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做了太子的皇婶》寒枝难栖

33、第33章

　　温清棠刚刚起身，便听到头顶传来平静却笃定的声音，“你在躲我。”

　　她抬眸，对上那双琉璃眸子，里面映出自己小小的倒影，她觉得陆离这话有些莫名其妙，她为何要躲他？或许是这段时间与他相处次数多了，温清棠在陆离的面前并不似寻常人拘束，心中想着什么就说了出来：“我不曾躲你。”

　　明明是真心实意的话，对上陆离沉沉的凤眸，温清棠却生出几分心虚来，好似是她说了谎一般。

　　温清棠和陆离二人的互动全数落尽旁边另外两人眼中，蔷旗快步走近，停在陆离身边上下打量着温清棠，又瞥了一眼旁边的唐梓行，笑道：“没想到竟能遇上温姑娘，不知你身旁这位公子是谁，未婚夫吗？”

　　蔷旗自那日宴会后就着人在京中细细打探了一番温清棠，不仅知晓她从小到大的事迹，更知晓她曾当众以幼时的未婚夫拒了与南楚太子的亲事。

　　她当然不曾见过唐梓行，更不知晓他就是温清棠的未婚夫。但她既然早就看出陆离待温清棠的不同，无论温清棠此时身边的男子是谁，都不妨碍她在陆离面前提一提这门亲事。

　　陆离冲唐梓行点了点头，“唐大师。”回想起那夜晚宴后提着宫灯站在宫门一角的温清棠，还有在宫中青石小径拐角处了那片衣角，陆离的眸子更深了些，他倒是不曾知晓温清棠竟与唐梓行这般熟稔，已然到了能一同出游的程度。

　　看着蔷旗带着询问了目光，温清棠心中不禁苦笑：这北凉公主倒是真的歪打正着，唐梓行可不就真是她的未婚夫。

　　还不及她想好如何回话，身边的唐梓行先于她开口，声音缥缈悠远，大师的范起得足足的，“我与温姑娘的外祖家原是旧识，此番没想到竟真的在京中相遇。”

　　蔷旗原本也不关心唐梓行到底是何许人，转过脸笑道：“陆离，我们一同去鹊楼逛逛如何，如今已近午时，我们刚好在那里用饭，我听说鹊楼的烧鹅乃是一绝，不如我们——”

　　“北凉公主。”陆离声音微冷地打断，“陆某曾说过，不要跟着我。”

　　蔷旗有些委屈，道：“是你们南楚的皇帝要你带我好生逛逛京城的，难道你还要抗旨不成？”

　　温清棠和唐梓行对视一眼，皆是眼观鼻鼻观心，她甚至心中已经开始盘算如何才能脱身，赶紧带着唐梓行回外祖父家。

　　陆离的目光从一开始便停在温清棠的身上，如今瞧着她垂着头摆弄衣袖的模样，自然知晓她心中在打什么主意，嘴角不可察地微微翘起，笑意转瞬即逝。

　　“又想跑。”

　　一个男声在温清棠的脑海里兀得炸响，她猛地抬起头，却发现唐梓行和陆离皆在看她，陆离口中甚至还在回答蔷旗的质问，语气冷得发紧。

　　“陆某向来随心所欲，你若想逛请自便，我还有更要紧的事。”忽略蔷旗半是生气半是委屈的神情，陆离直直看着温清棠，道：“一会儿有何打算？”

　　唐梓行捻了下手中的细枝，眼神慢悠悠地放在陆离身上，他倒是没见过南楚这位战神对谁有过如此熟稔不见外的语气。

　　感受着周围三人齐齐望来的目光，温清棠顿时觉得自己像是陷进了一张蛛网中，浑身紧绷得厉害，索性也不作任何遮掩，破罐子破摔道：“回家吃饭。”

　　陆离挑了下眉，笑意一闪而过：“英国公府？”

　　温清棠垂下眸暗暗瞥了一眼身边依旧“仙风道骨”的唐梓行，知晓这货根本没办法插嘴帮忙，只好道：“清棠外祖父到京已有一段时日，今日回外祖父家。”

　　刚刚她的动作丝毫不落地落进陆离眼中，只那一眼，他就知晓今日这顿饭必定是有唐梓行的，于是开口道：“苏州徐氏，久闻多年，最是乐善好施，此次南方洪灾更是慷慨解囊，捐赠大笔银钱，助朝廷渡过难关。如此良善之家，我自是要去拜访的。”

　　关于陆离的传言南楚几乎数不尽，唐梓行对陆离那时早有耳闻，阎罗似的只知杀人，不理世事的人，怎么就忽地懂了人情世故。想及此，他遗世独立的面皮不禁抽了抽。

　　蔷旗这还有什么不清楚的，这陆离分明就是没将她放在眼里，一心只想与这温清棠一起。

　　三人的目光又出奇一致地落在了温清棠的身上，她保证，就连她当初跟姜燕姿打在一起的时候，整条街人的目光加起来都没有这三人让她不自在。

　　温清棠吞咽了下，道：“那王爷便一道来吧。”话刚说完，蔷旗的声音果真就如她预料的那般紧接着响起：“我也一起。”

　　温清棠能怎么样，这毕竟是北凉公主，他陆离可以随便拒绝，她可不能。

　　刚出门时是她与唐梓行两人，回来时却浩浩荡荡地跟了一堆，除却陆离的侍卫，还有蔷旗的侍卫。

　　徐进一脸懵地看着院子中一窝蜂的人，询问地望向一旁的温清棠。温清棠摊了摊手，有些无奈地暗中揪了下陆离的衣袖。

　　陆离微微侧身，垂头看着身旁的温清棠，静静等着她说话，这番模样竟硬生生显出了几分乖巧来。想及此，温清棠狠狠打了个激灵，这是战神，哪来的乖巧。她道：“王爷，这些侍卫可否……”

