有饮酒的习惯,更不知何为酒醉。

      如今听谢映尘说她醉了,她皱眉,下意识地摇着头反驳,“你胡说,我才没有醉。”

      面前的人似乎轻轻笑了,“既如此,仙主不妨站起来走上两步,走得稳了,谢某当然信服。”

      “……仙主?”

      知离愣住片刻,脑子里仿佛成了一团浆糊,她头一次觉得这个称呼十分陌生,“你是在喊我?我什么时候成了仙主?”

      她没有听到他的回应。

      知离揉着眼睛,目光迷蒙,却还是想看清他脸上的表情,“你为什么不说话了?”

      谢映尘只是沉默着看她,片刻后,眼尾忽然扬起一抹淡笑,“没什么,只是没想过,仙主喝醉之后,连这样显而易见的事情都忘了。”

      知离撇嘴嘟囔:“说了多少遍,我没有醉……”

      她习惯性地扶着头想要站稳,可脚却落不到地上,身子似乎伏在某种柔软厚实的东西上,那毛茸茸的触感,让她觉得露出的手腕和脸颊都在发痒。

      她哼了一声,一个翻身滚到一旁,手掌落在地板上,冰凉的温度让她终于找回一丝清醒的实感。

      谢映尘伸手想拉她一把,她却固执地甩开他的手,“我没醉,腿也没摔伤,不需要你帮忙。”

      她用双手撑地,笨拙却倔强地把自己从地上支起身时,嘴里还在抱怨,“你管我叫仙主,我什么时候成了仙主的?突然跟我用这种奇怪的称呼,你是不是又想要跟我说什么大道理啊谢映尘。”

      “……就在几日前。”谢映尘纠正她,语气犹豫,似乎是在斟酌什么,“并非是我想以仙主相称,这是你自己要求的。”

      知离语气更加不满,“我怎么不记得我提过这种要求?你别想趁机蒙混过关,本姑娘心里,可是门儿清。”

      说着,一声浅嗝不自觉地从喉咙里冒了出来,微醺的花香随之弥漫开来。

      谢映尘垂下眼眸,“都说你醉了。”

      “真是的,不许说我醉了,我明明没醉,没醉!”她翘起嘴巴,嘴硬道,“你想让我证明给你看?不就是走两步,走稳了算你输!”

      她晃晃悠悠从他面前站起身子,脚下却一个不稳,身子猛地一斜。

      小白眼疾脚快,立刻冲上来,要用身躯给她当垫子。

      然而知离到底没有摔回地上,她手忙脚乱地扶住墙,站稳后还得意地朝谢映尘勾了勾手指,扬起下巴朝他炫耀,“怎么样?本姑娘说的吧,你小子还不信我。”

      谢映尘沉着目光打量她。

      想来他落在湖边的那大半坛尘寰酒,都便宜了她。

      可若不是因为她偷了他的酒,他也想不到,还能看到她露出这般模样。

      不是前天,不是昨天,偏偏是在今天。

      谢映尘依旧没开口,也未曾挪过脚步。

      然而知离毕竟是个闲不住的主儿,她见谢映尘不吱声,只当是他不甘心认输,随意摆了摆手,对他笑嘻嘻地说:“谢大侠士,我都走给你看了,你还装什么闷葫芦?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你在我面前认输,我又不会闲着无事与别人说,反正损不了你多少面子。”

      她说着,抬手点了点自己的脸,因微醺染在颊上的红晕像花一样缓缓绽放。

      谢映尘端详着她,没多久,摇着头轻轻“嗯”了一声。

      “你今日怎么了,就只是嗯一声?”知离狐疑地托住下巴,歪着脑袋打量他。

      烛光摇曳下,视线中的谢映尘一身绛红衣袍,是她未曾见过的衣色。

      她心里一阵嘀咕,总觉得谢映尘似乎不该穿这样的颜色……兴许是他有多余的衣服,只是先前未曾让她瞧见罢了。

      左右,他想穿什么颜色,也不关她的事。

      知离迈开步子,身形一个趔趄,险些扑倒在地。

      没等她真的迎面撞上什么,一双手已牢牢托住她的肩膀,指尖落在她身上,让她在逃过一劫的庆幸之余,不由感到一丝奇怪。

      他按在她肩头的力道大得令她发麻,哪里像在扶住她,倒更像是在扣住她。

      可她今日哪里招惹他了,他也不至于下手这么重吧?

