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情书》磎山

50、第四十九封情书

　　“我和L先生度过的第一个生日是在我们高二的结尾。

　　农田里有一种杂草叫做稗子我们叫他稻田里的伪装者，样子与稻谷相似 却比它矮小丑陋得多。稗子的春天总是过得小心翼翼，渴望阳光和雨露又怕被农人发现，所以要想办法伪装自己才能存活。

　　我时常觉得我便是那株稗子，怕L先生发现我小心翼翼的贪婪目光，怕他发现每一次擦肩时我不自觉加重的呼吸。

　　我的礼物最寒酸，可他说他喜欢。他悉心捧起的不只是脆弱易碎的水晶球，还是我十七岁敏感怯懦的少女心，是我这颗稗子的一整个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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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三班门口时苏霖曼恰好走出来，林礼嘉抬手挥了挥，苏霖曼匆匆应了声好就与他擦身而过。
　　林礼嘉愕然，小跑几步追了上去。

　　“早上好。”
　　苏霖曼一脸莫名其妙地看向他。“你也好。”

　　“今天是周五了对吧。”
　　“嗯，明天还要上课，距离你的周末还早。”

　　他清了清嗓子：“现在是五月底了对吧。”
　　“对啊，距离你的暑假也还早。”

　　林礼嘉：……
　　“苏霖曼，你不觉得你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吗？！”

　　苏霖曼闻言低下头认真沉思了一会，然后懊恼的拍了拍脑袋：“刘老师让我给他交表来着，我怎么给忘了！我现在就去。”

　　林礼嘉：……我真的要闹了！！！

　　看到了想看的反应，苏霖曼终于扑哧一声笑出来，“好了，不闹你了。”

　　“林礼嘉，生日快乐。”
　　她含笑对上那双清亮的眸子。

　　十八年，不止生日，在未曾缺席的每一天，都愿你开心快乐。

　　苏霖曼挑挑下巴，林礼嘉会意把手伸到苏霖曼面前，换来轻柔的一个击掌。

　　再低头时手心静静的躺着一根可乐味的棒棒糖。

　　他哑然失笑：“这么打发我？”
　　“怎么可能，”苏霖曼神秘地压低声音，“今天中午记得回家，神秘礼物等着你喔。”

　　想到那份费了不少精力和财力的礼物，虽然过程有些许波折，但想到他收到时的表情，苏霖曼笑容灿烂许多：“你一定会很开心的，我保证。”
　　“……你和尚泽明都怪怪的。”上课铃响起，林礼嘉终于听到了那句想听到的话，于是不多纠结礼物的事，心满意足的离开。

　　三班的最后两节课是语文和体育，苏霖曼请了假提前回家。
　　临近会考林礼嘉不愿意请假，晚自习又要上的很晚，只有中午的时间还算空余。

　　刚出电梯的地面被她铺上“欢迎来到成人世界”的标识，箭头长长的一直指到家门口。

　　来自父母亲友的礼物堆积如山，最上层是一个缠着蝴蝶结的透明盒子，里面稳固盛着一个篮球，上面有黑色记号笔的签名。
　　“德里克·罗斯”，和他卧室海报右下角的描绘一致。

　　越过礼物又是一个新的箭头，这次指向楼道。

　　苏霖曼提前和物业商量好暂时关闭二十一层和二十层的感应灯，折回的楼梯扶手被她缠上闪着暖光光晕的灯带，以时间推移的顺序挂着林礼嘉从小到大的照片，单独的，和爸爸妈妈的，和沈素的，还有和苏霖曼的。
　　那张林礼嘉变成漂亮的小公主的照片恰好在拐角处，最显眼。苏霖曼发觉，无论第几次看到这张照片她还是会忍不住被逗乐。

　　十七岁，二十七岁，七十岁。

　　从咿呀学语到步履蹒跚的那时候，照片恐怕得挂满整个小区的楼道才够。

　　那不是几张纸片，而是我和你度过的漫长岁月。

　　苏霖曼站在箭头的尽头，给尚泽明发去消息，尚泽明几乎立刻回了句“OK”。
　　她捧着蛋糕隐在黑暗里，迫不及待想看到林礼嘉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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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霖曼的任务是布置场地，尚泽明则负责生拉硬拽也把林礼嘉带回去。