　　她的话并未说完，但陆离已然明白，手一挥，那队装着黑色劲装的人就整齐而迅速地出了院子守在门外，期间肃穆而安静，一眼便知平常定是军纪严明。

　　陆离从不曾去谁家上门做客，又自幼在战场厮杀，是的的确确不懂这方面人情世故的，直到温清棠提醒，他才骤然意识到自己的不妥。

　　两人这一番互动自然落入唐梓行的眼中，他的视线不禁在刚刚温清棠揪过的衣袖上多扫了几眼。

　　蔷旗有样学样，将自己带的侍卫也尽数遣至院外。徐进看着宽敞许多的院子，心下也松了几分，急急忙忙地吩咐人上菜，刚刚糖糖已然向他介绍过，来人分别是摄政王和北凉公主，都怠慢不得。

　　众人落座，陆离看着退下的徐家下人，眸色闪了闪。他们来的突然，徐进安排人添菜虽然仓促，可下人做事却极为麻利妥帖，即便是放在世家中也是极好的，尤其可见徐进管理有方。

　　饭桌上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有偶尔响起的碗筷碰撞的声音。徐进虽然是商贾，却也是见过些世面的，对待陆离和蔷旗皆是恭敬又不卑不亢，与几人相处不仅不似商人，倒有几分读书人的儒雅。

　　饭后，唐梓行因为与景帝有约谈论道法早早回了宫，蔷旗也因为北凉那图的传讯急匆匆赶回去，如今杞柳巷徐家暂住的小院中仅剩了陆离和温清棠二人。

　　现下已然是深秋，院中除了光秃秃的树枝和四季常青的绿植没什么观赏的，两人披着一黑一白的披风立于廊下，冷风从陆离深邃的五官上掠过，自从那日灯会后他便再没有见过温清棠。

　　突厥几日有了几分异动，他派去的探子仅回来了三四人，皆身受重伤，带回来的消息也不容乐观。突厥多游牧部族，隆冬将至，失去粮食来源的部族都开始蠢蠢欲动，已然偷偷在南楚边境集结了不少的人，入冬前必有一战。

　　陆离不日便要出征，临走前他有许多次都想来寻温清棠，看看她再走，没想到却处处不见她，若非故意，既然他有意要寻，又怎会次次错过？

　　青檐上掠过几只飞鸟，陆离开口道：“突厥有异，景帝有意遣英国公领兵前往。”

　　温清棠身子一震，猛地回过头来，前世英国公也是领兵对抗突厥，但那是开春以后的事情，怎么这一世就提前了？

　　就是这一战，温潜身受重伤，回到京城时便只剩了一口气，凭着景帝吩咐太医极力救治，这一口气吊了半个月后温潜才病逝，与战死也无异了。

　　温清棠还没有准备好，她自重生后对珍贵药材的搜罗就没有停过，这一次不再是为了楚祁，而是为了祖父，她遍寻医方交给陈方研究，存下大量药材，为的就是将来能为祖父再多搏几分生机。

　　可是，如今她才发觉根本不够，无论撒出去多少银钱，搜罗多少珍贵药材和医方，她都没有底气和勇气去面对将来躺在床上气息奄奄的祖父。

　　冷风簌簌，透过衣料将她浸透，浑身冰得如同坠入冰窖一般，原本娇嫩明艳的小脸苍白似纸。“为何——是祖父？”她从前世就不懂，祖父年迈，不过再两年就要将英国公之位传给温何谦，如何还能带兵打仗，朝堂之上又那般多的年轻将领，哪一个都行，怎就偏偏是她祖父？

　　“太子与三皇子争权，文武官员争相站队，彼此倾轧得厉害，如今这一役在双方眼中都是再添功绩的好机会。”陆离注意到她苍白微颤的嘴唇，骨节分明的手一顿，在衣袖中渐渐收紧。

　　陆离这几年将突厥打得没了脾气，自从那年寒冬陆离屠了一座城后，突厥元气大伤，至今都未恢复，边境都是小打小闹，是最好拿军功的地方。楚祁与三皇子楚瑜费尽心力不让此次机会落入对方手中，最后却落在了从不站队的英国宫身上。

　　温清棠乌黑卷翘的长睫颤了下，“权势的漩涡险之又险，自古都有无数人前赴后继地争相跃进去，他们自是心甘情愿，殃及池鱼的却是一心求平稳日子的普通人。”

　　廊下燃着几个火盆，一阵风过，炭火闪动着金红的热，温清棠却依旧觉得浑身血凉，重生一世又如何，她依旧什么都改变不了，母亲之死还未调查到背后之人，外祖父一家关于隐秘闭口不谈，如今连祖父都恐要重蹈覆辙。

　　温清棠眼前的秋景渐行渐远，模糊一片，她来这一回原是不值得的，耳边的风声逐渐不可辨，她像是坠入一个又沉又重的包裹里，无力和绝望潮水似的涌来，逼迫她沉沦。忽地，一个宽厚温热的手掌覆在她手上，粗粝的厚茧压在她细腻的皮肤上，微疼却安心。

　　“此战我会跟随，英国公定会无恙，你勿要担心。”

　　眼前的迷障顷刻散去，温清棠抬眸便对上陆离关切的双眸，自己的双手被他握在掌心，热源顺着他的手源源不断地传来。

　　她记得前世这一战，陆离并不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