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情书》磎山

53、第五十二封情书

　　第二天上学时林礼嘉打着哈欠，睡眼迷蒙地来到自行车前，却发现车上赫然坐着个女孩。
　　再仔细一看，这女孩不就是早该去学校了的苏霖曼。

　　林礼嘉以为是自己今天难得起早，抬起手腕看了眼表。
　　距离早读铃响还有不到十分钟。
　　很好，稳定发挥。

　　“你今儿怎么起这么晚？”
　　“没有起晚，”苏霖曼合上手里的英语书，“我只是在等你。”
　　“等我？”林礼嘉噗嗤一声笑出来，“你不是嫌我起得晚，每次都得从大门跑到班里所以不跟我一起走了吗。”

　　话虽这么说，但林礼嘉还是老实地跨上单车驶向学校。
　　“那是以前，我想了想，你骑车载我再加上跑步进学校，每天早上可以省下十分钟，高三了，我得抓紧一切时间学习。”
　　林礼嘉闻言又是一笑：“大小姐，你这成绩还在乎什么十分八分啊？不影响你考青大！而且这不是快到金槐杯决赛了吗，到时候你准能拿到加分，就更不用在乎咯。”
　　苏霖曼嗔怒地轻拍他后背：“反正以后你稍微早起一点，我要开始我的蹭车之旅。”
　　“行行行。”

　　微凉的风划过皮肤，苏霖曼嘟囔一声“有点凉”，前面的人立刻扔来校服和书包。
　　“辛苦你帮我抱一下，要没手拿的话，给我当会晾衣架也行。”
　　虽然不明白他为什么总能把好话说的这么气人，苏霖曼还是心头泛着些甜披上衣服。

　　下车后林礼嘉接回自己的书包，拉链不知何时被人挂上一个蓝白色的小玩偶，黑滚滚的眼睛藏在长毛里，丑萌丑萌的。
　　“这是什么？”林礼嘉提起书包晃了晃。
　　“昨天路过抓娃娃机抓到的，感觉这个很像你。”
　　“？”
　　林礼嘉左看右看，实在没看出这个丑娃娃和自己哪里像。
　　“苏霖曼，骂人可以不必这么含蓄。”
　　“谁骂你了，”苏霖曼憋着笑，“难道不像吗，不一样都是永远没睡醒的样子。”
　　“……”无可辩驳的林礼嘉勉强接受了这个说法。

　　苏霖曼绑的是死结，林礼嘉试着解了一下没解开，刚好书包拉链几天前断了锁头只剩下个小铁环，每次拉书包都怪麻烦的，干脆让这个小玩偶充当锁头的身份。
　　图方便的代价就是一进教室便被尚泽明和王铭浩狠狠嘲笑了一番。

　　“噗哈哈哈哈老林！你这么有少女心呢！”王铭浩扒拉着小玩偶笑。
　　“虽然说每个男孩心里都住着一位公主，但你这……住的是金刚芭比吧。”尚泽明跟着补刀，“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这玩意跟它主人一样丑。”
　　林礼嘉不多言，赏了他俩一人一个爆栗。
　　郑雯被三人打闹的动静扰到，转过头一眼边看到林礼嘉书包上的玩偶。
　　“丑吗？我觉得挺可爱的诶。”郑雯笑着撩起小玩偶的毛，露出两颗黑漆漆的眼睛。

　　大眼睛，呆脑袋，长刘海……怎么有点眼熟。

　　“诶，你们还别说，这么一看我觉得这个玩偶跟郑雯有点像诶！”王铭浩突然惊呼出声，话音未落脑袋又被人狠狠敲了一下。
　　“你干什么啊！怎么合起伙来欺负我。”王铭浩委屈巴巴地看向尚泽明。
　　尚泽明使了好几个眼色，对面这傻小子还没领悟过来。
　　他无奈扶了扶额头：“郑雯，王铭浩没别的意思，就是这玩偶脑袋上的毛耷拉下来的时候有点像你上学期刘海没长长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愣了几秒，郑雯没所谓的摆摆手：“我都没有想到那里去。”
　　林礼嘉这才仔细打量起这个玩偶，果真是越看越像，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上课铃响，林礼嘉推着几人回到座位。
　　路过郑雯，他又是没忍住勾起微笑，故意捏着那个玩偶。
　　“那就拜托我们的小郑分身陪我好好学习吧。”
　　郑雯被他戏弄得有点羞赧，难得胆大的嗔怒林礼嘉一眼。