      目光从他身前扫过,知离抬眼,本想让他松手。

      可映入她眼帘的,却是他绛红衣襟间,那些丝丝缕缕垂落的白发。

      突如其来的沉默也好,陌生的衣服颜色也罢,这些,还勉强能说得通。

      可为什么一个意气风发的天之骄子,如今头发白得像个活了一千年的妖精似的?

      知离没有挣开他的手,只是仰起脸,缓缓眨动一双醉意迷蒙的眼,“谢映尘,你头发怎么白了?”

      语气中的困惑,是由心而生,褪去平日伪装后的天真模样,似乎此刻,才最像本来的她。

      “你不知道么?”谢映尘定了一定,“活得足够久,头发自然就会变白,修士也不能免俗。”

      “又胡说,一个才十七八岁的人,哪来的脸说自己活得久?你是不是嫌命长。”知离忍不住想笑,可即便她这样打趣,他却依旧没有松开扣在她肩旁的手。

      玩笑到这种程度,就已经不再是玩笑了。

      她微微扭动胳膊,不悦地小声抱怨了一句,“你还打算扶着我到什么时候。”

      可谢映尘答的却是截然不同的问题,“修仙即是与天争命,百年千年,谁会嫌自己命长。”

      “我没问你这个。”知离蹙眉,她不喜欢他这副执拗的样子。

      十七岁的谢映尘总爱跟她扯这些天命大道理,可她没一次听得进去,毕竟这些事情跟她没什么关系。

      她只有短短三个月需要顾虑而已,还犯不着跟他这样的修士一起杞人忧天,去操心什么天命不天命的荒唐事。

      于是她重申了一次,“你放开我。”

      听出她语气中的抗拒,谢映尘并未就这样如她所愿干脆果断地放手。

      他将面容靠近,直到她避无可避,只能迎上他的目光。

      “是我的白发让你觉得碍眼了?”

      知离缩了缩脖子,下意识摇头,“我没说过。”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靠得这样近,温热吐息拂在她的眉眼之间,脸上不受控制地泛起一股莫名热意。

      在心底,她禁不住把那坛尘寰酒数落了百遍。

      “那你为什么要在意?”谢映尘低声问道,抬手轻轻拨开她额前一缕碎发。

      那动作极轻,堪称小心翼翼,仿佛他生怕惊扰到了什么,可他目光中的锋芒却不容忽视。

      即便到了此刻,他仍是执拗地想从她口中得到一个答案。

      呼吸缭绕间,知离已经分不清,自己纳入的到底是酒的芬芳,还是他的气息。

      她屏住了呼吸,试图让自己更镇定些。

      平心而论,谢映尘这张面容本就生得出挑。

      轮廓清晰,眉骨高挺,鼻梁笔直,每一丝细节都恰到好处,巧夺天工。

      也正因如此,无论他穿什么颜色的衣服,都能驾驭得游刃有余毫不费力,从来没有一件衣服能在他身上喧宾夺主。

      而这一头如雪般的白发,更是衬得他整个人宛若一幅清冷的雪景图,不染尘世俗气,不容冒犯。

      于谢映尘而言,衣色从不是问题,发色自然也不是。

      只是这样近距离地看着,未免有些太过夺目。

      知离说不清这是酒的后劲在作祟,还是别的什么。

      她用力眨眼,希求面前人的五官能从她的视线中,稍微淡去片刻。

      忽然间她想起了小白,那头浑身雪白的小狮子,一个念头在脑中迅速成型。

      “因为你这样的话,就跟小白一样了。”知离歪着脑袋补充,“小白是只白毛狮子,你现在也顶着一头白发。你是不是怕我太偏心它?可是人跟狮子又不一样。”

      她的眼角余光瞥见,那团白色的狮影就蹲在她脚边。

      知离弯腰蹲下,以她未曾想到的方式,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脱离了谢映尘的桎梏。

      她抚摸着小白头顶柔软茂密的毛发,忍不住想要把狮子抱在怀里。

      可当她伸手绕过它的身躯时,才发觉这狮子竟比她记忆中的大了太多,两只手根本揽不过来。

      “怎么就抱不动了……”她抬起头,冲着谢映尘露出一个尴尬的笑,转而却低下头,好像是真的很苦恼地盯着狮子,“它什么时候长这么大了?”

