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以下》俞筱然

5、吴梅篇，一

　　自从几分钟前被陈sir敲诈完一笔修车钱以后，路为学就知道自己原本就不鼓的钱包又要雪上加霜了。

　　公安基地门口，路为学一行八个人被一群做完警务训练的年轻警察紧紧包围，新人们“前辈，前辈”地叫着，搞得路为学有点不知所措，刘亚倒是有那么一点点兴奋，毕竟他以前也是这么叫路为学的，现在自己也这么被人叫了。

　　郑明远刚想和后辈们打个招呼就被赵清卿拽了进去。

　　进去之后才发现赵局早早在等着他们了，现在正往杯子里放着茶叶。

　　八个人排排站好。

　　赵局再过五年就六十了，清瘦但是硬朗，所以路为学觉得他老人家不管什么年纪都可以一拳把自己打趴下。赵局这个人对工作超级认真，浑身上下透露着一种可靠和正义，第一小队所有人都特别崇拜他。

　　他工作时不怎么笑，当然面对他宝贝闺女赵清卿除外。
　　路为学不知道赵局叫他来干啥，都已经被卸职了，应该大概可能八成不是来训练的这么简单。
　　赵局沏了杯茶，喝了一口然后笑笑：“刚才那些就算你们今天的训练项目啊。”
　　不是，公安基地现在训练都这么随意的吗？路为学感觉自己又被耍了。
　　赵局从后面的柜子里抽出一沓厚厚的资料，重重丢在桌上，又往后靠了靠。

　　三年前邑桑案的全部资料，难怪翻遍了资料库都找不到，原来在这里。
　　所有人虎躯一震。
　　“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了。”赵局用手指戳着资料，“三年前确实是你的失误，邑桑后面还有人，你们都错了。”
　　何曜，黎子洋几个不明所以的人大眼瞪小眼。

　　三年前，陈sir和师傅带着路为学赵清卿一伙人接下了一桩连环杀人案，结果牵扯出一个大型的境外犯罪集团，为了将犯罪集团的种种罪行公之于众，路为学和师傅深入边陲敌后，没想到师傅为了保他，永远长眠于那片漫无边际的迷雾之中。

　　这是路为学心里的一根刺，从那以后他发誓再也不做潜入位。

　　“又出事了。”赵局的语气平静 ，打开内网系统，密密麻麻，铺天盖地的全是这几天的新闻截图。

　　两天前，某个凌晨，几位市民在清水湾公园的人工湖里发现一具无头女尸，起初以为是某个恶趣味的人往水里扔了个等身塑胶娃娃什么的，毕竟网上经常有这种事情，直到今天早上被人打捞起来才发现是个真人，然后没多久就接到了东远第一中学的老师的报案电话，说一名女学生好几天没来上学，至今下落不明。

　　“可能有关联。”周述而冷冷地说。
　　“所以，老爹，你怀疑和邑桑集团的人有关系。”赵清卿收好了资料，笑眯眯地塞给了周述而。
　　赵局点点头。

　　“路为学，你带小周他们几个去跑一趟清水湾，何曜和黎子洋去一中，速度点。”

　　七个人迅速兵分两路飞出了公安基地，陈正南看着活力满满的他们，想到了曾经的自己。

　　自己还是老老实实训练新人好了，案子交给年轻人去跑。

　　明河大道附近，犬牙交错，警车鸣着警笛，路为学出示了自己的警官证，才缓缓地把警车开到公园里面。

　　说是公园，其实就是在二十层的公寓楼和排屋之间夹着的一大块空地，有很多花花草草，建了个人工湖和一点娱乐设施，就被居民当成公园了，如今发生了命案，散发出一股难以忍受的臭味。
　　刺鼻，路为学隔好远就闻到了。

　　已经有几个警察把地方围起来了，吃瓜群众在离着不远的地方探着头，见路为学来了，赶紧让出地方。

　　一群吃瓜群众里有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是清水湾物业处主任，发现尸体的时候没当回事儿，以为是恶作剧，现在知道是命案了，被吓出了一脑门子汗。看到路为学好像看到了救命稻草，抓着他的手使劲摇晃:“路队，发生这种事还麻烦您亲自跑一趟，多不好意思啊。”

