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时新景》贰十肆月夜

11、第 11 章

　　“时温温，这是你今天晚上第七次叹气了诶”沈灵歪着脑袋，头凑到李时温面前，束成马尾的长发垂在右侧，挡住教室外随时会朝屋里看过来的班主任的视线。

　　“嗯？”握着笔，对着练习册发呆的李时温，从想象中回过神，转过头看着沈灵，“我怎么了？”

　　“你是不是…有心事啊？”沈灵拿出便利贴，低头写上一句话，递给李时温。

　　李时温一时不知该怎么下笔，她确实有心事。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拿着中性笔开始写着。

　　“嗯…也没什么，就是瞎想。”

　　“好吧，那你要是想吐槽，跟我说哦”沈灵看到李时温不太愿意说，即使关心她，也只能作罢。

　　“好，对了，你和姜煜怎么样了？”

　　李时温写着写着就笑了笑，那天姜煜和她说过对自己的小同桌有好感后，李时温第二天就旁敲侧击的问着沈灵，忽略她时不时的就想到赵景新那晚说的话，其实一切挺好的。

　　沈灵没有拒绝把自己的联系方式给姜煜，李时温也没有因为这唐突的话题让沈灵不开心。只是…她不开心，她不知道赵景新喜欢的人是谁，她在听到赵景新说他有喜欢的人时，心里涌上的情绪是委屈和难过。

　　“嘿嘿，聊了几次，感觉…他还挺幽默的，挺好的”

　　“那就好，只要他不打扰你学习就行”李时温放心的点了点头，思索了两秒，睫毛轻颤了下，拿着笔继续写着，“所以你们是互相有好感了？”

　　“嗯嗯，有点…喜欢他”沈灵捂住嘴，有些羞涩的笑了笑，“时温温，虽然我和姜煜才相处了两个星期，总感觉和他挺投缘的，你一定要帮我保密啊！”

　　“放心吧，绝对保密”李时温写完，侧头看了眼沈灵，和她相视一笑。

　　“时温温，喜欢这件事真的太奇妙了”沈灵和李时温聊上瘾了，眼看着晚自习也快要结束，索性就不打算再写作业，投入的和李时温写着小纸条，“姜煜长的嘛…一般好看，但是和他在一起聊天什么的，觉得特别的自在”

　　“啊～喜欢啊，是不是小鹿乱撞？见不到对方茶不思饭不想的？”李时温继续打趣着沈灵，她之前看过一本小说，里面有一句话让她印象深刻，“喜欢是一种心情，是一种直觉，是吗？”

　　“对对对，就是那种见到他就觉得心情很好，忍不住想和他多说好多话，会想要每天都能见到他，然后还会一起分享有趣的事情，买好吃的，想做的事太多啦”

　　李时温再一次陷入了沉思，沈灵说的这些，她在面对赵景新的时候，似乎都具备，而且有过之而无不及。她好像会不自觉就跟赵景新撒娇，忍不住依赖他，会每天发呆的时候在脑子里想到他，甚至…她看小说的时候，会时不时带入赵景新的脸。

　　“时温温，你怎么了？”沈灵发现一旁的同桌，此刻双手捂着脸，悠悠的叹了口气，而后转头看了眼自己，嘴角向上弯起。

　　“要开心的，好好的”李时温浅浅的声音，带着她一贯的淡然和温静。

　　喜欢是悄然而至，当你发现他的时候，早已和他撞了个满怀。

　　下课铃打响的一瞬间，李时温在脑海里描绘的想法立刻要变为现实。她头一次，一边走路，一边低着头看手机，两手捧着手机，专心的打着字。

　　从教室走到校门口的时间，也不过六七分钟，李时温放慢脚步，心跳不断加快。看着发送成功的信息框，她心里突然变得有些胆怯。不敢去猜想究竟会得到怎样的答案，愣怔的一瞬间，手忙脚乱的把发送成功的消息撤回。

