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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3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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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离收回手,率先踏进巷子里,温清棠顿了顿跟了上去。
青鸾准备抬步跟上,秦宇抢先一步拦住她,道:“哎,咱们就在这儿等着吧。放心,我家主子身手好得很,有他在,比你跟着安全得多。”
青鸾往边上一错,还是要跟上去,秦宇身法比她还快,直接挡在了她面前,“别去了,我家主子有事要说,是咱们听不得的。”青鸾将信将疑地朝巷口的方向看了一眼,最终还是没有跟上去,
“这个铺子,想好做什么了吗?”
这个问题温清棠还没来得及想,她傍晚的时候刚刚得知皇上的赏赐,晚上就被他约了出来,还没来得及想。
温清棠如实道:“我没想到会在清安巷有一件铺子。”
陆离熟门熟路地带着她在清安巷转了一遍,最后停在最繁华的地段,“这间无论做什么都很适宜,你觉得这里如何?”
这一处距离住宅区不远也不近,周边是京城有名的酒楼,与长安街比邻无论是用来售卖女儿家用的首饰衣衫还是男子的文房四宝都是极好的。
很显然,陆离早就替她看好了这一处。
一股暖流将温清棠心中近来忙碌的疲惫感拭去,好似无论什么时候,只要跟陆离在一起,她不用为事事殚精竭虑,没等她开始,一切都是安然的模样。
温清棠抬眸,那双淡眸里始终映着她的影子,他眼中的自己好像一直都是如此,都来没有变过。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认知忽地就让她觉得有些开心,就好像一切不好的事情都不会发生在她身上,都不能促使她变成自己不喜欢的样子。
温清棠粲然一笑:“王爷,多谢你。”
似乎是感觉到她的放松,陆离的脸色亦柔和下来,巷子中朦胧的光将他的眉眼晕染上温柔。
绕着清安巷走了一圈,街上的人多起来,喧闹声也渐渐大起来,许多摊贩都开始叫卖。
今日是南楚国的“秋灯会”,街上四处挂上了五彩的灯,各种形状都有,与莹莹月光交辉相应,流光溢彩,如梦似幻。
因为南方洪涝的事情,京城中始终都弥漫这沉重的氛围,现下南方的灾害已经得到控制,京城中的流民也安置了差不多,此时正需要一场喜庆的事情来冲淡人们疲惫的心情。
温清棠很少参加灯会,小时候是因为没有爹娘陪,长大后一心扑在生意和太子身上,她从来没有好好看过这些绚丽生动的灯。
煌煌灯火映在那双清丽的眼睛中,陆离垂眸就能见到她脸上浮现的下意识的憧憬。
缩在袖中的手指微动,一阵酥麻顺着指尖传上心头。
他想陪她看灯,分不清是想让她开心多一点,还是想放纵自己的贪欲多一点。
“时辰还早,要不要逛逛灯会?”
温清棠头顶传来低沉的声音,不知道是前面澄明绚烂的灯光吸引了她,还是陆离眸中的深邃让她难以拒绝,她与他并肩而行,踏入热闹繁华的长安街。
一个半大的小童拦住他们,声音稚嫩:“公子,小姐,猜灯谜吧,十文钱一次,猜对了不收钱还送一盏秋灯。”
旁边没有大人,只有一个老妪靠在桥墩上打瞌睡,这小童似乎是在帮着她看摊。
陆离原本只想放下钱离开,目光触及架子上那盏灯时眸光一动,骨节分明的手捻起下面的灯谜:
“四面山溪虾戏水。”[1]——打一字。
温清棠也看见了谜面,家中姐妹虽多,长大后却并不亲近,逢年过节没有什么玩乐活动,她很少猜谜。看了许久,她也没有想出来谜底是什么,看着顿在原地的陆离,她想到他是常年在边关的,应当更少有这样的活动,猜不出来实属正常。
想及此,温清棠笑道:“这盏灯不甚可爱,放在这里等喜欢它的人吧。”
陆离偏过头来,长长的睫毛垂下来,那双淡眸中似有笑意,仿佛已经洞察了她的意图,看得温清棠心中微恼。
