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朵笑容》紫袍客

16、垃圾时间

　　梁梦舸吃完了饭，什么也没说，收拾碗筷，这是规矩，叶鼎尧做饭，梁梦舸收拾碗筷，梁梦舸做饭，叶鼎尧收拾碗筷，规矩不好打破，打破了就不平衡了，同居者需要相互默契，默契的一个体现就是潜移默化的规矩。

　　梁梦舸洗碗的时候，把所有的事情想了一遍，拿出手机，删除了一个电话号码，舍不得到舍得，是把那个‘不’字生生的在心里埋葬了，梁梦舸迫不及待的想去打一场球儿，就是这么想的，往外喊：“小尧，给井子打电话，别迟到了。”

　　“知道了，别给欲晓打了，他今天说是去区里，他爸让他去一趟说有事儿。”

　　这个时候，在本市屈指可数的几个五星大饭店的最有名的一个‘海蓝之心’的海景套房里，主人才刚醒过来，他穿着白色的睡衣，站在窗前，已经在这个地方又住了半个多月了，妻子已经几次吵着不要住这里了，因为没意思，小姨子也说不想住，是因为费用太高，可是主人无动于衷，这是第一次他用温柔的方式无动于衷，对自己的妻子，欧西林觉得自己的借口很卑劣——因为女儿喜欢，的确，暖暖喜欢，征求她的意见的时候，暖暖坚决反对搬家，她说要在这里，这里好，什么都好，欧西林没有尝试说服女儿，而是纵容的说，你看暖暖喜欢。珊子和顾勒都泄气的反对，你太宠爱暖暖了，这对她没有好处。

　　可是，欧西林坚持了这种宠爱，他常常站在这宽大的窗子前，次数越来越多，长久的站立，就像现在这样，旁边是那宽大的，价值连城的沙发，屋子里静谧安详，这样，欧西林可以细微的感觉到，自身的每一点思维，这件纯白色的睡衣，仍保留着那人的体温，年轻的，朝气蓬勃的，散发着海洋的浩瀚和青草的纯净气息。那些气息挥之不去，侵入欧西林的肌肤，加速了血液的流动，欧西林感觉出身体的变化，一股热辣的气流从小腹升起，直抵后脑，忍不住呼吸都急促起来，欧西林抑制着这种情绪，却又任由它流遍全身，真实又虚幻，身后的沙发，仿佛一个年轻人坐在那里，喝着咖啡，低眉浅笑，他在看着当天的报纸，不说话，女儿跑过来，他给女儿梳头发，喂她吃麦片儿，不声不响，日复一日，直到变老，死去。

　　电话铃打断了这一切的宁静，这是真实的，不容忽视的，欧西林接起电话，不过是应酬，市委年轻的副书记久慕欧西林的大名，知道他在本市，特地跑到这个区，来看他，约请中午一起坐一坐，一个年轻有为的领导，学历很高，志向很远，欧西林曾经见过他的一段讲话——我们的城市拥有美丽的自然的赐予，我们要开发她，建设她，更要保持她的纯净，因为只有纯净的东西才能给世人留下真正值得欣赏的价值。

　　欧西林礼貌的答应了中午的约请，没人可以超脱世外，总有些事会来，即使不是你想的。

　　因为西林中午有应酬，不好带着暖暖去，那么珊子和顾勒就只能照看暖暖。

　　暖暖这些日子比较反常，不爱笑了，那张小苹果脸总是带点儿忧伤，喜欢用勺子打她吃饭的小碗，现在她坐在沙发边的那块小毯子上，又打她的小碗，从前她一定自己开始编故事了，大鼻子情圣（她的一个玩具）从前是她制定的老公，她一定对着他甜言蜜语，现在暖暖移情别恋了，放到一边儿理也不理，还用脚踢，好像踢得越远越好，顾勒耸了耸肩，“小不点儿在闹情绪，她可能在潜意识的怀念某些东西，我们必须转移她的这些潜意识，不然，她可能自己越陷越深，造成心理的自闭。”

　　珊子有点儿紧张，过去看看暖暖，摸摸她的头发，“你觉得怎么办？”

　　这个时候接到西林的电话，“宝贝，在干吗？如果你和勒勒今天不愿意闷在家里，不妨去四处走走，海边奥林匹克中心那里新开发了楼盘，有你喜欢的小型别墅，还带草坪，不妨去看看，也许你喜欢呢？暖暖这几天情绪很反常，带她出去走走也好，我怕她在家里闷出病来。”

　　“好啦，亲爱的，我会带我们的小公主出去玩的，快点回来哦，想你了。”

