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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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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小薰别吵,自己玩去,让哥哥再睡会儿……
我困极了,小薰却一直拿羽毛在我鼻子上扫来扫去。我极不情愿的在床上翻了个身,将脸埋在枕头里。
小薰那孩子什么都好,又聪明又听话,就是每天雷打不动地叫我起床的习惯特别麻烦,也不知道是谁教出来的。再过一会儿,他就该用那种带着奶香味的声音大叫“哥哥大懒猪,太阳都晒屁股了!”,然后将我前一天晚上遮的严严实实的窗帘大大扯开。我这人睡觉的时候最讨厌光,等光线射进来我就不得不起来了。
我赖在床上享受最后的睡眠,嗯,真舒服啊~
可是等了好久,光线依旧没有射过来。
咦?今天是阴天还是雨天啊,这么好~我迷迷糊糊的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想看看清楚。
没有光线!没有窗帘!也没有小薰!
我猛的睁开眼,从床上跳起来。血液还没来得及涌上我的脑子,我一阵眩晕。可是还是叫我看清了,这里并不是我的涵雾殿。甚至,也不是我呆了很长一段时间,永远泛着淡淡天青色的听天宫。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脑子里的东西理理清楚。同时打量着这个地方。
这是一个很普通的房子,如果是用来住人,简直能用家徒四壁来形容。除了我正躺着的这张床,什么都没有。我的右手边有一扇落地窗,窗外是浓密的植物,昏黄的阳光从叶子的缝隙里漏进来,透着光线看去,有厚重的尘埃。
我怎么会在这种地方?
我分明刚刚还在小薰的生日庆典上,然后璃晓巫女,我那行事与旁人都不相同的姑姑突然出现,然后……然后她拿我试药?
就算是这样,我也应该在自己的寝宫里,而不是在这里啊。
我睡了多久了?那个诅咒的内容是什么来着?爱我的人将我吻醒?哈,这里除了我连半个人都没有!她的巫药一定是失败了。
我坐在船上对着窗户发呆,身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我低头,一个松鼠般的动物正努力往我的衣服里钻,大大的尾巴不停地晃动着。这又是什么?
我伸手把它拽开想看的清楚些,它却锲而不舍的继续往我这边钻。它一身水滑的黑色的皮毛,仔细看好像还有暗红色的纹路,这种动物,我却从未见过。
我揪住它的尾巴把它从衣服里拽出来,提在手上。
它圆圆的小眼睛瞪着我,似乎在不满我的粗暴。小小的脑袋高昂着,骄傲的不得了。我这才发现,它脖子上挂了个小木牌,上书二字“棉花”。
“嗯?你叫棉花?”我问它。
它依旧是盯着我,完全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嗯,这也正常,我不能指望一只小动物会说话的,即使我没有见过它。过了一会,看我没有动作,它的四肢又拼命扑腾起来。
我把它放到床上,它又巴巴的向我扑来死命往我的衣服里蹭,然后趴在我的肩膀上不动了。这松松柔柔的感觉,比棉花还舒服啊。
那就让它在那呆着吧。
屋子外面,是平凡的小院。相同的屋舍,相同的院子。长长一条道上,分布在两侧。
看着有些眼熟,应该是来过的地方。沿着长街看下去,抱着书本的学生零零散散的行走着,桃成蹊的深蓝长袍,米白袖口,果然熟悉。
桃成蹊是岐都最大的学府,取“桃李不言下自成蹊”之意,学生都是各地考上来的,个个都是未来的国之栋梁。
我截了一个学生过来问,才知道此时距离我记忆里的时间,已经过去二十年了。在这二十年间,发生了大大小小的事情无数。
当初的源夕雾在十年前就被唤醒,如今已经是国家的王。而璃晓巫女也在那一年不知所踪。我亲爱的小薰,也早不是那个奶声奶气的孩子,他在五年前被任命为大将军,进行着不为人知的战争。
