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女为己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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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进宫，姬昭明本以为皇后会先和她讲讲及笄礼的流程，结果先被拉进内室玩了两个多时辰的换装游戏。
刚开始试穿时，姬昭明还比较有兴致。毕竟是自己的成年礼，她又许久没逛街挑衣裳布料了，这会儿是很乐意配合的。然而，华丽繁复的礼服穿穿脱脱，就逐渐变成了体力活。
到后来，姬昭明也不讲什么不好意思了，嘴里甜甜地唤宫女姐姐们帮忙，躯壳尽交给她们摆弄。
屋里的都是熟人，回头把赏银加厚些，就让我现在短暂地享受下衣来伸手的感觉吧。再折腾一会儿，我大概连“伸手”都得请人帮忙了。
心理上说通了自己，在换到第六套衣服时，姬昭明就开始犯懒了。
照镜子时还是会认真地摆姿势，但一回到换衣间，她就从头发丝垮到了脚后跟。
皇后并不介意她的态度，还十分包容地哄她：“再坚持坚持，很快就都试过了。这些衣裳大都是本宫从布料开始精心挑选的，当时就觉得定能衬昭明的颜色，果然，昭明穿上都极为合适。”
“昭明可知最后这套衣裙是谁拿来的？是嘉和送来的哦。料子是今年贡上来的最好的雀羽云锦，还是往年从来没有过的好成色，她总共就得了这么一份，可都在这里了。”
这身礼服的布料称得上华美异常，只看原材料，就花费了不知多少人力物力。
金丝混入蚕丝之中，甚至还是不同成色的，故而看起来如锁住流光一般。不过这“三色金”并不是最精妙的，为了获得更加丰富、亮丽的色彩，工匠还在其中加入了孔雀羽毛。孔雀羽毛的结构是比较特殊的，在阳光下能呈现出五彩斑斓的色彩，织进云锦里，自然也有了这样的效果。
经过工匠的精心设计，把这些稀有的材料组合成精巧的图案，这块云锦便真的好似天宫之物了。
这块云锦是南边边境附近的纺织厂进贡上来的。国内的孔雀都是绿孔雀，天竺那边的则是蓝孔雀，不同的颜色才是这块云锦的最特别之处。
那边借着边境贸易的便利，从天竺那边搜罗了不少孔雀羽毛，由厂里织锦技术最好的匠人出手，织出了两匹极品云锦。不远万里地送来，一方面是为了进贡，另一方面则是想在生意上做些变化。
纺织厂长的主要目标，是天竺的蓝孔雀。
边境那边的工厂都是国营，管事儿的大都是军营出身，加上纺织厂和养殖场都供应着军需，这些年下来，两个管事相处得是越来越好，好得跟穿一条裤子似的。
纺织厂长相中了天竺的孔雀羽毛，跟养殖场场长喝酒时自然会提到，养殖场场长一听，这活儿能干啊！
从外边收孔雀羽毛，被人要高价不说，量还少，天竺那边还不乐意卖，有什么了不起的？那不就是只大了几倍的“鸡”？都是带毛的、飞不高的，他能养好鸡鸭鹅，摆弄个孔雀能差什么？只要老弟你给我弄几对良种，让为兄研究两年，以后孔雀羽毛管够，为兄每个月还送你几只孔雀吃吃……
纺织厂厂长听着也直拍大腿：是弟弟糊涂，哥哥说得对，有酒咱俩一起喝，肉当然也得一起吃！咱们给那边供了不知多少物美价廉的东西，跟他们要几只鸟养养，也算是礼尚往来啊！
就这样，在孔雀王国的人一无所知时，有两个人已经想好要怎么对待他们国家的神鸟了。
养殖场场长还算是个本分人，这会儿说的都是些控制养殖规模、选种、育种的话。
纺织厂长更擅长做生意，说着说着，都开始畅想着要把孔雀羽毛织品销往全国、甚至出口到天竺去了。既然那边把这个当神鸟，一定不会拒绝用金子换条神鸟羽毛做的手帕吧？