　　欧西林肯定说了非常安慰的话，珊子满脸都是娇羞的笑容，对着顾勒说，“勒勒，你要不要听听？”

　　顾勒嗤之以鼻，“这个年头儿，两件事最恶心，一是晒富，二是晒幸福。”

　　姐妹两个相互打闹着笑了起来，收拾了收拾，准备去西林所说的奥林匹克中心的边儿上去看房子，那里离海边儿很近，有森林氧吧，紧邻一片湿地，环境很好。

　　欧西林放下电话，深觉自己的自私，在很多城市驻留过，包括美丽的法国勃艮第，日本的北海道，札幌，瑞士的波恩，荷兰的里瑟，还有本国的那些美丽城市，都没能引起安居的念头，因为从来没想过安居，心一直就是流浪着，没有方向和归属，空落落的在哪里都看到风景，却不能留下来抒写风景，被授予过一些美丽国家美丽城市的荣誉市民，可是，那些都如浮云，过眼不见。现在，欧西林希望留在这里，虽然，在一个雨夜不得已不逃离了，可是仍旧不想离的太远，因为，欧西林能够呼吸到他的气息，在同一个城市，欧西林的心复苏了，虽然还不能确定是什么的力量，但是，欧西林不想去摧毁自己的珍宝，他折射着阳光，自身也散发着光芒，而自己，是个软弱又自私的同性恋。

　　欧西林是被市政府的车接走的，说是去区里先跟大家见个面，到达了盖的跟白宫似的区政府，很快就有人迎出来，年轻的市委副书记，后面跟着一打秘书，还有一个有点儿印象的五十来岁的人，那个人看到欧西林，兴奋的两眼放光，有点儿不礼貌的握住欧西林的手，这种握手方式只有特别仰慕欧西林的人，然后又意外的见到他真身的人才有的。

　　还有一个非常严肃的年轻人，他的兴奋克制的非常好，好像这里也没有啥他说话的份儿，他只能站在大家的外圈，欧西林同前来的一行人握手，寒暄，非常的祥和。

　　这时候一个大嗓门儿传来：“爸，你找我啥事儿啊？有事没事儿啊？”

　　大家回头看，欧西林笑着挥挥手，来的人大高个儿，梳着奇怪的李小龙发式，不难看，浓眉大眼的，有股子不屑一顾，痞里痞气的浪荡劲儿，他环视了大家一圈儿，看到欧西林，几步就抢过来，“欧大哥，你干啥来了？你有事啊？”

　　“哈，杜欲晓！你好。”欧西林的心不由的狂跳了一下，竟然可以遇到杜欲晓，那么他在哪儿？看他们的关系该是形影不离的。

　　杜欲晓上来和欧西林拥抱，一时间大家对这个年轻人刮目相看了，那个五十来岁的人上来就给了这小子一脚，“滚他妈犊子，上一边儿去，这有你说话的份儿！”

　　“爸，你又抽了是不是？我跟欧大哥是哥们儿，大哥，中午我请，咱们吃饭去呗，我叫格格他们。”

　　欧西林一时竟然想不起来该如何回答，年轻的□□打了圆场儿，“没想到是熟人会面，更好了，更好了，走吧，咱们进去聊。”

　　进去一间非常大的办公室，杜欲晓大大咧咧的跟着欧西林做了主位，说这说那，搞得气氛不伦不类的，本来，大家是想让欧西林为新区的建设提点儿意见，看看哪里不合适，年轻副□□不喜欢搞的全国一个样儿——市政规划方面。

　　那个刻板的年轻人被介绍是新区某个区域的负责人，在这种场合，他只能是端茶倒水，可是，副□□似乎就对那个区域不满，着重提出来，那个人找到了发言的机会，立刻端正衣装，那副样子虽然保持着礼节，可是在欧西林这些历经沧桑，饱经世事的人看来，是一心一意的想出人头地，拔得头筹的，而且，迫不及待，欧西林觉得有点儿可笑，听着他大放厥词，从古至今，旁征博引，以外讽内，这样那样，欧西林一度觉得他是某个国外著名风景区的领导者，但是，不得不保持微笑，偶尔报以点头或者皱眉。

　　杜欲晓终于爆发，一下子站起来，“别鸡-巴逼-逼了，啥玩意儿啊，你说那个靠谱儿不？你打算带我们填海呀还是移山啊？精神文明建设你搞到共产主义那一块儿了？大家伙儿能不要钱就给你搞建设啊？自然啥纯粹啊？抽风是不是？”

