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6、母亲的伤心家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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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提醒了及笄近在眼前的姬昭明，当天晚上就回了大房。
时间紧张，按理说早该发出请帖了，所以她得先回来和父母沟通，拟一份亲朋的名单出来。
有些一定得邀请的亲友，在外地路途遥远的，算时间这会儿都该出发了。但帖子还没派，就得考虑一道去些人手，发请帖的时候好生解释一番，再把宾客护送过来。
姬昭明难得回家吃饭，还带着大房的三个孙子，大房难得吃了一顿热闹的晚餐。
杜文茵看着许久未见的女儿，自己根本顾不上吃饭，目光在儿女之间来回巡视，时不时夹些菜添进堆得快冒尖的碟中。姬昭明的菜碟，比姬云瑞的堆得还满。
长辈们的注意力大多集中在姬昭明身上，三兄弟都松了口气。以往休沐日回家时，长辈们总是喜欢考校他们，就连吃饭时，祖父都要随口出些题目，他们已经很久没在家里安安静静地吃完一顿饭了。
琅琊哥俩最近身高猛长，饭量比从前大了很多，此时吃得脸都要埋进碗里。
祝氏转头吩咐婆子去准备消食丸，怕他俩晚上撑得睡不着。祝氏总有听书童们汇报，对自己儿子的饭量有心理准备，但没想到亲眼见的情景比下人描述得更夸张，就好像这一桌都是世间难寻的美味一般。
要知道，国子监的食堂现在是出了名的好，物美价廉、种类齐全，绝大部分学子都选择在食堂解决一日三餐。
姬昭明每个月都私人掏腰包给食堂员工发奖金，具体数额全看学子们的用餐反馈——食堂门口有不记名信箱，会收集大家的意见。理化学院这边还有专人每日拿小本子来转一圈，有特别好吃的菜，或是不适口的，都会被收集记录，作为奖励依据。
这套管理制度搞下来，厨子们当然会变着法的做美食。食堂采买要控制成本，所以他们的心思主要都放在了钻研厨艺上。
简单一句话证明食堂的厨艺水平：大皇子去国子监补课时，也在食堂里吃，顶多开小灶再加两个菜。
姬家大房府里养的厨娘，做菜的花样和水平，和人家没法比。
更不用提，因着每天中午都要给姬昭明送汤药和午餐，姬家的三位少爷也能跟着沾光。一勺的手艺，是会定期和宫中御厨们交流的。
所以看到儿子们化身饭桶，甚至比以往更能吃，祝氏也丝毫不会怀疑是他们被苛待。
祝氏只是在心里默默地算着账：按照书童汇报的、儿子们平日爱吃的菜式和瓜果种类，结合今日亲眼见到的饭量……这两个讨债鬼吃进肚子里的，不是小数目啊。明姐儿一直不收伙食费，那就把要送的生辰贺礼再加厚些吧，她这个做长辈的不好占侄女儿便宜。
琅琊哥俩并不知道自己的吃相为大姐多争取到了一些礼物。他们以前总得应对长辈的考问，思索的时间长了就容易觉得饱。今日不同，所以饭量上就有些超常发挥。
姬云瑞看着两位哥哥的吃相，低下头嫌弃地撇了撇嘴。
就算好久没吃家里的饭菜，这也太失态了。姬家小辈的优雅吃相，只能靠自己和大姐保持。不过，大姐今晚吃得也比往常多很多啊，娘亲怎么还给大姐夹？
看见娘亲夹着菜正在研究怎么放进已经冒尖的菜碟里，而大姐明显是吃不下了正在犯愁，姬云瑞决定出声：“娘亲，这个丸子给我吧。大姐胃不好，张叔叔不让她吃得太饱。”
杜文茵闻言一愣，忙调转勺子，把鱼丸放进儿子的菜碟中，口中问道：“之前只是说身子虚，怎么胃也出了问题？吃了这么久的药，难道是药性太烈伤了脾胃？”
杜文茵生活中的一大日常，就是和妯娌一起，听轮班休息的书童回禀孩子们的起居生活。听着女儿从怕苦到面不改色一口闷，她都心疼得直叹气，这会儿听到又多了个胃病，她顿时急了。
其他人也都停下筷子，投来关切的目光。
