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不公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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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昭明的及笄礼，盛大的程度比二公主的及笄礼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为了方便早起梳妆，姬昭明提前一日宿在了宫里。
皇后还派了大皇子去给她讲流程，被按头“相亲”的二人面面相觑，就借口不喜打扰，把大部分宫人都打发了出去，只留下大皇子的贴身小侍在屋里伺候。
没了外人在，大皇子直接把手里的流程单子扔给姬昭明道：“自己看吧。跟嘉和及笄时差不多，哪里不明白你问我就是。对了，后面还多了个会见使臣的环节。那些人非得亲自来给你送生辰礼，不知藏了什么心思，你记得小心应付。”
姬昭明没想到还多了这么一出：“我一个外姓郡主过生辰，他国使臣来送什么礼？还，使臣们？”
“那就得问你了。”大皇子斜倚在榻上，放松地享受着小侍的捶腿服务。
“突厥使臣代替嘉礼来的，贺礼的分量像是来纳贡一样。托你的福，她在那边已经站稳脚跟了，送你重礼倒是不意外。”
嘉礼现在在突厥的地位极高。两边的贸易笼络了草原人的心，她不仅是贸易的纽带，还带来了新的生产方式。
一辆辆车从中原驶出，运去的除了生活物资，还有豆渣等饲料。把这些“废料”送进牧场，会变成肉、变成奶、变成皮毛，再把肉干、奶粉、皮革、毛线都装上车，调转方向运回藜国。
这些工厂对很多草原人来说，就是绿洲。不管什么时候去，不管是买还是卖，六公主都会给出公道的价格。对这个游牧民族来说，六公主在的地方，意味着“稳定”，所以他们真心实意地把六公主当做天女。
天女在草原上自然不会贫穷，作为最大的中间商，她在王庭已经拥有了一些话语权。她要派使团给姬昭明送重礼，大王子没有反对，其他人更不会反对。
又不是割地，天女自掏腰包讨好财神爷，他们只有跟着添份子的，没有唱反调的。所以，使团的车队一路走下来，越来越壮大，入关时的规模可称壮观。甚至还被反复盘查了三遍，因为官兵怀疑其中混入了商队，想借着送生辰礼的名义偷税漏税。
这么一路被查下来，拖慢了使团的行程，害得他们迟了两日才到。一进京，突厥使者就跑去礼部报到，拿着六公主的手书，强烈要求观礼。
有六公主这层关系在，礼部当然不会一口回绝。上书后很快就收到了批复，同意突厥使臣的请求。
这个消息一传出，就算是开了个口子，接二连三地冒出了好几个使臣。
“天竺那边，橡胶厂的生意养活了很多人，和糖厂生意一样成了经济支柱。使臣还说自己是姬尚书的好友，私交甚笃，于公于私，都想要一张请柬。两国邦交紧密，这个面子礼部当然要给。”
听到大皇子转述的话，姬昭明做了个鬼脸：“我二叔爷的好友？能往国库里送钱的，都是二叔爷口中的朋友。能如数送上大笔钱财的，他就能一口一个‘至交好友’。这样用金子量出来的交情，能算私交？”
姬二爷作为户部尚书，是非常合格的，是真正是靠钱认人。谁交钱及时，谁就是他的好朋友。谁能俭省成本，谁就是他的好兄弟。
想到这里，大皇子忍不住笑出声：“哈哈哈，姬尚书知道你背后这样说吗？快给我些好处，不然我明日就去告诉他。”
姬昭明丝毫不慌，淡定地说：“你可知我今年已经交了多少税？那可是我亲二叔爷，我们之间的关系，比十个‘好兄弟’还亲。”
大皇子的笑容突然消失。
忙完恩科招录的事情后，圣人就把他放到了户部，所以他现在和姬二爷很熟，能深刻地理解并认同姬昭明的吐槽。同时，因为跟着姬二爷一起盘了今年的账，他还真的知道姬昭明已经交了多少税。
那个数字 ，他查了三遍才敢确定自己没算错，确实足够姬昭明胡言乱语。
被噎住的大皇子决定转移话题：“天竺使臣的理由不算什么，你猜猜高丽的人说什么？”
“高丽？那边又没有合作建厂，于公于私，都没有交情吧。”姬昭明猜不出来。
大皇子话未出口，就忍不住摇头：“说是高丽世子有一次在路上被你救过，所以特意来讨请帖，好当面给你送贺礼。”
