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Yestree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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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耶尔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回答：“因为我的车还在现场，我当然要把它带回去。”
“……？”玛格诺的头顶冒出问号。
就为这件事？他特地回到现场取车？顺便让别人赔偿？
关东的地下情报头子有那么穷吗？
“吾前几日刚接回去的断罪红炎，为完成朗姆先生下达的任务而献身，难道不应该为它治疗一下？”克里耶尔理直气壮，“谁让你当时给的时限那么紧急，我就只能用这辆新车了。”
玛格诺因为常年身处黑暗，对时间变化不那么敏锐，虽然是在接到命令后不一会儿就通知了对方，但毕竟本尼威斯闹出的动静有点大。
“「真实之眼」情报组缺车？”玛格诺用没有焦距的眼睛瞥了眼他。
克里耶尔回答得更快了：“不缺，但那是我的手下的车，不是我的。”
他要的只有情报和保密性。
克里耶尔在某些奇怪的地方很有原则，不管是不喜欢杀人，还是不爱压榨下属。
玛格诺竟然有一瞬间的羡慕。
他决定跳过这个话题，如果再继续讨论车的问题，他今天怕是别想完成朗姆的任务了。
“另外……我明面上的身份还是干净的，”克里耶尔一头红发晃了晃，“为了找到姐姐之后，能让她安稳地生活在阳光下。”
真可惜，他永远也不会找到姐姐。
玛格诺略带讽刺地想道，却觉得胸口隐隐有些闷。
他垂下眼帘，遮住那双本就无神的眼睛。
他看不清眼前的场景，却能一点点查看从线人传回来的照片和线索。
那张被战损红色福特占了大半个镜头的照片上，红发少年扑在车门上满脸悲切，旁边是几人一字排开的背影，画面边缘截了半个肩膀，角落里还有一位高大青年，青年的肩膀上是一只手，大概是搀扶着某个人，只不过被镜头所限制，看不见画面外的人是谁。
照片显然是偷偷摸摸匆忙拍下来的，画面歪歪斜斜，镜头里的人也并不完整，只有被叮嘱观察的目标红发少年全身都在镜头中。
“我们这样的人还想有安稳的生活？”玛格诺不咸不淡地刺了一句，“我的任务只是确认你没有异心。”
“我还盼着组织能发现姐姐的踪迹，怎么会对组织不利呢？”克里耶尔一副完全被朗姆抓住了软肋的样子。
能有几个真心实意为组织尽忠的？大家不过是为了各自的目的聚集在一起而已。
“在我面前就不用说这些虚假的话了，”玛格诺把盲文书丢到吧台下，灰蒙蒙的双眼似乎有了点神，他直直地看着克里耶尔的方向，也不知道是否看得清，“小鹿弟弟。”
克里耶尔深吸一口气，这次出人意料地没有闹情绪。
玛格诺奇怪地歪了歪头。
除了视野中的一团红色，他察觉不到克里耶尔的存在，也感觉不到对方内心的情绪，更别提和往常一样分析对方的心理。
这次给朗姆的报告要写些什么呢……
明面上的身份是干净的，可以借这次机会接近警方，对“姐姐”的在意程度依然极高……
“说起来，你叫什么名字？假名也可以。”克里耶尔放大的脸出现在他面前，让后者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只有你知道我的名字，太亏了。”
明明感觉不到克里耶尔的任何想法，为什么不上报给组织？
他可不是那种因为自己淋过雨，就要把别人的伞撕碎扔垃圾桶的人，其他人都能被他所察觉，唯一一个例外被上层得知会怎么样呢？当然是和他一样的待遇，甚至更过分。
玛格诺站稳身子，表情没有丝毫变化：“我没有名字……如果你非要的话——北星，这是我用过的假名。”
繁星闪烁的夜空，是他如今再也无法看见的景象。
“奇怪的名字，”克里耶尔摸着下巴上下打量玛格诺，对方深灰色的头发在黑暗中近乎显现出黑色，皮肤惨白，即使被吓到眼神也没有发生变化，只随着会移动的物品转动，“那我就叫你——小星星（Stella）好了。”
啊，他就知道，克里耶尔是为了报复他喊「小鹿弟弟」的称呼才特地问的。
玛格诺面无表情地想道。
不过……他对这个女性常用的昵称没什么排斥，反而——
“随你吧，小鹿弟弟。”最后几个字被他咬了重音。
“小！星！星！”克里耶尔凶巴巴地露出虎牙，“身为仆从怎能对吾如此不敬？！”
似乎天然对间歇性中二病有着抗性，玛格诺顺势坐上椅子，语气波澜不惊：“我们没有签订过契约，不是仆……从……”
他的声音到最后突然顿了顿。
仆从……
“那就与吾定下契约，成为吾之仆从吧，北星·玛格诺·斯黛拉！”
「与我缔结契约吧，——」
是谁？
稚嫩的童声伴随着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响起，一个模糊的身影浮现在眼前，他向自己伸出手——