姬昭明瞪了姬云瑞一眼，赶紧解释道：“没事没事。之前庆功的时候贪嘴，吃多了些，正巧赶上张御医来探脉，所以被说了两句。”
姬昭明的语气和表情都很诚恳，可惜，长辈们并不信她。
杜文茵瞪了她一眼，看向姬云瑞：“瑞儿你说。”
姬云瑞给了大姐一个“早知今日何必当初”的眼神，淡定地跟娘亲告状：“本来是没有胃病的，之前那些毛病也确实调养得好了许多。但是，大姐最近忙得很，虽然有按时喝药，却没有好好吃饭。”
“听说，自从清风跟他们开过一个会后，实验室那些人基本都没在饭点时间吃过饭。熬出成果了，庆功宴吃了不少好东西，然后有一半人喊胃疼。侍卫还以为是有人投毒，所以才请了张叔叔去看，结果是饮食不规律加上猛然吃太多荤腥闹的，虚惊一场。”
听到投毒两个字时，杜文茵脸色都苍白了。姬昭明赶紧起身走到她身边，被她一把拉住抱进怀里。
姬云瑞丝毫不慌，顶着大姐的瞪视，继续说到：“实验室那群人都是金疙瘩，刚开始出事儿时，侍卫们就封锁了消息。查明病因之后，他们嫌丢人也不往外说，加上大姐下令封口，所以外面都不知道。要不是张叔叔单独叮嘱我，我也不知道这件事呢。”
“娘亲不用担心，大姐的胃病确实不严重。她一直喝着张叔叔开的补身体的药，症状算是轻的，平时只要别饿着、也别暴饮暴食就行。说起来，小雪姐姐的胃病还要更重些，最近要一直吃粥养着，大姐就不用。”
听到这里，杜文茵马上扭头吩咐知礼：“去厨房问问有没有粥！”
“别去。”姬昭明赶紧拉住母亲的手，叫住转身的知礼：“我已经饱了，不管是粥还是什么，都吃不下了。而且我的胃真的没事儿，那天就是积食而已。”
杜文茵心疼地抚摸女儿的手，有些自责，有些埋怨：“我的心肝儿，何至于要这样作践自己！听娘的话，咱家的荣华富贵已经够了，再不去拼了。明天你就去把手头的事情都交接出去，给大皇子、二公主也好，给小雪也罢，还可以交给你师兄，总之咱们都不管了，回家来，娘亲来给你养身体。”
姬昭明很无奈。她可不光是为了自己的功名利禄，再说了，她这次胃疼主要是因为暴饮暴食，不算大事，以后注意些就好了。
“我真的没事，真的。实验室确实有些研究狂魔不注意养生，真的脾胃不好的那些，现在都乖乖吃张御医安排的病号餐呢。我就不用，这就说明我没事呀。而且张御医调整了我的补药方子，已经在帮我调理，您就放心吧。”
杜文茵还想再说什么，但一时想不出更多内容，只重复着“只要平安健康、无忧无虑就够了”。
姬昭明拿水做的杜文茵没办法，只能柔声哄着：“我有乖乖喝药，一顿不落的，张御医也说我身体好转许多了。而且，我喜欢做那些事，做研究，发明新东西、探索未知，这个过程让我觉得快乐。您就别拦着我啦，这是我的事业啊。”
姬大爷作为桌上身份最长的一家之主，此时出声说道：“明姐儿是做大事的，为国为民家里都不能拖你后腿，但你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你培养了那么多人，就别再累着自己。如果人手不够，就再招，家里人能帮上忙的你也尽管使唤，我们都是支持你的。”
有了大家长发话奠定基调，祝氏也出声劝慰杜文茵道：“嫂嫂莫伤心，你这样，明姐儿看着心急，也对她身体不好。明姐儿这回吃过教训，以后定然会注意的。而且，瑞哥儿是个细心的孩子，会看顾好他姐姐的。孩子们大了，多见世面是好事，瑞哥儿也有了许多长进，以后定能帮衬明姐儿，不再让你操心着急。”
看见娘亲正无声落泪，姬云瑞也有些后悔。此时被点到名字，急忙立下保证：“娘亲放心，我会看着姐姐的。回头我再求张叔叔教我些妙方，定能帮姐姐调理好身体。”
姬景行也小声安抚着妻子，杜文茵的情绪这才缓和过来，算是接受了：“孩子大了，我护不住，就只能随你们出去闯。娘只有一个要求：什么前程都不重要，你们得保护好自己的身体。”
姬昭明和姬云瑞齐声答是。
杜文茵点点头又说：“回头我去库房挑些好药材，瑞儿你拿去请张御医帮忙瞧瞧，配成合适的方子给你姐姐补身体。”