　　李时温揉了揉心口，长出一口气，但愿…赵景新没有看到这条信息。

　　—喜欢景新哥，是不知不觉的心情，后知后觉的感情吧。

　　赵景新低头握着手机，手背因用力攥紧而显着青筋。他站在窗前，落地窗上的倒影，肩背有些单薄。窗外的世界，霓虹灯像是地上的银河，却没有属于他的月亮。

　　仅停留半分钟的消息，赵景新从来都没有这么庆幸，自己正对着李时温的企鹅头像发呆，思索着要不要给她发信息。也许是神怜悯他，不愿看到相爱的人无法越过心里的那道所谓的固执的防线，赵景新沉默冷淡的脸上，慢慢露出幸福的笑容。他要装作自己不知道，给李时温一个最好的告白。

　　纠结思索了大半夜，李时温仅睡了四个多小时，此刻坐在餐桌前哈欠连天的，慢吞吞的咬了一口妈妈剥的白煮蛋。

　　“昨天晚上怎么睡这么晚？”秦琪看到李时温眼下浓重的阴影，皱了皱眉，有些心疼又带着点不赞同的语气，伸手递给李时温一个小包子，“努力学习也得保证睡眠”

　　“嗯…嗯，”李时温不轻不重的点了点头，“作业有点多，”说着低头咬了口干菜包子，嚼吧嚼吧咽下去，“妈，我吃不下了”

　　“啧，这包子这么小一个，吃完它”秦琪皱了皱眉，每次看着李时温吃早饭，就像看着她吃药一样，“才六点多，最起码得十二点多才能吃午饭，快”

　　李时温默默的叹了口气，把包子塞进嘴里，端起碗喝了一大口豆浆，起身拿着餐巾纸擦了擦嘴，鼓着脸指了指卧室，含糊不清的说着，“我去收拾书包”

　　“零花钱给你放小钱包里了，一会到校门口再买点吃的”秦琪把鞋柜上的小钱包塞进李时温的书包里，拉上拉链，弯腰穿着鞋，“中午想吃什么？”

　　“我随便，都行”李时温蹲在地上，擦了擦鞋头上的浮灰，看了眼手表，“妈，我走了，拜拜”

　　十一月中旬的淮城，秋桐色是这个城市的主调。干燥的风带着让鼻头酸楚的冷冽，湛蓝的天空洒下刺眼清透的阳光。

　　安静的看着窗外，李时温闭上眼，耳边是沈灵时不时的轻声细语，暖洋洋的一切，默默的陪在她身边。

　　—我有喜欢的人，只是她还不知道

　　李时温睁开眼，摇了摇头挥去赵景新的脸。她的心，一点点的沉落，此刻，又有些后悔把信息撤回。无非都是当了一回小丑，她知道自己那晚不太正常的沉默，赵景新是可以看出来的。

　　“时温温！”突如其来的声响，炸在李时温耳边，有些惊诧的转头看着沈灵，不知所云。

　　“怎么了？”李时温有些反感这样总是想东想西的自己，压下心里的不舒适，看着沈灵笑了笑。

　　“放学一起去喝奶茶吧，明天又是周末啦，庆祝一下”

　　“噗，好啊”李时温看着各科的课代表在黑板上写着作业，伸手接过前座传递来的试卷，一张接着一张，索性等他们发完了再整理。

　　“李时温，张老师喊你”从门口传来的声音让李时温从试卷堆里抬起头，看着站在门口的男孩，心比刚才更沉重了。

　　“时温温，”沈灵看着站起来的李时温，面无表情的脸庞，她知道其实李时温心情不太好。

　　“没事，大概是月考的事”李时温有些勉强的笑了笑，从座位里走出来，手上拿着一杆笔，朝走廊中间的办公室走去。

　　一辆低调的银灰色轿车停在校门口的停车位上，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车停在旁边，有的车因着没有车位，而见缝插针的挤在一起。

　　有些相熟的家长从车里下来站在一起聊天，卷闸门缓缓打开，背着书包，三两成群的学生有说有笑的在校门口分散。

　　“啧，这车全进口的，至少这个数”说话者伸出手，搓了搓手指，眼里带着似喜爱车的羡慕。

　　“唉，都是接孩子的”

　　“之前没见过这车，呦，车主下来了”