      谢映尘俯下视线,眉骨投下一片阴影,目光幽深,心思难以捉摸。

      知离觉得气氛有些奇怪,便在狮子身上搓了搓,随即举起一只手,向着谢映尘伸过去,“你就这么看着,也不拉我起来?”

      细碎的光尘在他们之间飞舞,他眼波深处像有暗潮涌动,某种情绪正呼之欲出。

      可在短暂的迟疑后,谢映尘终究还是克制地放下手臂,让她能把手搭在他的臂弯,借着他的力站起。

      她伫在他面前,抬眸与他的目光短暂相碰又匆匆移开,接着伸出手,用指尖拢起微微松散的发丝,为自己随意梳理了几下。

      谢映尘记得这个动作。

      五百年前,她脸上沾满故意抹上的泥土,用袖子擦来擦去也抹不掉,最后索性当着他的面,专心拨弄起自己凌乱的头发。

      那时候的她毛毛躁躁,跟后来那只嗷嗷待哺的小狮子一样难以照顾。

      他明明有那么多理由可以置她于不顾,可他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带上一大一小两个拖油瓶,穿过乱世的尘嚣与烽烟,去往最后的净土。

      原以为那些日子已经过去很久,遥远到几乎遗落在记忆深处,无归亦无解。

      可到头来,他却还记得太多。

      而她却将数百年的岁月抛诸脑后,俨然它们从未存在过。

      她回到他的面前,忽然以与昔日无异的姿态拨弄发丝,天真无忌,不加掩饰地提出各种要求。

      一个人若有心,便不该这样。

      一个人若有心,又怎会这般不在意?

      可因为是她,这一切仿佛变成了某种无法回避的磨难,像是泡在药酒里的黄连,让人难以分辨究竟是酒意更浓,还是苦涩更重。

      谢映尘缓缓收回了手臂。

      “你来见我,就只是为了指摘我的白发,再把我与瑞雪作比较?”

      听到“瑞雪”这个称呼,知离愣了一下,不假思索道:“小白就是小白,你干嘛要给它起这样的名字?贱名好养活,我们不是说好了?”

      “那是你的想法,我可没说过我必须答应。”谢映尘转过身,掩去唇角一丝稍纵即逝的自嘲,“仙主愿如何称呼它,那是仙主的事情,谢某不会干涉。”

      “你怎么又开始了?到底谁是仙……”

      知离话音未落,一道声音突兀地从外面传来,打断了她的话。

      “启禀君——”

      “没见本君正忙么?”

      谢映尘只是冷冷朝着门外扫过一眼,那声音立刻像被冻住般戛然而止。

      但只过了片刻,门外的声音又谨慎道:“关于凌少侠之事,仙宗希望能与您当面商议。属下深夜来扰实属唐突,但事关两界和平,大家都盼着您的答复。仙主那边,可需属下派人去请示?”

      谢映尘回眸,目光落在一脸茫然的知离身上。

      他揉了揉眉心,面不改色道:“无需惊扰她,本君自会处置。”

      “他刚才也是在喊我?”知离直愣愣地指着自己,对他纳闷道。

      她想起,这里似乎不是她的房间,她早就该回去了。

      正转身招呼小白跟上,她却见谢映尘抬起一根手指,示意她噤声,俨然是在与她进行某种秘而不宣的约定。

      “若让旁人知晓仙主深夜在我房中,恐怕,对仙宗声誉不好。”

      谢映尘说这话时,嘴角挂着一抹从容笑意,似乎这件事他关心或不关心,都并非他的本分。

      不待知离回答什么,他已抬步踏出门外,将紧随其后的知离和她还未发出的抗议一同关在门后。

      房门即将合拢时,谢映尘却刻意勾起一侧唇角,一缕雪白发丝从门缝间垂下,像是某种无声的挑衅。

      他甚至还朝她做出口型,“我回来前,可别乱跑。”

      随着脚步声逐渐远去,四周顿时安静下来,方才的对话一时间仿佛成了某种幻觉。

      知离微微恍神,酒后的昏沉感仍未散去。

      她只觉得谢映尘的房间比想象中大了太多。

      升云谷的灵枢阁,寸土寸金,何时有过这样宽敞的房间了?