她是为他着想,居然还笑话她。
陆离提起案边的笔,在那张灯谜黄纸的背面极快地写下了那个他无比熟悉的字,随后将一两银子和那张灯谜放在男童的手上。
男童看了眼纸上的字,准备将银子还回去,等到他抬头的时候小摊前的两人已经不见了,架子上挂着的那盏兔子灯也没了。
猜对了灯谜是不要钱的,男童有些疑惑地低头,黄纸上力透纸背、笔走龙蛇地写着一个“思”字。
怀中的兔子灯栩栩如生,两只雪□□巧的耳朵直直的竖着,两只圆溜溜的眼睛生动又鲜活,小小的身子做得憨态可掬,十分讨喜。温清棠看着看着就愣了神,恍惚之间回到了小时候,每次佳节灯会,巷子中那些孩童好似回家的时候手中都有一个极好看的兔子灯。
两人不知不觉地走到桥上,温清棠停了脚步,河水缓缓而过,上面漂浮着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莲花灯,像是星子一颗颗坠入暗河中,静谧而温馨。
微凉的指尖抚过兔子灯,温清棠的声音有些轻,“我很小的时候也有过一盏兔子灯,后来娘亲死后就再没有过了。”
那盏灯,是徐氏临死的前一晚做的,她说这盏灯很亮,小兔子很乖,有它陪着,她的糖糖就再也不会做噩梦了。
陆离喉结微动,却没有出声,静静立在她身边听她说。
她的事情,从小到大,事无巨细,他都知道。
陆离知道这样的自己很可怕,没有一个人愿意被人窥探生活和秘密,但是他没有办法。西北很荒凉,夜晚后灭了篝火连一盏灯都没有,她的消息是唯一的亮光,照着阴暗角落里的他。
“但是那盏灯最后还是没有保住,此后我就没有兔子灯了,什么灯都没有。”
陆离伸手将温清棠的披风往前拢了拢,遮住夜间的凉风,将兔子灯和她的手一起裹进披风里。他的声音一直都是平淡如水的,却让人愿意相信:“以后每年你都会有兔子灯,什么灯都可以有。”
缩进披风中的手果然渐渐暖了起来,身边的人望着灯河的尽头,黑暗与亮光交织的地方,他缓缓道:“我的母妃,也很喜欢灯,但是父皇很不喜欢。”
温清棠一怔,陆离所说的父皇,也是当今圣上的父皇,逝去多年的武帝。而他的母妃,就是从宠冠后宫到一落千丈的卿美人。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卿美人当时盛宠,武帝为了立她为后差点废了如今已是太后的皇后,更差点为她遣散整个后宫。当时人人都说武帝是被卿美人蛊惑了,一代明君竟迈不过美人槛。可是一夜之间,卿美人失宠,终身至死都未踏出冷宫一步。
连当时尚在襁褓中的陆离,武帝也一并厌弃,交给身边的一个宫女和一个太监养大。
“我对母妃的印象很少,每回去冷宫看她,她都比上一次更瘦一些,他会为我整理衣衫,教我写字,眼神一直都很温柔,可我却觉得死气沉沉。”
陆离这些记忆早就被掩埋在西北的风沙之下了,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诧,原来说起来的时候每一个小细节他都历历在目。
温清棠看着陆离轮廓分明的侧脸,怀里的兔子灯被风吹的闪动。
“后来母妃就死了,那夜很冷,但是她还是开着窗子。她眼中有一瞬的亮光,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出去,夜空中有一盏孔明灯,孤零零的只有一盏。等我回头的时候,她就靠着窗睡着了,再也没有醒过来。”
温清棠从来没听说过这些,关于卿美人在武帝时就仿佛一个禁忌,没有人敢提,后来也就没有人提了。
温清棠心中一动,将怀中焐热的兔子灯拿了出来,递到陆离眼前,透亮清澈的眸子弯成秋上月,笑意融融:“这个灯送给你怎么样?你在西北肯定没有这样憨态可掬的花灯。”
陆离的目光被一寸寸的拉回,眼前人笑得潋滟,比任何花灯都让他心动。
兔子灯被重新塞回怀中,陆离甚至还将她的披风裹得更紧了些,他垂头为她系披风的时候婉拒了她的礼物。
“我已经有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