目前的三殿是熏玥殿源熏、忘尘殿月濯尘和夜疏殿花疏影。小熏自不用说,疏影阿姨也是我熟悉的,唯有月濯尘,我对他一无所知。算来他年仅二十岁正好与我的时间完全错过。更让我注意的是他取代了璃晓巫女成为神殿的大祭司。
我就知道事情不是睡了一觉那么简单,璃晓巫女作为半个师傅,不摆我一道是不会安心的。
既然朝中已经有一个我在了,我在没有搞清楚情况之前,是断没有自己往谜团中间跳乖乖等人摆布的道理的。而且,我还有一个担心,我不能确定现在这个我就是我自己,记忆复制虽然是禁术,但能施行的人也不是没有。
如今处处都是我看不明白的地方,我也就不急于一时了。行一步看一步吧。
这样想着,我竟然一身的轻松,漫步于人文气息浓厚的桃成蹊小道,置身于或匆忙或闲散的学子中间,月色正浓,心情正好。
慢慢悠悠的晃回了小屋,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孤零零的床,我是一点睡意也没有。索性抱了棉花坐在门口的石阶上,一边看月亮一边对它说我以前的事儿。
那些事对我来说,不过是不久之前。
在听天署里一笔一笔的对着星象做演算,在神殿里巡查巫女们的工作,在函雾殿里搂着小熏看各地的呈报,在熏玥殿里布置小熏的生辰。
彼时,我还是冠满岐都的“光华公子”,而此时,我面对着扑朔迷离的未来,斗志昂扬。
突地,月光一暗。
我抬起头,面前多了一个人。
背着光,我看不清这人什么面容,不过他咧起来笑的嘴角倒是真切。一丝清风吹得他的衣角略微晃动,素色绣上的一枝桃花正正在我的目光点上,抢占了大部分的注意力。
空气里有若隐若无的馨香,用来扭转空间的巫药以及、空间被撕裂的味道。
这味道我很熟悉,同时也让我放心。这巫药是我和璃晓巫女一起捣鼓出来的,也不知违了多少的规矩做了多少的实验才最后得了那么一两瓶,扭转空间这种事情是明令禁止了的,这种东西,也就我俩知道了。
不过话说回来,在这个只有女子能行巫术炼巫药的国家,她们将咒符施加在药剂之上,甚至可以将一些普通药剂出售换钱。我偷偷跟着璃晓巫女学,也早已是违了例的。
“你总算醒过来了!”他蹲下来,开心的看着我。听得出来,他等我醒来已经等很久了,久到此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我也对他笑,“她托了什么好差事给你?”
“喏,给!”他从腰间扯下一个锦囊递给我,趁我翻来覆去的看的当口接着说,“我叫流萤,算是你的师弟吧。师傅让我把这个交给你,说是以后有大用。”
见我依然在摆弄那个锦囊,流萤笑道:“这东西我前前后后里里外外看了那么多遍也没看出个什么名堂来,你这一时半会儿的估计也不成,还是好好收着等那个‘以后’到了再说吧。”
“帝君继任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师傅了,她当年给了我一块玉,说是你若醒了,这玉就会碎掉。要不是这样,我真得冲进宫去找帝君送这个锦囊呢。”
他倒是将现任的帝君和我分的清楚,不过这样说来,确实我是真的而他是假的了。
我朝流萤扬一扬手中的锦囊:“那真是多谢了。”然后毫不客气的挂在了腰上。
流萤扬起下巴指指它,道:“这东西我天天挂在身上招摇过市,府里的人都看熟的,你要是在这里混不下去了,就去月府吧。”
咦?
“我没跟你说,我是月家的庶子么?”他朝我眨眼睛,拍拍我的肩做无奈状,“那,回见咯!”
流萤昂首阔步的迈出了我的院子。
哦,一定是璃晓巫女没给他那么多巫药用来炫耀瞬移。
我原本以为,我是不会去找月家寻求帮助的,毕竟那位现任的大家主,月濯尘大神官,我不知道他是敌是友。
可是没想到,没几天,我就被逼得不得不去月家避难。
好吧,说是避难,其实也没有那么严重,我要躲的,是个女人。而恐怖的是,这个女人有权有势,为了抓到我而无所不用其极。
这事儿还要从那天我抱着棉花在街上溜达说起。
那时我刚从一间成衣铺出来,街上突地出现骚动。
一个衣着火红的女子抱着一张大大的琴拼命追着前面的青衫男子,一边追还一边大叫:“柳晋,你给我站住!”