　　林礼嘉也不恼，反而饶有趣味的对上她视线，眉眼弯弯，嘴角也是弯的。
　　“小郑本体也要加油喔。”
　　郑雯没回答他，只是转过身去。

　　林礼嘉闹够便低头看书，大家也随着老师进入安静下来。没有人注意的时候，少女用冰凉的手贴住滚烫的耳朵。
　　郑雯今天心情好，周围人体会得明显，虽然不知缘由，但正值年华的少女清浅的笑容是比病毒更具感染力的东西。

　　这份好心情在放学时被打破。

　　“郑雯。”
　　郑雯转身，看见苏霖曼笑容和煦的面庞。
　　“还好遇见你。”她突如其来的亲切让郑雯有些无措，又有些欣喜。
　　“苏霖曼？你找我有事吗。”

　　“也不是什么大事，刚才走路的时候书包上的挂件突然断掉了，能不能拜托你帮我挂一下？”苏霖曼笑意太温和，可郑雯见过太多人们各怀心机的神色，她觉得那笑容有丝丝缕缕看不清的复杂情感和温柔善良交织着拧巴在一起。
　　可苏霖曼不会是坏人的。郑雯想，或许是自己太敏感。

　　“喔，当然可以呀。”郑雯从苏霖曼手里接过那个挂件，动作蓦然顿住。
　　粉白相间的小团子，和今早林礼嘉家书包上的那个除了颜色不同，其他细节几乎一模一样。
　　苏霖曼背对着她看不清神色平淡开口：“这是我周末夹娃娃夹到的，本来是两个，我想着可以交替着用。”
　　想到什么有趣的事，她轻轻笑一声才接着说道：“林礼嘉看到了非要把那个蓝色的要走，也不知道他一个男生能用到哪里去。”

　　郑雯心中瞬间酸涩万分。
　　她知道林礼嘉用到哪里去了呢。
　　像是童年得到的小红花被别在胸口，恨不得向全世界炫耀。

　　锁扣很大，可郑雯挂了好几次也没挂上，等那小玩偶在苏霖曼书包上摇晃后，她匆匆对苏霖曼说了再见。
　　天空阴了，郑雯的心情也随之跌入谷底，不闻回响。
　　好像最近的她太沉溺于虚幻的梦里，还觉得自己已经靠近再靠近，几乎可以触到他的指尖。
　　可这一刻郑雯恍觉，原来她以为的咫尺，竟是无法跨越的天涯。

　　郑雯离开时的步伐几乎算得上是慌乱，苏霖曼觉得自己该笑的，像所有青春校园偶像剧里的恶毒女配那样,为自己的大获全胜而雀跃。
　　扯扯嘴角，她一点也笑不出来，只替自己悲哀。
　　她本是炎炎夏日的细雨一场，为何会化作大雪飞扬。
　　－－－
　　“我不喜欢喝饮料，但偶尔我去超市买很多很多可乐屯在冰箱里，这是我和L先生唯一共同喜欢的饮品。
　　昨天他使坏提前摇晃一瓶可乐叫我打开，汽水呲我俩一身时，我突然想到从前。
　　那时我对他的感觉复杂。
　　当只有我和他相处时，我偶尔觉得他离我很近，我可以踩着他的影子前进，也可以装作迷惑般一道题问他好几遍。
　　可他和S小姐在一起时，我又觉得我们好远，就像一场戏总有主角配角，我是罗密欧与朱丽叶中换好几套戏服的无名演员。
　　我从未想过他会走向我，灰姑娘的故事是最童话的童话。
　　可是突然有一天，我睁开眼，发现自己坐在南瓜马车里面。
　　暗恋是他书包里的可乐，随他的行动上下跳跃，气体充满整个瓶子，终于哧——的一声被打开，一直坠入月光里。”
　　----
　　林礼嘉生日后没多久就是高考，眼泪和离别带来的是一波人全新的开始，也是准高三生距高考365天的倒计时。
　　在高三开始前，学校组织大家把想去的大学写在纸上，叠成纸飞机挂上心愿墙，等拿到录取通知书再重新打开。