　　赵景新在车里坐了会，整理了下心情，推开门下车，打算走到门口去等着李时温。

　　等在一旁的家长，本说说笑笑的等着自己的孩子，听到身后的动静，纷纷侧头去看他们刚才讨论的车主。高挺英瘦的身形，灰色双面羊绒大衣、黑色同系内搭，举手投足间显示着不俗的矜贵和清冷俊逸。

　　“这车不便宜吧”穿着夹克外套话多的男人，自来熟的笑眯眯问着赵景新。

　　赵景新不多言，只是侧头微微抬起嘴角点了点头。

　　旁边也有想和赵景新谈论谈论他的车的人，看到他极为年轻的脸庞，一眼就能看出不可能是来接孩子的年龄，各有各的猜想，见他冷淡的模样，也不好再凑上去说话。

　　从校园里走出来的学生越来越少，赵景新逐渐抿紧了唇。他并非担心错过了李时温，而是担心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问题。抬眼望了望，赵景新拿着手机，指尖敲了敲屏幕，低头解锁，拨通了李时温的电话。

　　直到手机听筒里传来“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候再拨……”

　　赵景新放下右手，抬脚朝校园里走去，路过保安室时，停下来和从屋里走出来的大叔说了两句话，得到允许后快步朝教学楼走去。

　　此时的校园里，已无喧嚷的人声，偶尔有路过的两三个学生嘻嘻哈哈的说着笑着，路灯陡然亮起。

　　“沈灵！”从赵景新身旁跑过去的男孩，大声朝路前方喊了一声，“怎么才出来？”

　　“姜煜，时温被留下来了”沈灵听到姜煜的声音，停在教学楼前，等到他走到自己面前，回头看了眼楼上，转身和姜煜并肩朝校门口走去，“我等了她一会，然后，她给我发消息，让我先走。”

　　“李时温被留下来了？她咋了？”姜煜一脸诧异的看着沈灵，嗓门有些大，正巧传进赵景新耳朵里。

　　“我也不清楚…”沈灵皱了皱眉，正想接着说下去，就看到一个陌生的男孩在她身前侧停下脚步，抬头看过去，愣怔了下。

　　“同学你好，请问李时温怎么了？”赵景新微皱着眉，语气带着些焦急的担心，看着沈灵，用眼神催促她。

　　“啊，她，她……你是？”沈灵回过神来，和姜煜对视了眼，不太确定的询问着赵景新。

　　“我是她哥哥”赵景新顿了顿，语气低沉的说了句，发现似乎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索性不再浪费时间，“我先去找她”

　　“那个，李时温被数学老师留下来了，”沈灵看着赵景新错过她，径直走上阶梯，朝教学楼走去，连忙转过身喊住他，“她应该心情不太好。”

　　“谢谢，我知道了”赵景新回过头朝沈灵道谢，走上几级台阶后，微微侧头看了眼并肩走在一起的男孩和女孩。似乎想起来，他们是谁。

　　教学楼大厅里的灯光有些昏暗，一楼亮着灯光的教室所剩无几，转个弯，抬脚朝楼上走去，沿着走廊从左到右，亮着灯光的教室里，没有李时温。

　　赵景新的脚步变得着急，他突然不知道该去哪里找李时温，打电话无人接听，他只能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的等待。

　　看着面前空无一人亮着灯的教室，赵景新收回目光，准备去办公室看看。转身时，悬在半空中的心，慢慢回落。弯起嘴角刚踏出一步，垂在身侧的手猛然攥紧，微笑停滞，而后快步朝李时温走过去。

　　李时温看到等在教室门口的赵景新，憋了许久的眼泪，刷的一下，没有征兆的夺眶而出。一颗接着一颗，顺着脸颊，打湿衣领，砸在赵景新砰砰作响无法平静的心上。

　　“温温，”赵景新站在李时温面前，抬手轻轻的擦去她脸上不间断滑落的泪水，圆亮的眼睛迅速变得殷红，一层又一层水汽蒙住她的眼。赵景新快要心疼死了，看着李时温一言不发的流着泪，伸手把她揽进怀里，一下接着一下的揉顺着她的后背。