前面的男子听见叫声犹豫了一两分,然后仿佛没听到似地,毅然的继续往前快速走着。
“站……站住啊!”随着跑动,女子身上大大小小的挂饰叮当作响。
她追的力竭,只好停下来大声的叫唤。
被唤作柳晋的男子顿了顿脚步,转过身来打量着和她之间的距离,又退后了两步,沉沉的做了一个揖。
“小生不才,不过是一届戏子,舞小姐何苦如此抬爱,穷追不舍,小姐还是请回吧。”
舞小姐扶着膝盖喘着气,“柳晋,我、我每天都去看你弹琴的,你不是最喜欢琴的么,我家这把琴据说是年代久远的好琴,你怎么不要呢?”
柳晋却只是保持的作揖的姿势不动作,丝毫不为舞小姐楚楚可怜的情状所动。
哦?妾有意却是郎无心,而且看样子还是优伶和富家小姐的戏码,我一向爱看热闹,如此甚好甚好,有趣有趣。
“柳晋……”舞小姐的声音中已经渐渐带上了呜咽。
爱看热闹是不错,可是我怀里的棉花可不是个安分的主儿,他扭啊扭啊的就跳了下去跑到他们俩中间去了,我只好走出人群去吧棉花抱回来。然后……我就尴尬的站到了柳晋也舞小姐中间去了。
“那、那什么……送你东西你就收下嘛,何必白白拂了人家姑娘家的面子呢。”这情这景,我只好支吾了两句,准备退回来。
话一出口,场面顿时就安静了。不仅仅是当事的男女,就连围观的群众也突地不再出声。
渐渐的,有细微的窃窃私语。
柳晋直起身子看着我,我竟然觉得他眼神里有一丝玩味。
舞小姐也看着我,从疑惑到明了,然后是欣喜,最后变成了浓厚的兴奋。
这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这么奇怪啊?难道我睡了一觉起来人们的生活方式表达方式都变了?可是这几天下来看,其他人都挺正常的啊。
舞小姐轻步走到我面前,细细的盯着我看,看的好认真。越看我越是害怕,这、这是怎么了?我一动也不敢动,就由着她看,反正、也掉不了一两肉。
她看够了,缩回身子抿嘴露出一个轻笑:“你记住了,我是舞月光。”
说完,抱着她的琴,也不理柳晋,就这么一步一步的,慢慢悠悠的,走了。
这、这变化也太大了吧?怎么突然从敢当街追男人的泼辣妹子变成了高贵婉约,轻声细语的大家闺秀了?
柳晋戏谑的看着我,笑道:“多谢这位侠士舍生取义,救了在下一命。”
咦,我什么时候……?
人一旦适应了吵吵嚷嚷的环境,周围的低语也都听清了。
“是外乡人吧……”
“怎么连舞家大小姐都不认识呢?”
“这次可惨了……”
柳晋看我狐疑,善解人意的开了口:“刚刚那个,是舞家宠的没边儿了的大小姐舞月光,她从公卿大臣到街边的乞丐,见一个爱一个,每次都是不弄到手不罢休的,等男人对她迷恋至深之后,不到一个月就会被她抛弃,那下场啊,啧啧,可惨。小生自从不小心被她看上之后,可是日也提心,夜也吊胆。不过这下可好,她似乎是看上公子你了,这可不是救了我一命么?”
我给自己惹了个大麻烦?
答案是,对的。
不要几天,我就被舞月光的穷追猛打弄得精神衰弱,可偏偏她家是仅次于月家之下的名门望族,于官于商,都极有人脉。敢收留我的人是少之又少。
柳晋为了安慰我,倒是会趁他家老板锦心不在给我弄点好吃的填补一下不满。不过……他自己都寄人篱下,又怎么能收留我。
于是……我只好自食其力,躲到月家去了。她再怎么彪悍,也是不敢到月家来抓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