这是救命恩人的梗？
可是姬昭明完全想不起来自己何时救过高丽世子。她一个可以称为“科研宅”的人，在外行走的次数屈指可数，难不成是虚空救的？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救过他？”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的马车曾被人拦在路上，你派人去帮忙挪过车？”
“我怎么没印象？”姬昭明开始努力搜索记忆，好不容易才从脑海深处搜索到了一段画面。那是二公主成婚前的事情：“是嘉和成婚前那次？”
“发现你是县主不是公主，就跑了的那次。”大皇子公布了答案。
姬昭明表情复杂：“这是碰瓷吧！”
碰瓷这个词大皇子没有听过，他有些疑惑地问：“何为碰瓷？”
“就是一个人拿个瓷器走在街上，故意去被疾行的马车剐蹭，然后摔坏瓷器。再编些理由抬高瓷器的价格，纠缠着要求对方赔偿。”
“讹人？”
“对，讹人。”
大皇子舌尖微动，仔细品味了下碰瓷这两个字，笑出了声：“对，就是碰瓷。同一堆碎片，之前碰瓷失败，时隔多年又来，昭明妹妹打算如何应对？”
姬昭明不想应对：“我只想高高兴兴过个生日，不想应付这些有的没的。高丽年年来打抽丰，又突然冒出来要给我送礼，我真是不敢收。”
因人本富而抽索之，故曰打抽丰。
藜国现在国盛富强，附属小国也跟着吃了不少肉汤。高丽和新罗两国年年哭诉收成不好来借粮，善良的藜国没少帮这对附属的姐妹花。
附属国要称臣，当然要年年纳贡。人参、牛黄、角弓、美髢、果下马……收下贡品的藜国总是要反赠更多的物资给她们。
她们的锦袍布匹，藜国已经瞧不上了，所以贡品的种类也做了相应的调整。之所以用姐妹花来形容这两国，便是因为她们用人来填补。不仅加倍献上了美女，甚至还进贡了太监。
大皇子也想到了这里，捏着嗓子逗姬昭明：“听闻司空大人好美人，权赠红添香袖二人，贺生辰之喜。”
大皇子是故意学太监的声音。不需要起身看，他就能想象到姬昭明的表情有多古怪，先把自己逗得笑出声。
姬昭明的表情确实一言难尽，余光扫向还在给大皇子捶腿的小侍，她叹了口气。知道对方是想表示出那种谄媚的姿态，但不管是内容还是语调，她都不觉得有趣。
要不是有为难之处，谁会乐意做奴婢？尤其是做太监的，因为“皇帝是后宫中唯一的男人”，所以连在主子面前自称奴才的资格都没有。当然，女孩子的命运也好不到哪里去，礼物礼物，是物品而不是人。
想要反驳，却不好说。被圣人和皇后送过好几个人、还主动讨赏要人的姬昭明，没有立场讲大道理。
越想越不开心的姬昭明，轻扣两下桌板表示认输：“我只是个刚及笄的小娘子，不适合参与外交大事，这几位使臣就劳烦大哥哥帮我招待吧。”
大皇子不依不饶：“父皇母后面前都不见你害怕，几个小国使者就让你打退堂鼓了？你可是父皇登位至今唯一的三公，又已经接二连三地开了头，昭明妹妹认为，但凡人在洛阳的，哪个不会跟着来讨请帖？”
姬昭明低头快速扫了一遍流程表，看到会见使臣那里的一长串名字，她连敲桌板的力气都没了，她头疼。
“我只是个孩子……”
大皇子笑了一声：“还是郡主，是国子监司业，是将要有封地的郡主。你现在说一声愿意，明天就可以是太子妃，说起来本王还得沾你的光。”
姬昭明觉得头更疼了：“大哥哥别说笑了，你的堂妹真的不会应付这种场面。”
“明日我一直都在，交给我就好。”大皇子不再说笑，正经道：“你只管收礼开心，嫌麻烦的应酬都可以推给我。”
姬昭明必须承认，这一刻的大皇子特别让人有安全感，她还怪感动的。
但并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心动，是有个稳重哥哥挡在身前的那种安定感觉。
可大皇子自己破坏了这个氛围，挥退小侍后，凑到姬昭明身旁小声说：“母后和我说了很多，虽然很离奇，但放到昭明身上，我倒不觉得意外。”
“不考虑情情爱爱，我自认是个不错的选择。”不等姬昭明反应，大皇子抬手虚压住她，“别急，先别急着拒绝我。”