　　李时温说不出话，被老师叫去办公室数落一番，她没有哭。被老师拿着数学试卷，当着其他老师的面说她是不是故意气他，李时温依旧忍住委屈没有哭。等到所有人都走了，只剩下她一人和老师沉默不语时，李时温已经麻木了。

　　可当她从办公室走出来，迈着不算轻松的步伐，默默的朝教室走去，看到赵景新的那一刹那，积攒了一晚上的委屈，顷刻间如潮水般把她卷裹着，泪如雨下。

　　赵景新低头看着受委屈的李时温，心疼的搂着她，哄着她，声音也带着点颤栗。等到李时温慢慢止住眼泪，从他怀里走出来，抬头看着他时，已经过去了十多分钟。

　　“好点了吗？”赵景新弯着腰，屈起食指蹭了蹭李时温下巴上的泪珠，另一只手，抬起放在她脑袋上，轻轻的揉着，语气温柔。

　　“嗯…”李时温瓮声瓮气的应了一声，被眼泪浸湿的脸庞在晚风的吹拂下，冰凉至极。在感受到赵景新温暖的指腹磨蹭着她的脸颊时，温度渐渐升高。

　　“先收拾东西，然后我们离开这”见李时温的情绪逐渐恢复，赵景新稍稍松了口气，拉着她的手走进教室，看着李时温收拾着课桌，拎着她的书包把书本放进去，斜挎在肩膀上，牵着李时温的手走出教室，走下楼梯，直到上了车，才松开紧握着的手。

　　“眼睛红的跟个兔子一样，”赵景新拿着纸巾擦了擦李时温脸上的泪痕，无法言说的心疼和担忧，只能更加轻柔的摸了摸她的脸。

　　“你怎么来了”李时温低着头，带着浓浓的鼻音，小声的说了一句。

　　“不想见到我吗？”赵景新侧着身，手臂伸长，搭在李时温身后，像把她圈在怀里一样，眼里带着笑意。

　　“没有，”李时温摇了摇头，她不想抬头看赵景新，在他面前哭成泪人已经很丢脸了，悄悄转头看了眼赵景新身上穿着的大衣被打湿了前胸，有些过意不去。

　　“那抬头看着我？”赵景新用温柔好听的声音，用他对李时温的耐心，低声哄着自己最爱的女孩。

　　李时温听话的抬头看着他，平时爱笑的眼睛也没了弧度，鼻头红红的显得可怜又好笑。

　　“温温，我不知道现在说这件事合适不合适，但是我很庆幸今天来了，我希望你能够相信我接下来说的话，给我一次陈述的机会”赵景新看着李时温的眼睛，认真而坚定。

　　“我之前问过你是否相信缘分，其实我之前并不相信这些，第一次见到你，被你的笑容和眼神吸引，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总会处在一个舒适的心境中，会不自觉的想对你好，看见你在我面前开心的笑，我会想一直让你这样无忧无虑的笑。”

　　赵景新看着李时温安静的专注的看着他时，依旧纯粹干净的眼神，从前世到现在，是他最大的执念，“温温，也许你会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或者不愿相信我，但是，希望你能相信我对你的喜欢，是真心的，是你所说的属于我们的缘分。”

　　李时温默默的接过赵景新手里捧着的鲜花，低头把脸埋进花瓣之间，她弯起嘴角笑了出来，“景新哥”

　　“嗯？”

　　“你是不是看到我发给你的信息了？”

　　“嗯…我看到了”

　　“那你之前说，有喜欢的人，只是她不知道，她是我吗？”

　　“一直都是你。”

　　“可是…为什么你会突然喜欢我？”

　　“不是突然喜欢，是和你相处的一点一滴，逐渐积累的喜欢。”

　　“蓄谋已久的吗？”

　　赵景新笑出声，凑近，轻轻的揉了揉李时温红红的眼尾，“哭红眼的小兔子真聪明”

　　“温温，我跟你说这些话，不是让你答应我所谓的告白，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想光明正大的宠着你，喜欢你，”

　　“我也能宠爱你，我们一起”

　　“听你的，那么现在先不去想刚才的事，我们去接收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