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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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锦心会带着凤鸾想、舞月光，还有我的棉花，一走了之。毕竟，在这样的情况下，月濯尘那一手祭天礼仪咒文什么的，都派不上用场。韩志龙就是个莽夫。没有时间去配巫药，我也不过是个废物，她们想走，拦也拦不住。
我深深的后悔出门的时候没有先配好一些延缓动作啊、使人暂时昏迷的巫药，这个时候还能拿出来用用。
不想锦心非但不走，反而拽着凤鸾想走到我的面前，啊、不是，是走到我身后的月濯尘面前，向他点了点头。
月濯尘同样点头回应她。
“我家鸾想给添麻烦了。”锦心带着歉意道，“绸缎铺子是舞月光偷的，火是凤鸾想放的，她们都是想要帮我找到主人留下的锦囊，打开里面的秘密，所幸没有造成人员伤亡，不知大神官可否看在凤锦心的面子上，收下留情？”
说的是问句，可她看着月濯尘的眼神，成竹在胸。
月濯尘倒也豁达，只微微一下：“客套话就别说了，要我就此揭过既往不咎，也行。我知道锦鸡吟心手段高明，经历过的人事也不是我等能企及的，你既对我服软，我也承你的情，这两人……”他指指凤鸾想，又指指舞月光，“想你带着也不方便行事，我帮你照料着，你查出了锦囊的秘密，拿来交换吧。”
锦心盯着月濯尘的眼睛，道：“你把我身边的人都带走了，我也不怎么方便哪。”她转过了脑袋，对我笑了笑，抱起棉花，又道，“不如这样，这个小东西我带在身边，看它也挺机灵的，聊胜于无了。”
月濯尘听她如此道，也看着我。
我没想到这谈到最后，还要看我的态度。虽然舍不得棉花，不过看它那乐不思蜀的样子，唉。我微微朝月濯尘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月濯尘一哂，道：“成交。”
锦心点点头，抱着棉花便走了。韩志龙连着韩家的一众小厮，乖乖的自动分开两边，让出一条道来。看着她的眼神，还畏畏缩缩带着惊恐。
凤鸾想被留在原地，有些不甘心。手里的内丹攥的紧紧的，一直盯着锦心远去的背影出神。终于还是恨恨一跺脚，仰头把内丹吞了，转回身来赌气看月濯尘。
她脸上的纹路渐渐消散，又露出干净的脸庞。吸收了月之精魄，她的气息变得更加的充沛，连带着面容也更加细致好看了。
月濯尘依旧气定神闲，完全没有被美女死盯着看的别扭，他指指地上躺着的舞月光，对我说：“把她带回神殿去吧，好好照料着。”
说完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走了。凤鸾想跟在他的后面，趾高气昂，也丝毫不管舞月光的死活。
这都什么人哪！
我认命地将舞月光从地上抱起来，她打起架来流畅从容，想必是常常练习的。可是没想到身体这么轻，抱着她我都不觉得吃力。
这个时候比之来的时候，街上的行人更加少了。我匆匆往神殿去。
舞月光的身体斜靠在我的身上，一只手绕过我的脖颈，苍白的脸庞正在我的下巴底下，我只要一低头，就可以看见她嘴角干涸的血迹，细密的睫毛随着我的行走微微颤动。
最开始的张扬像是怒放的玫瑰，感染着周围的每一个人。作为巫女的时候又是知性谦和的，完全符合大家对巫女的所有臆想。而现在，她的表情安详，仿佛不是昏过去了而只是睡着，一如所有养尊处优生活优渥的大家千金，而这不过是一场平常的午间小憩，任何时候，她都会不带征兆的醒过来，然后看着我温柔的微笑。
我想起来了一些没有留意的细节。
那个时候，我在火灾现场碰到的那个急匆匆的巫女，就是刚刚使用过瞬火咒的舞月光了。她见到我的时候露出那种惊慌失措的表情，现在想来完全对的上。
所以在这之前，她是不知道我身上这个锦囊就是她所要找的。可是从什么时候起，她发现了，于是对我的接近就不单纯了。
她也没有告诉过我，她什么时候认识的锦心姐，是怎么拜的师傅，又是怎样在神殿枯燥的研制巫药至于，学习了一身的武艺。
即使是她骗了我，我现在也依然没有对她怨怼，真是奇怪。我只在感谢她最初和我的交往，完全是出自于本心。她对我说的那些关于她自己的小心情，我也愿意相信那都是真的。
至于锦心姐，我仍叫她一声姐姐。因为对于柳晋来说，锦心姐依然是他的老板，是他敬重依靠的姐姐。也不知道今夜过后，吟心楼会怎么样。
我不明白月濯尘算计了什么谋划了什么，和她之间有什么没有拿到台面上讲的协定，那些都与我无关。我已经越来越习惯身边总能找到他，遵从他的安排而不问为什么，静静的等待他给我一个我想要的结果。虽然我不知道我对于他来说有什么用，但我也清楚，要是什么时候他不需要利用我了，他只需要把我遣往帝君那里，我一定会消失得彻彻底底。
抱着舞月光往神殿的路上，我想了很多，关于我自己，关于她，关于月濯尘，关于锦心，甚至还有我的棉花。我有很多的疑问，但是没有一个给我解答的人，这些疑问只能保留在心理，自己去弄清楚，或者就在那里烂掉了。