　　杜欲晓的爸——杜大江瞠目结舌，也不管这个那个，追过去就抽他嘴巴，杜欲晓噌一声蹦到一边儿，“咋地啦？我也没说啥呀？本来格格和大井子要投资怪楼那片儿，都说一百回了，他就是不同意，咋地啦，就那么巴掌块儿地方，整啥自然景观啊？”

　　欧西林笑着安慰那个年轻人，把他拉到自己身边，非常深入的和他探讨了一些问题，这让他觉得很有面子，欧西林为了配合他的理论不得不搬出和他等同的论调，既安抚了他的情绪，又兼顾到在场的众人，和做一幅画儿要考虑的东西差不多。

　　今天上午，梁梦舸，杜欲晓，大井子，叶鼎尧还有店里的大厨儿还有个大酒店的行政总厨还有另外的两个好友，本来是约好了和人家比一场篮球的，可是，大家都到了奥林匹克中心的球场上，杜欲晓就是不来，叶鼎尧，大井子都给他打电话，可是电话无法接通，结果呢，对方来了，本来是一个开发区的外资队，到了现场发现，人家雇佣了三个二线球员，还带了穿成兔女郎的拉拉队，还有好多员工也坐到了观众席上，而这一边儿，除了做饭的就是开旅馆的，要么就是设计游戏的，还有开网吧的，情况大概不用推断。

　　其实这个队原来的队员，格格他们是相互比较了解的，他们是韩资企业，牛皮哄哄的，那次想打败这一边儿，结果被这边儿给大比分战败，尤其是到最后的垃圾时间，这边儿换上杜欲晓这样的垃圾球员上场，可能那严重伤害了国际友人的感情。

　　今天这场比赛打的分外艰苦，人家那边儿有指导，有兔女郎，大井子暗骂：“操-他妈，跟一群兔八哥儿似的。”

　　比分一度被对方超出二十分，已经是这样了，对方打的仍旧很脏，肘击，撞人，技术犯规，叶鼎尧和梁梦舸，大井子都不矮了，可是，人家全部都超出这边儿一头还多，身强力壮，篮球除了技术之外，几乎靠的就是身体的对抗，梁梦舸两次被撞飞，腮帮子里头也破了，叶鼎尧膝盖和手掌都见了血，大井子最惨，被撞倒之后，三分钟都起不来，现场的气氛几乎僵化，对方的员工大声喊加油，拉拉队不时的上来跳舞，大井子是发怒了，他的自我保护意识不如叶鼎尧和梁梦舸，所以，跟对方的肢体冲突比较严重。

　　梁梦舸这边儿都达到了体力的极限，一个个脸色煞白，对方要求这边儿认输，对方的队长对梁梦舸说：“怎么样，服了吧，不服整死你们。”

　　叶鼎尧笑着说：“这地方一天死的人挺多了，哪个是你整死的？”

　　比赛继续，就这时，忽然听到一声尖叫，大家闪目观瞧，梁梦舸有点儿打愣，竟然是暖暖，她几乎从她妈妈的怀里蹦出来，对着梁梦舸尖叫，穆珊子大声的喊：“小船，小船！”

　　梁梦舸挥挥手，比赛是不容这个的，还在继续，珊子和她的表妹看了一会儿就知道怎么回事了，这两位撑着阳伞，气质高贵的女士，气愤填膺，满脸通红，扔掉阳伞，珊子从卖破烂的手里买来一只大喇叭，顾勒买了一只人家不要的扭秧歌儿的大鼓，珊子把裙子挽起来，拿着大喇叭声嘶力竭的喊：“小船加油！小船加油！”

　　顾勒比陕北大汉还彪悍的使劲敲那面大鼓，暖暖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全场的拉拉队不少了，可是，喊不过暖暖儿童的稚气嗓门儿，也喊不过珊子的大喇叭，顾勒的衣服都湿透了，狠命敲她的大鼓。

　　那些观看比赛的普通群众也受了感染，站到了梁梦舸这一边儿，比分一点点的拉近，对方也急眼了，可是，比赛惊天逆转，最后一个三分，梁梦舸的手热的几乎着火，几乎不用眼睛看，在对方球员扛着的情况下，一击中的，全场掌声雷动！

　　珊子抱着暖暖扔掉大喇叭冲到了球场：“小船我爱你！”暖暖的尖叫从始至终，高低起伏，嗓子竟然没有哑掉，顾勒也冲了过去，珊子抱着孩子冲到梁梦舸身上，梁梦舸惨叫一声接住她们，顾勒想都没想就跳到叶鼎尧的身上，以至于把叶鼎尧压倒，两个人一起倒在地上，顾勒仍旧热泪盈跨的亲吻这个不认识的人，“我的老天爷呀，你帅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