　　收到苏霖曼的消息时最后一节课上了一半，尚泽明登时没什么心思上课，转头看到林礼嘉聚精会神的模样惊叹咋舌。

　　真是，这种日子也有心情上课的。

　　“刘老师，我打断一下。”
　　杨威突然推门进来，歉意的冲着物理老师点点头，“尚泽明，你跟我出来一下。”

　　全班的目光瞬间聚集到尚泽明身上

　　尚泽明与林礼嘉对视，林礼嘉疑惑地挑眉。
　　不明所以的眨眨眼，尚泽明跟着杨威出去。
　　门外的杨威不复刚才淡定的模样，焦急的在原地踱步。

　　“杨老师，您找我什么事？”
　　没来得及回复尚泽明，杨威已经迈步离开 招招手示意尚泽明跟上。

　　“杨老师，物理课还没上完，我不用回去了吗？”尚泽明一头雾水地跟到杨威身边。
　　“还上什么课啊，，医院那边说你爷爷刚才突然休克，现在正在手术，你爸爸的车已经在门口等你了。”

　　脑袋嗡地一声变得一片空白，尚泽明一瞬间立在原地无法动弹。

　　那个老人，教自己念书识字，给予他新的人生的那个人，要离开了吗。

　　尚斯铭的病很早以前就到了无药可治的地步，后来的一切治疗手段不过是在拖时间，尚泽明对最坏的结果早有准备，可真正来到这一天，还是发觉自己无法抑制心里的恐惧和无措。

　　杨威着急上来抓他胳膊，尚泽明被带的一个趔趄。
　　“你这孩子犯什么傻呢，快走啊！”

　　被叫回神，尚泽明越过杨威奔跑起来，从教学楼到校门的那段路他走过无数次，从未有这样慌张急切的时候。

　　快一点，再快一点，即使喉咙泛起腥甜也要继续加速。

　　等等我，拜托。

　　那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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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尚泽明久久没有回来，郑雯和王铭浩转过身担忧地问林礼嘉尚泽明的情况。

　　低头发着消息，林礼嘉摇摇头：“我也不知道，给他发消息他也没回。”
　　他又安慰两人道：“应该不会有什么事，你俩先安心上课吧，我有消息我给你们说。”

　　直到下课铃响起，身边的座位仍然是空的，打去的几个电话不是无人接听就是被挂断，林礼嘉也开始有些担忧。
　　“有急事，见面再说，中午记得回家收礼物。”
　　正准备去尚泽明家看看时林礼嘉终于收到了尚泽明的短信，长吁一口气，想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又被咽回去。

　　他说回来说，就等他回来好了。

　　林礼嘉有些纳闷为什么一个两个都叮嘱他一定要回家，到三班找苏霖曼时被项尔告知苏霖曼第三节课后就已经回家了。

　　“回家了？她又去忙什么了？”
　　林礼嘉试图给苏霖曼打电话，可前一晚忘记了充电，刚才又因为担心尚泽明而使用过度的手机早就在衣兜里悄悄罢工休息。
　　本来想中午一起吃火锅过个生日，包间他都订好了，结果一个两个的都有事。

　　出校门时学校里已经没什么人，林礼嘉拖沓着脚步垂头丧气准备回家。

　　“小林呐！”

　　忽然被熟悉的声音叫住，林礼嘉回头，是郑雯和她妈妈。
　　刘媛娣笑容灿烂和蔼对林礼嘉招招手，想说什么又被郑雯蹙着眉头拉住母女俩在原地小声争论一番，最终刘媛娣甩开郑雯快步迎过去。

　　“阿姨好。”虽然有些莫名，但林礼嘉还是礼貌的打了招呼。
　　“诶诶，”听到林礼嘉声音，刘媛娣忙不迭的回应，“小林呐，我听我们家郑雯说今天是你生日啊。”
　　“是的阿姨。”
　　“感谢你对我们家小雯的照顾啊，十八岁的小伙子了，这声祝福阿姨必须亲自说给你。”