到了神殿，守卫的巫女看到我怀里的舞月光，表情颇有些惊慌失措，连门口还有没有留人都不顾上了，急急忙忙的将我领到厢房将她放下，又找来了其他几个值班的巫女，通知当值的大巫女，去巫药室拿疗伤的药，还没忘了相当贴心的给了我一身衣服让我去后院洗澡去去一身的血腥味儿。
知道了月濯尘没通知神殿今天晚上的事，那也就是说她不准备责罚舞月光了。有什么大大小小的伤只要来神殿还有一口气在，巫女们就能给救活了。更何况这受伤的还是她们的大巫女之一，这个时候，我才是真正卸下了这个担子，放心了。
领我去神殿涤渊池的是个小巫女，叫湛蓝，刚来神殿还没到一个月，对于像舞月光这样一直都高高在上平日里也见不着几次面的十二巫女十分的好奇，连带着对我这个送大巫女来的人也有无限的好奇，一路上问着问那的，不管听我说什么都睁着一双惊异的大眼睛，语气里满是赞叹和向往。
说实话，就算平日里对那些普通的巫药不屑一顾，而且她的赞叹不是冲着我来的，我现在也觉得很受用啊。遗憾是我不能告诉她：那些东西我都会的，我还会更高级的巫药哦。
哎，被小LOLI崇拜的感觉真的很好诶。
和湛蓝一边聊着天一边走，突然她尖叫了一声：“呀，走错路了！”
接着慌慌张张的四下看了看，啪啪啪的跑回来，苦着脸对我说：“我、我也不知道这是哪里……”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要是月姐姐知道我把客人带错路了，我又要被罚了……你、你不要跟她讲，我们找一找路好不好？”小姑娘还知道跟我打商量想办法，没有直接哭给我看，心理素质真好。
我在心理默默表扬神殿选人的水准，抬眼打量着着身处的地方。然后拍拍她的头，安慰道：“没关系，我知道涤渊池怎么走。”
熟门熟路的领着湛蓝来到涤渊池门口，果不其然又收到了她崇拜的目光。
“你怎么会知道神殿里的路？”
“呃……”我一时语塞，总不能说我的童年就是在这里度过的吧，这里除了大神官可全是巫女。“就……我住在大神官府上，见过地图的，还有那么一点印象。”然后又表扬她，“其实你也没有走错很远啦，那个岔道自己走的时候是很容易弄错，所以我看地图的时候特别留心过。”
“哦。”湛蓝乖巧的点点头，没有再问下去。
呼~天知道神殿有没有地图这种东西，那些弯弯道道的迷惑人的正路，还有那些仔细去找都不一定能找到的岔路，我真怀疑它们能不能再地图上标出来。
给湛蓝指明了回去的路将她遣走了，我到涤渊池里进到最里那间，敲了敲门，没有人。掀开帘子推开门走进去，除了身上的衣物，舒舒服服的将自己浸进池子里，脑袋斜靠在池壁上。
涤渊池里的水都是天然循环净化的，一间一间隔开，也不知道这里的水为什么保持着恒温，最后又通往了什么地方，它仿佛从国家存在的最初已经在这里了。
渐渐的，热水蒸腾起的水汽弥漫了整间浴室，从水里伸出手放在眼前也看的不是很清楚了。我摸索着寻到了准备在池边的皂角往身上抹。
真没想到，二十年之后，我竟然还有机会在涤渊池我最喜欢的池子里泡上一个澡。就仿佛我还住在隔壁的听天司，璃晓巫女还是每天逼着我背那些枯燥的巫药配方，小熏还在涵雾殿眼巴巴的盼着我回去。
是的，刚刚那个地方，就是听天司，我熟悉到了骨子里的地方，从五岁到十五岁，我住了十年的地方。
那是足以让一个幼童成长为少年的漫长时间，在这个时间里，我每个月有一半的时间只能面对璃晓巫女一人，她教导我所有关于巫药以及祭祀的东西，也教导我识文断字、自然哲学，却从不告诉我，她每天晚上对着星空记录着什么，又为什么凝视我许久，继而深深地叹息。
而每个月的另一半时间，我居住在涵雾殿。起初相伴着我的只有玉枢，后来就有了小熏。
小熏那时还很小，我是不敢把他往殿外带的。玉枢倒是陪我来过听天司几次，却不能过夜，也不知道我在这里学些什么，他要出来总是不太方便，要得到夜疏殿的首肯，还要带着侍女乙方出了什么差错。疏影姑姑很忙，并没有许多时间去管我们这些出门玩的小事。
于是我只好一个人，将神殿的大路小路走了个遍，却也发现了许多不为人所知的岔路，或着隐藏在繁密的灌木后面，又或者要在哪个房间的角落里踏上几下，隔壁院子的墙上就会出现一个低矮的小洞。
我想我身为一个不是神官的男子却能在神殿生活这么久，和璃晓巫女对劳苦大众的压迫是分不开的。我就像是一个禁忌的存在，所有人看到我都假装我不存在，直到十五岁那年光华公子源夕雾正式以国家继承人的身份出现在所有人面前，他们和其他人一样发出赞叹，私下议论，并没有什么不同。
甚至我觉得在神殿千篇一律的屋脊之下，听天司以及我自己，都只不过是我的一个漫长的梦。然后梦醒了，于是我见到了流萤、月濯尘、舞月光、柳晋，他们才是我的真实，这里才是我真正生活的时代。
而现在，我做了另一个漫长的梦，梦里有璃晓巫女细密隽秀的字迹，有玉枢坐在树杈上看远方的侧脸，也有小熏奶声奶气的声音，一切都像浸在浓浓的雾气里，一些人的脸交织在了一起，我认识，又好像不认识。
这一切对我来说，不过是曾几何时。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七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