等到这场酒局散了，纺织厂长心里都盘算好怎么写折子了。第二天上班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织锦组里技术最好的员工叫了出来。
“二毛来啦。年少有为啊，你之前用孔雀羽织的那块云锦，真是太漂亮了，这是厂里给你的奖金。另外，从明天起，你从原来的组里出来，厂里再新组一个小组给你管，就专门织这个云锦。现在原材料有限，加上手艺像你这么好的成手不多，所以先只拨给你两个人，具体人选你自己挑。”
升职的惊喜砸中了匠人，他坐在轮椅上微微向前倾身，感谢提携他的领导：“这是我该做的，奖金就已经很多了，还升官，我，谢谢长官，我一定织出更多更好的云锦！”
纺织厂长和蔼地笑笑，把人扶起来，还鼓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好好干，以后有你的好处。别嫌现在人少，这只是暂时的，等以后……你只要手艺好，这就只是个开始，知道了吗？”
“是！”
就这样，纺织厂的一等技工边二毛荣升云锦分组组长，带着他平时经常合作的一个老友，加上一个带了一年多的小徒弟，走马上任了。也是他们三个，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才赶出两份云锦，和纺织厂厂长的密折一起进贡上来。
二公主能得其中一份，足见圣人对这个掌上明珠的宠爱。
而二公主能把一整份都贡献出来给昭明做礼服，可知她俩的姐妹情有多么深厚了。
姬昭明并不知道这份云锦有多么难得，不过她还是很识货的。这套礼服太华美了，她甚至有一种，这套衣服不该穿在身上，而是应该建一座博物馆、从多个角度打上灯光，让众人一起欣赏的感觉。
“真是太贵重了，我没有嘉和的美貌，也没有她的贵气，怕是撑不起这样好看的衣服。前面试的那些也很好看，这套还是留给嘉和吧，她要是穿着这一身来参加我的及笄礼，定是倾城之姿。”
这套衣服的做工也完全对得起材料，不用上身试，姬昭明就很喜欢。不过也正因如此，她倒有些舍不得穿。
要是以嘉和的倾国容貌来配，说不定能有才高八斗之人做出传世诗篇来。
皇后听见姬昭明这样说，眼里的笑意更深了三分，还是坚持让她试穿。
“若是这样说，那昭明非得选这一套不可了。嘉和肯把云锦拿来，就是想看着你在及笄礼上做最好看的姑娘，你不用和她客气。快换上看看，好长时间没见你，也不知最近瘦了多少。衣裳合不合身，还得试过才知道，昭明你说是不是？”
皇后说话温温柔柔的，但姬昭明莫名觉得这句是话里有话。
姬昭明愣了个神，皇后又笑着挥挥手，宫女们就捧着衣服把姬昭明拥进了试衣间。
等到她再从试衣间出来，皇后看她的眼神比之前更亮了。
“极好，极好！昭明快来镜前照照，这套礼服极适合你。你往日总是穿得朴素，把自己的光芒掩盖了太多，如今这样打扮一番，是终于把那明珠涤尘、肯让世人窥一眼华光了。”
试衣服的时候姬昭明就照过穿衣镜，她自己也对这一套衣服很满意，此时被皇后夸，便没有掩饰自己的喜欢。
姬昭明在大大的落地镜前面欣赏着自己的新衣，皇后看她的表情就知她心意，遂出口敲定：“便定下吧，行礼时的礼服就选这套。之前那套红色绣锦鲤的也不错，昭明之后和嘉和她们宴饮时穿着也合适。还有桂花纹的那身，袖口是如意纹的，仪式开始前穿正好……其余的就当是本宫给你过年添的新衣，昭明长成大姑娘了，花儿最好的年纪，该多出门玩玩。”
应着皇后的话，宫女们快速把衣衫重新排序，摆放在一旁。
试过了衣裳，已经开始感到疲累的姬昭明又被按到了梳妆镜前。
“娘娘，时候不早了，我先替您去看看午膳准备得如何吧？这些首饰之后再看也不迟。”
姬昭明说出的每个字都是求饶的音调，然而皇后没有答应她。