　　林礼嘉连忙鞠躬道谢。

　　“我听小雯说你爸妈不在家啊，是约了朋友一起去吃饭庆祝吗？”
　　闻言，林礼嘉眼神暗了暗，“本来是……但是他们今天都临时有事。”
　　刘媛娣惊呼一声，心疼地拉住林礼嘉的胳膊：“那你今天要一个人过生日吗？”
　　林礼嘉迟缓地点点头。

　　“那怎么可以的呀！”眉毛皱在一起，刘媛娣声音陡然提高，“这样，今天去阿姨那，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妈！”郑雯走上前拉住刘媛娣，凑在她耳边低声道：“人家有自己的规划的，你不要让他为难。”
　　“这有什么为难的，”刘媛娣责怪的嗔一眼郑雯，又怜惜地拍拍林礼嘉的手，“阿姨肯定给你做顿大餐，再不济，一碗长寿面还是要吃的。”

　　不等林礼嘉说话，刘媛娣已经抬手拦下辆出租车，赶着郑雯坐进去，刘媛娣又把林礼嘉塞进车。
　　林礼嘉脑袋懵懵地，还没反应过来时母女俩已经一左一右坐在他身边，出租车司机也是个爽快人，等人一齐就踩下刹车扬长而去。

　　刘媛娣后知后觉自己的唐突，刚才听到林礼嘉说要一个人过生日心里的母爱登时有些泛滥，代入郑雯就觉得心疼的不行。
　　她有些责怪林礼嘉的父母，突然觉得穷些也没什么。

　　赚那么多钱有什么用，连孩子这么重要的时刻也无法参与，是再多奇珍异宝也无法弥补的空缺。
　　刘媛娣有些歉疚的搓搓手，“小林啊，阿姨刚才太着急了，你没有别的行程吧？”
　　从前见到刘媛娣时她大多忙碌于生计，林礼嘉从未发觉她与郑雯模样这样相似，尤其这时小心翼翼的样子几乎如出一辙。
　　反正礼物下午也可以拿，林礼嘉现在的确无事可做。

　　他安抚的笑了笑，“没有了阿姨，原本计划回家点外卖的，现在能跟你们一起吃也蛮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刘媛娣长舒一口气，终于安心地靠在车椅背上拉着郑雯问着学校里的家长里短。

　　下车时林礼嘉下意识掏出钱包付钱，却一把被刘媛娣按住。
　　“小林，阿姨知道你比一般的孩子成熟，可至少在大人面前不用这样的。”

　　她转过头时笑容温柔，背光显的轮廓更加柔和温暖。

　　“对于孩子而言，好的大人就是可以被依靠和托付的那个人啊。”

　　许是光影模糊她的面颊，即使那样近的距离，林礼嘉隐隐约约看到的却儿时母亲对他张开双臂的模样。

　　那不是被光笼罩的人，那是光源本身。

　　他眼眶忽而有些热，“阿姨，谢谢你。”
　　“这孩子，说什么谢。”
　　“对喔，不可以说谢谢。”郑雯转过头看他，“林礼嘉，我们老家有个习俗，过生日的人在生日那一天不可以说谢谢的。”
　　“为什么？”林礼嘉失笑，“好奇怪的习俗。”
　　“嗯……我也不知道，”看到林礼嘉笑起来，郑雯也下意识弯起嘴角，“大概是寿星的特权吧，为寿星做任何事都是理所当然的。”

　　“那寿星拜托你，”林礼嘉靠近些压低声音，“下午体育课别逃课了，体育委员撒谎太多次，鼻子已经变得很长了。”
　　脸噌的一下变红，郑雯支支吾吾瞪大眼睛，“原来你知道！”
　　林礼嘉觉得她这模样好玩，忍不住笑出声，不置可否地眨眨眼。

　　下车时刘媛娣注意到女儿的脸色奇怪，关切地问郑雯是不是不舒服，郑雯只含糊着说是车里太热了。

　　知道一切的林礼嘉躲在两人身后无声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