「与我缔结契约，以血为引，以灵魂为誓，化为斩断无尽深渊的利刃……」
这是……什么？
「北地的狂风啊，听从我的号令……」
脑袋深处传来阵阵刺痛，玛格诺藏在视线死角的手紧紧握起，修剪整齐的指甲嵌入掌心的皮肤。
他向来如同面具般淡然的表情凝滞片刻，第一次主动凑近克里耶尔。
后者下意识地拔出了枪。
玛格诺却丝毫不在意被枪口对准，永远笼罩着雾气的眼眸宛如冬天起雾的窗户，叫人看不清背后的情绪。
“我们以前见过吗？——我是指，在这里以外的地方。”
这次换作克里耶尔后退了几步，他整个身形几乎没入黑暗：“我想并没有哦，怎么？感受到对吾的服从意志了？”
自从离开实验室以后，玛格诺在睡梦中断断续续得到过一些破碎的画面。
在小河里捞鱼、在森林里捕虫、在雪地里打雪仗。
这些画面最后都会被滔天的烈焰所吞噬，剩下的只有冰冷的墙壁。
也许在成为玛格诺之前，他也曾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孩子，如果没有组织，他或许依然可以自由地奔跑在太阳下，不被人群庞杂的心声所淹没。
可是没有如果。
他对“普通人”的印象也仅限于此了——河岸、森林和雪地，因为他记忆的开始，就是几根牢固的栅栏。
他已经有十几年没见过太阳了。
没什么好留恋的，就算再没有常识，玛格诺也明白自己经手的是什么样的活计。
“这次的试探结束了，”玛格诺的声音恢复平静，“作为你没有背叛的奖励，我会在一个月内找到更多关于「姐姐」的线索。”
“那真是太好了，毕竟我的主场只有关东。”
————
不对劲。
哪里都不对劲。
红发少年在黑暗中掩去身形，眼罩已经被摘下，露出浅金色的右眼。
频繁发作的眩晕症、至今没有作出对策的妖怪、在组织的卧底行动毫无阻碍、本该死去的玛格诺……
哪里都、不对劲。
回溯时间的必要前提是他与那只妖怪的死亡，以及两者共同想要重来的强烈愿望，只要其中一方选择放弃希望，莫比乌斯环的轨道就会断开，时间的列车将驶向未知的未来。
既然妖怪执着地渴望回到过去，他就不可能放任影川朝日沉溺在自暴自弃的想法中。
比起让他在周围人的温暖中再次激起求生欲，那只妖怪更可能直接地与他面对面，用在意之人的安全威胁。
全球性的案件、燃起的战火……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那只妖怪什么都做得出来。
可他至今都没有发现任何动静。
他从头梳理起这次的异常之处，最大的变数就是玛格诺。
在以往的周目中，玛格诺都会在短短数天之内以背叛的罪名被处决。
听说他原本是酒厂的实验体，拥有极强的感知能力，擅长审讯，因此被安排在情报组，直属于朗姆。
他的眼睛不能适应日光和灯光，只能长年待在昏暗的地方。
那只妖怪究竟在打什么算盘？引诱他去调查玛格诺？
不详的阴云笼罩在心头，他眯起眼睛。
可他偏偏不可能放过这条线索，无论玛格诺的背后隐藏着什么样的秘密，他都要调查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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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里耶尔暂且可以信任，他心中只有对姐姐的执着，只要拿捏住这一点，就可以完全控制住他的情报组织。另外，他似乎对我非常有兴趣，想让我成为……呃，签订契约的仆从。”
玛格诺依然坐在吧台后的椅子上，空旷的大堂拢起他的回声。
「那就好好和他玩那些过家家游戏吧，他的情报来源和能力都是我们急需的资源，用你的天赋维持住他对你的兴趣，适时给予些甜头……记住，不该说的不要说。」
克里耶尔所建立的真实之眼情报组自然不可能拱手相让，对方还要以此作为条件换取姐姐的下落，而朗姆在尝试过其他方法之后发现真实之眼们对情报的严格把控远超组织，似乎只有克里耶尔才能完全使唤得动。
向来急性子的朗姆看在回报丰厚的份上也不急着短时间内吞并真实之眼。
“是，朗姆大人。”
不该说的？所谓的姐姐早就已经死在组织手下了？
玛格诺捋开垂到额前的头发，他已经有好几年没有理过发了，头发却依然没有长长。
「警视厅那边卧底暴露的源头找到了吗？」
“已经有眉目了，朗姆大人。”
「快点调查，Time is money！明天来一趟实验室，你的维修日期快到了！」
“是。”
即使身体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慢性疼痛，玛格诺还是平静地应下。
就和这见不到太阳的酒吧一样，他早就已经习惯在没有光的地方生活。
曾经如何又怎样？
——那都是Yestreen了。
————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Yestree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