“昭明饿了？先吃两口点心垫垫吧。咱们等圣人一起用午膳，临近年关，圣人要处理的事务太多，所以要晚些过来。”
皇后都这么说了，姬昭明哪里敢说不等？只好从宫女端来的食碟中抓了块核桃酥塞进嘴里。
等到第三块核桃酥下肚，旁边的宫女就递上了一杯热奶茶。
“昭明你且坐着吃吃喝喝，不要动，让她们给你梳头。咱们赶快把首饰都选定了，好叫她们把东西都装好。”
姬昭明算是知道了，她今日进宫的第一个任务，就是配合着让皇后娘娘把“打扮娃娃”的瘾给过了。
皇后现在的兴致正好，一边看着玻璃镜中姬昭明的模样，一边在面前的几个首饰托盘里挑挑拣拣，选到满意的就放到身旁宫女端着的托盘上，等姬昭明梳好头后试戴。
姬昭明乖乖地任由众人摆弄，眼睛则一直瞄着宫女手中的托盘。看到托盘越来越满，甚至快要装不下了，姬昭明暗暗咂舌：皇后也太喜欢重宝首饰了吧，看看那些发钗，加起来是不是得有十斤重了！还有那个璎珞，好看是好看，但会不会太招摇了啊……
姬昭明心中庆幸，还好藜朝仍然遵从着儒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那套，女子并不打耳洞。不然，按照皇后娘娘挑首饰的偏好，自己的耳垂怕是能被坠得撕裂了。
“本宫今日很是开心，已许久没有人陪本宫摆弄这些东西了。圣人要忙国家大事，儿女们也都长大了，都去为他们的父皇分忧了，一个个忙得都没时间来看看本宫。”
皇后和姬昭明闲聊天，姬昭明放下手里的奶茶，笑着劝慰道：“娘娘刚刚说了嘛，年底事情多，等忙过了这阵子，就能轻松过个年了。等嘉和忙完了，就能抱着灵宝来跟娘娘讨点心吃了。”
提到灵宝，皇后的嘴角又更加上提了两分：“本宫确实有些想灵宝了。灵宝那个小灵精，和嘉和小时候一个样，本宫看着他就能想起来嘉和小时候的样子，一晃眼都这么多年了。”
说到这里，皇后突然期待地看了过来：“说起来，本宫都快忘记嘉裕小时候的模样了，不知道本宫何时才能抱上嘉裕的孩儿、小娃娃定然也会和嘉裕小时候一样吧。”
皇后这话算是明示了，姬昭明楞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皇后没有等姬昭明的回应，继续说：“圣人昨日和本宫说起，嘉裕的年纪不小了，今年交给他的几桩大事都做得很好，所以圣人有意再多让他分担一些政事。只是本宫还觉得嘉裕是个孩子，总有些不放心，那些大事本宫不懂，但昭明是个能干的，你可要多帮帮嘉裕。”
这话说的，要是直接应下，未免有些放肆，姬昭明谦虚地应着：“裕王殿下是很能干的，娘娘慈母心肠，也要多信任裕王呀。若是有什么是我能出力的，为了藜国，昭明义不容辞。”
皇后似笑非笑地看了姬昭明一眼：“只是嘉裕一直未成家，那些不了解他的大臣们，未免总觉得他不够稳重。昭明啊，本宫知道你现在忙，并不是逼你马上就和嘉裕成婚。这事儿圣人早就和本宫说过，你想等到十八，那就等，但完全可以先订婚呀。这样既不会困住昭明的手脚，也能帮嘉裕立足，岂不是两全其美？”
首饰还没戴上，头上只是压了几个发包，姬昭明就觉得脖颈被压得有些酸了。
皇后的话说到这个份上，姬昭明想打马虎眼也是不成，想了一会儿，她决定说点狠的：“娘娘，我若是和您说几句心里话，您能不要怪我放肆吗？”
“不必说得那么严肃，今日咱们偷偷说体己话，谁都不告诉。”皇后挥挥手，让周围的宫人们都退下。
等室内只剩下姬昭明和皇后两个人，姬昭明才开口：“娘娘是知道我的，我有些想法和旁人不同，有些离经叛道。”
皇后还以为她要说什么呢，听及此，轻笑道：“本宫当然知道，昭明你放心，不说只是先订婚，等到你们成婚后，也没人能把你拘在后院里。昭明现在能做什么，到时候一样继续做，这件事不是由本宫担保，而是圣上的意思。”