　　苏霖曼想去南大学文学，林礼嘉想去警校，尚泽明没什么方向，唯一的心愿是跟苏霖曼和林礼嘉到一个城市，这样就能常常见面。交纸飞机的那天，三个人在秘密基地许下一起去北京的心愿。
　　尚泽明幼稚的非要把三个人的纸飞机挂的最高。

　　“你们不懂，我听学长学姐说咱们学校的心愿墙很玄乎的，挂的越高才越容易实现。”

　　另外两个人虽然嘴上说尚泽明幼稚迷信，但三颗脑袋还是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地出主意。
　　林礼嘉背着尚泽明，苏霖曼小心翼翼的张开手在旁边搀扶，三个人在心愿墙前摇摇晃晃，终于在老古董发现的前一秒挂了上去。

　　进入高三日子没有苏霖曼想象中那样紧张，时间只是在无波无澜的流失，安静的守候在每个人身边。
　　一中即将召开运动会，高三生自然没有被列入计划当中，尚泽明上蹿下跳的拉拢人一起去抗议。也不知是不是他的诚信感动了上苍，最终下达的文书里参与人员一栏居然还真加入了“全体高三同学”。

　　“真是尚泽明把老古董劝动了？”苏霖曼倚在栏杆上，绕有趣味的用下巴点了点远处公告栏前指着文书兴奋的手舞足蹈的尚泽明。
　　老古董是高三学生给高三教导主任起的外号，因其为人过于一板一眼，墨守陈规而得名。
　　“哪能呢。”林礼嘉也笑，说话时声音清晰，嘴巴却是一动不动，对着转过身邀功似骄傲的尚泽明竖起大拇指。“好像是老杨觉得咱们三年来都没办过什么活动挺遗憾的，联合了几个班主任一起去找老古董求的情。”

　　林礼嘉：“要报项目吗？”
　　苏霖曼指了指自己，没忍住噗呲一声笑出来，“你说我吗？”
　　“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请假绝不跑操，能聊天绝不上体育课。”苏霖曼说着，十分应景地打了个哈欠，“就我这样，你觉得我会报名吗？”
　　“也是。”林礼嘉后知后觉自己的问题实在愚蠢。
　　他该是最了解苏霖曼的人，从小到大的运动会她从来没有主动参与过，这次又如何会例外。

　　上课铃响，正巧这节是杨威的课，一进教室就听取噪音一片，反复维持了几次纪律都无济于事，深深的一口气叹出，杨威的身影看上去有些萧瑟悲凉，这反而比斥责有用的多，教室迅速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讲台，杨威悲戚的表情维持片刻，突然变成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从身后拿出几张A4大的纸。
　　“反正你们和我都不想上课，这节课我们来报项目吧！”

　　讲台下的同学如出一辙的无语表情，杨威讪讪然地笑了笑。
　　“来，体育委员，林礼嘉，”杨威招招手，“上来帮忙。”

　　林礼嘉刚刚起身便被王铭浩和尚泽明一人一只胳膊拉着跌回座位，两人双手合十面色虔诚地对着林礼嘉拜了又拜，郑雯不明所以，却见随着林礼嘉走向讲台，几乎每个人无一例外地对着林礼嘉做出一样的动作和表情。

　　瞧见郑雯一头雾水的懵懂模样，王铭浩开口解释：“一中有个规矩，可以在赛程上摆烂，但每一个项目必须报满，没有特殊情况坚决不许弃权。”
　　“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尚泽明笑嘻嘻：“尊重校训嘛。”

　　王铭浩继续补充道：“而每年势必有一个项目会拖到报名截止的最后一天才被各班确定，那就是——男女子组5000米。”
　　“男子组还好，每年都会变成整活大赛。”王铭浩冲着尚泽明努努嘴，“这小子，高一的时候在跑道上吃泡面，还热情邀请了老古董一起，差点把老杨气死。”
　　“那能怪我嘛！”尚泽明梗着脖子狡辩：“还不是老杨，实在找不到人非拉我当替死鬼，是他跟我说只要报名干什么都行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