“论外貌，我可是嘉和的亲哥哥，当得起一句‘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论家世，富贵无极，纵使昭明不贪恋权势，也不能否认本人是绝好的助力。论文韬武略，同窗数载你知我深浅，物理化学我也有虚心学习。”
“父皇母后都很喜欢你，胞妹与你最是要好，弟弟们也没有对你不和善的。至于我，我了解你，我会尊重你、支持你。我知道你有远大抱负，我愿意听，也很期待陪你实现它们。”
“我懂你有很多和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想法。我不想骗你，我不会对你千依百顺，但我保证，我会试着理解的。哪怕与世家对立，只要你是对的，我愿意站在你这边。”
“不要急着做决定。我可以等，等你明白相濡以沫是天真又短暂的事情，等你明白相敬如宾是多么稳固的关系。过两年回头再看，大哥哥不会笑你的，嗯？”
大皇子的声音是比较厚重低沉那种，尾音却像是钩子一样勾得人心绪不宁。像贴心的兄长，像引诱人的灯神。
这大概是封建王朝准接班人能给出的，最诚恳的善意了。姬昭明心想。
李治最信任武则天的时候，也不过如此吧？有这样的条件，自己再努力拼一把，开启女帝之路不是梦啊！
姬昭明不得不静默许久。要说丝毫不动心，那是假的。
她甚至扪心自问：爱情在婚姻里真的那么重要？会不会是因为我有成见，所以不肯往这方面想，要是换个心态和大皇子相处试试，真的不会喜欢对方吗？
对方的态度太和善了，让姬昭明有种不答应就是不识好歹的错觉。
下任CEO这么掏心掏肺地要提你当秘书长，许诺给钱给人 、绝对信任。这样的老板去哪儿找？有什么理由拒绝这个offer？
缓了好一会儿，姬昭明才找回一丝神智：不对，打工不是卖身，陪睡算怎么回事！我按部就班努力工作，以后是子公司一把手也行，搏个副总也行，凭什么要签终身合同？饼画得挺大，只给持股不能变现，这是块假饼。
而且，大皇子之前……
“可是，大哥哥明明说过，已经有心上人了呀？”姬昭明坐直身体，认真观察大皇子的表情。
大皇子似乎有些意外，表情逐渐变得复杂：“我喜欢她，不代表我能娶她。昭明放心，她对你没有威胁，我不会让其他人越过你的。不过三夫四郎的那些胡话，本王绝不能容，最多……你如果有特别要好的姐妹，我可以一并娶了，安置在你的院子附近。”
这段渣男发言深深震撼了姬昭明：“这是你喜欢的方式？你的心上人知道吗？我朋友为什么要嫁给你？”
大皇子闭了闭眼，好似下定决心一般：“那种特别亲密的好姐妹，只要避着人，宿在你房里也可以。”
姬昭明瞪大眼睛，她更加震惊了。
话已出口，起了开头，剩下的就好说了。大皇子继续说他的底线：“你挑些中意的宦官放在身边也可，莫要张扬放肆。你记住，本王让步至此，并不是怕你，更不是在求你。只是因为你想要公平，本王给你。”
“我疼你，你也得体谅我。那种私密事情，都不要出院子，切不可被母后知晓。”
“昭明，别让我难做。”
姬昭明现在大脑一片空白，好半天才整理出一句话：古代人思想真花，是我没见识。
姬昭明心里一点绮念都没有了。她甚至一点都不生气，还有闲心同情那位心上人。
“昭明想清楚了，我不擅长处理这种很多人搅成一团的事情，不敢勉强为之。”
“都说了不要即刻做决定。”大皇子摇头拒绝这个回复，“江山为聘，亦不动心？”
已经清醒过来的姬昭明，才不会被空头支票迷惑。她心中吐槽：聘礼是给女方的礼物，你要是肯拱手送江山，我保证比你还大方。
吐槽归吐槽，话是不敢乱说的。哪怕是开玩笑，如果被对方怀疑有反心，未来的日子就麻烦了。
“昭明能打理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就很好了，成婚会影响我研究的进度。”
大皇子又叹了口气：“大哥哥不会害你。总之，我的承诺仍然有效。”
“那你的心上人怎么办？这对她不公平！”
姬昭明试图唤醒大皇子的良知，即便希望渺茫，至少为那个倒霉的女孩子说句公道话。
“傻孩子，这世间本就是不公平的。”大皇子被逗笑了，“昭明的心这样软，有你做主母，大概会是她最好的日子。”
姬昭明觉得他们两个之间一定有一个人疯了，她有证据。
作者有话说
第159章 不公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