      她试图捋清思绪,脑海中却响起刚刚那人对谢映尘的称呼。

      ——君上?

      知离还记得,谢映尘带她来到灵枢阁避灾时,是假借兄妹的名义寄居在此,挂着阁主一对远房亲戚的幌子。

      但如今,这角色扮演已然复杂到她有些搞不清细节了。

      知离扶住脑袋轻按太阳穴,拼命回想,却怎么也想不出自己漏掉了什么。

      她试着拉门,才发现门上不知何时被谢映尘下了禁制,紧闭得严丝合缝。

      不过她还没忘,谢映尘曾提过,灵枢阁里的房间,无论是他的这间还是她的那间,都一样有通往密道的入口。

      只要她花些心思找找,理应能绕开这禁制,不被这扇门困住。

      在小白坦然的注视中,知离贴着墙,小心翼翼摸索着谢映尘房里的每一丝痕迹。

      今日以前,她似乎还未踏足过他的房间。

      想来也好笑,他们在灵枢阁中碰头,从来都是在地下密道,而并非是在彼此门前。

      对于一个修士而言,这间房堪称是一应俱全,不只有茶具、书架、火炉,甚至还有一尊炼丹用的铜鼎,即便谢映尘兴起要在这里闭关几日,也不愁缺什么。

      只是,这里唯独没有一把剑。

      起初知离还以为是自己粗心漏看了。

      可当她几乎把每个角落都翻遍,却连一丝属于剑的冷冽金属气息都嗅不着。

      谢映尘的佩剑呢?

      他平日里剑不离身,可出门时分明没有带剑,屋里也看不到一点剑影,整个人好像一夜之间从剑修转行,拐进其他门道,变得陌生。

      知离咂了咂嘴,不耐烦地扫视一圈后,目光最终落在谢映尘的衣柜上,那是她唯一还没排查过的家具。

      也许是藏在这里了。

      可她打开柜门时,眼前的景象却让她震撼。

      知离素来知晓他讲究仪表,柜子里收着的衣服比他平日穿出来的还多。

      早前她需要女扮男装的时候,他还不情愿地挑了一套衣服送她,她想还时他偏又拒绝,也不知道在介意个什么劲。

      如今看他柜子里这一件件大同小异的衣服,缎面流光、丝绸细腻,相比之下,早前送她的那件简直朴素得过分,难怪他根本懒得再要回去。

      柜子底层摆着几双款式经典的翻云靴,靴帮上绣着低调的云纹,一双双整齐刻板地摆成一排,以至于一眼看不出哪双穿过、哪双没穿过。

      而在柜子深处,她的手指却触到一只不起眼的木盒。

      盒子里竟还有层层叠叠的盒子,像是某种精心设计的套盒。

      知离不由皱眉,怎么会有这么无聊的人,会用匣子套着匣子,什么宝贵的东西,值得这样大费周章地保存?

      当她打开第三层匣子时,眼前的东西却让她一愣。

      匣中静静安放着一只灰扑扑的木碗,也不知是什么时候的古董。

      尽管酒意未散,她也想不出确切的理由,心底却本能觉得,这本就是属于她的东西。

      知离毫不犹豫地把碗捞出,收入自己的储物镯中。

      手中的木匣子顿时轻了一分,她随手召出一件与木碗重量相仿的小物,就这么塞进去,然后把三层匣子原封不动放回原处,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做完这一切,她已经困得哈欠连天,既没精力去找什么密道入口,也无耐心等到谢映尘回来。

      迷迷糊糊中,她踱回小白身边,靠在狮子温暖的身躯上蜷缩成一团,闭上眼睛打起了盹。

      知离没听见房门被轻轻推开的声音,自然也没看到谢映尘悄然回到屋中的身影。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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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下本开女A男O文《意外标记了白切黑皇子》:表面是木头妹宝,实则飞檐走壁,还骑过阴湿腹黑漂亮皇子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