面对皇后这样包容的态度，姬昭明更加不好意思了，但猛药还是得下的：“不止是这样，臣心目中的婚姻，是要两人彼此付出、携手面对未来的每一件事。”
皇后点点头，心里对姬昭明更加满意了。她心目中合格的大儿媳，绝不能是只会依附丈夫的小女人，像昭明这样有能力、有担当的女子，才是能帮长子稳固河山的良配。
姬昭明不敢和皇后对视了，低着头补充道：“所以，臣以为，作为伴侣，责任、义务还有其他的各个方面，都是相互的。他怎么对我，我怎么对他，不论具体的能力高低，态度和用心，都该是对等的。”
皇后不明白姬昭明说的内容会和自己的想法有什么冲突：“是该如此。”
姬昭明咬咬牙：“臣是向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不只是名分，还有身体、心，完完全全都只有对方，两个人在一起，是彼此最重要的唯一。”
皇后听懂了，这件事她其实有心理准备，但她并不打算让步至此。
“昭明你也在官场，你是知道的，有些时候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的。如果你坚持，本宫只能答应你，大皇子府中，甚至，东宫之中只会有你一个女主人，但这不会是永远。等到……这么大的后宫，一个人住会很寂寞的。”
“别急，你先听本宫说。你年纪小，遇见的事情还不够多，所以才会这样想。等你到了本宫的这个年纪，就会明白，有些事没那么重要，只要他心里有你，只要你是最重要的那个，就够了。多些人，和多些宫人其实没多大区别，你永远是她们的主子。”
有一说一，皇后这话说得很诚恳，姬昭明虽然不认同，但也必须承认，在当下这个环境里，皇后这样想是有道理的。
然而，那是皇后的生活，她不想要。
“娘娘说的我明白，其实我也不是不能接受。只是，伴侣之间的事总是相互的，不能只一方肆意妄为、却让另一方循规蹈矩吧。”
皇后惊得眼睛都瞪大了：“你的意思是？”
“我可以容他三妻四妾，他也得由着我三夫四郎。我的丈夫若非得有红颜知己才能排解心情，那我也有些压力，非得蓝颜来解语不可。”
“成何体统！”皇后震惊。
姬昭明并不退让：“臣知道自己的想法惊世骇俗，但即使臣不说，这些念头也还是会在心里。哪怕强行让臣服从，也没法控制得住不心生委屈。心不平则生怨，怨难消则离心。为免来日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不好的事，臣斗胆，现在辜负娘娘的宠爱。”
这段话十足得放肆，惊得皇后大喝：“来人！”
外面的人鱼跃而入，等待着皇后的吩咐，但皇后一时间却不知该给姬昭明安个什么罪名了。
说她的话大逆不道吧，人家先说了的。而且，姬昭明最后也说了，她可以被压着低头，只是会跟丈夫离心。这就是个小孩子想法，又没做什么不好的事，自己总不能揪着不放撕破脸吧。而且，撕破脸了，亲事就吹了，那不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各种念头在皇后的心里转了几圈，皇后被堵得不上不下，最终决定眼不见心不烦。
“本宫有些累了，先去休息一会儿，你们过来好生侍候昭明。这些首饰怎么搭配，暂且都依她，若是都不合适，曲嬷嬷你便去库房里再拿。等都选好了，再拿来给本宫瞧。”
气走了皇后，姬昭明就成了室内唯一的主子。
她并不在意皇后的态度，好似没起过争执似的，十分自然地自行挑选起首饰来。
特别华丽的，只留一两件做主体，其余的都放回去，换些简单的小点缀搭配。看起来仍然贵气，还有三分清丽，倒是合她的年纪。
作者有话说
第157章 女为己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