姬云瑞乖乖答应，姬昭明却不想再多吃药了：“大皇子已送了好些补品，我和小雪分了，估摸着到过年都吃不完。义父那边也送了两大车，库房都快放不下了。我总不能拿药当饭吃吧。”
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算是哄好了杜文茵。
又过了会儿，看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姬昭明才提起给自己办及笄礼的事情，询问自家需要安排什么。
杜文茵才缓和的情绪，此时又有些崩溃了。
“不是早就让人来问过了吗？明儿不知，皇后娘娘要为你操办及笄礼？”
姬昭明忙，皇后不想打扰她，这种要个名单派帖子的小事，派个人来问一下就能知道。
前前后后，皇后送了姬昭明四个宫女，都十分能干。
生意相关的合作伙伴，双巧就能列得清清楚楚，还有三好帮着补充。至于姬家需要邀请的亲朋名单，四喜早就陪着杜文茵整理过了。可以说，姬昭明的各路亲戚，四喜认得比姬昭明都清楚。等到及笄礼那天，四喜是准备陪在姬昭明身边，以防她认不出亲戚的。
四喜把皇后的意思传达给杜文茵时，杜文茵就偷偷哭过一场。
唯一的亲生女儿，平时就好似是送给别家抱养走了一样，现在连筹备及笄礼的资格都被抢走，她还不敢拒绝。哪怕心中明了，皇后出手是件极有面子的事情，在那个夜深人静、杜文茵躲在被窝里哭泣的夜晚，她心中是有一点恨的。恨皇后霸道，还恨女儿寡情，竟然不和自己商量，是和外人更贴心。
这会儿见到女儿提起，还对皇后的安排一无所知，杜文茵心里非常不是滋味。
姬昭明这会儿也愣了：皇后要管这事儿？怎么没人跟她说？
转头想问一勺，没看到人，姬昭明才想起来一勺留在知园休息了，只好把询问的目光转向杜氏身后的四喜。
四喜恭敬地回道：“娘娘说小姐本就不爱打理这些事儿，既然往年都是交给我们料理，就不必事事拿去烦您。而且，您这段时间太忙了，娘娘派人问过一勺好几次，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时间召您入宫，就拖到了现在。您就算不问，估计是这两天，娘娘就会召您去商量了。”
姬昭明仔细地想了想，印象里，一勺确实问过她几次忙不忙，要不要休息一天。她那会儿不想管盲文的事儿，所以根本没给自己留空闲时间……
可是生日眼看着就要到了，一勺最近总该跟自己说的啊！
姬昭明刚要在心里埋怨，又想到自己最近甚至在国子监的宿舍里睡过几次，就心虚地停止了回忆。
“是我昏头了。这样也好，劳烦娘娘操心，我倒是能偷个懒，只等到时候吃吃喝喝了。”
杜文茵不出声，祝氏的眼珠转了一圈，就开口顺着说了几句吉祥话。
然后家宴就散了。
回屋的路上，直到入睡前一刻，杜文茵生平第一次怀疑自己是否错了。
答应帮女儿种棉花错了，不种，女儿或许会一直在自己身边。现在，她应该都筹备好了女儿的及笄礼，正在琢磨着如何应对来求娶女儿的人家。
同意女儿入宫伴读错了，女儿就是那时候被抢走的。卫王府没有王妃，她曾经还在心中暗暗庆幸过，女儿多了个义父，但母亲仍然只有自己一个。是她没想到，宫中还有个国母要抢她的孩子。
或许，安居后宅的这十多年，她都错了。若是也做些尝试呢？如果对女儿做的事情多些了解，如果她去尝试，她会不会比小雪更厉害？如果……她若是能拼出个不一样的身份地位来，是不是就可以亲自操办女儿的及笄礼了？
而不是，不是如同现在这般，一句不愿意都不能说，还得端庄得体地道谢。
早早挑选好的饰品都只能放进礼盒中。等到那一日，在众多宾客面前，会戴在女儿发髻上的那一支发簪，会是什么材质、什么花样？
皇后对女儿有多了解呢？娘娘挑选的，会合女儿心意吗？一定会和女儿那时穿的衣裙很配，因为衣裙也是娘娘准备的……
作者有话说
第156章 母亲的伤心家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