　　路为学假笑了一下，既然知道那不如把他今年物业费免了得了。
　　接着给了赵清卿一个眼神，叫她带其他人看眼现场。

　　主任自己摸了两根烟出来，递给路为学一根，开始交代事儿；“咱们小区安保系统这些天正在维修，大家都是随意进出的，这确确实实是我们物业失职。”

　　特殊时期，作为一个物业主任最不想看见的就是自己的小区住了个变态或者流动杀人狂魔，所以急于想把“内部人员作案”的情况排除掉。

　　路为学把他给的烟塞进口袋里，先是眯起眼睛冲着周述而的地方看过去，然后视线又上下扫了一遍眼前这个男人：“你跟我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什么情况了。”
　　路为学推着他穿过人群往前走，只见郑明远正给周述而介绍情况，看见路为学进来，立马停了下来。
　　“你倒是接着说啊。”
　　听到指示，郑明远又开始滔滔不绝，一副要把这整个小区都淹了的架势：“现场没发现有凶器，水里也没有，死者除了头部被砍掉了之外其余没有明显外伤，手上有一块很值钱的劳力士表，衣物鞋子什么的除了被水泡过也都完好，尸体泡了很久所以有明显浮肿，目前无法排除内部人员作案的可能性。汇报完毕！”

　　主任听完郑明远的话，声音突然大了起来：“这位小警官你不要乱说话好不好，怎么可能是内部人员杀的啊。”
　　“你吼什么，他只是说不排除，又没说一定。”赵清卿一向最烦这种人。

　　主任吼不过，只能乖乖闭了嘴，出于好奇想看眼尸体，结果赵清卿突然掀起白布，把他吓了一跳。挽着路为学的胳膊往他身后躲，路为学嫌弃地挣脱开，结果那人得寸进尺，挽地更紧了，还躲在他后面大叫。

　　路为学快被恶心死了，一个白眼翻上了天。

　　“行了行了，带回去交给法医吧。”路为学指挥赵清卿，又叫了刘亚帮忙抬尸体。

　　忽而觉得周述而看他的眼神不太对，于是猛地挣开那胖子的手，招呼周述而和郑明远一起重点排查和走访下物业处，至于剩下的这些住户，就交给刚才先到的那几个倒霉催的小警察去干好了。

　　没想到周述而小声跟路为学说:“你带明远去吧，我打算在这附近盘问下。”

　　周述而不是警察，只是第一小队的一个特别顾问，人长得好看，说话也温柔，但是他似乎想的比警察要细致，考虑地更周到，还有就是他可以让路为学官复原职，而且还好巧不巧还是他的邻居，看起来和陈sir，赵局，师姐的关系都不错……身上这么多秘密，路为学怎么可能不想了解他。

　　路为学挑了挑眉毛留下一句“自己小心”之后就和郑明远去了物业处。
　　清水湾真的很大很大，所以这儿的物业离着案发现场有点距离。

　　郑明远大胆开麦：“路队，你不觉得周前辈是不想跟你一起去才这么说的吗。”

　　路为学一脸懵:“我怎么了？我啥也没干。”

　　“刚才主任一直挽着你，还往你身后躲来着。”

　　主任在走前面给两个人带路，突然打了个喷嚏……

　　真要命，今天被耍了这么久，还得罪了周述而，路为学做人真难。

　　“不过也许不是呢。”郑明远试图挽救一下这尴尬的局面。

　　“别也许了，我等会儿回去和他道歉。”路为学看起来很在意的样子。

　　郑明远嘴都咧到太阳穴了，路队可是做错了宁愿受任何惩罚，哪怕被暴打一顿也不会轻易跟别人道歉的人，而且他从来只跟女生说对不起，现在居然会有这种想法，还是为了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邻居。

　　我的妈呀，路为学这个在警队有着24K纯直男，直的比钢筋还直的称号的人，不会就这么轻易地被周述而掰弯了吧？

　　如果真是这样，那自己就要成为警队里为数不多的几个直的了。

　　郑明远正想着何曜黎子洋那两个弯的干的怎么样了呢，会不会单独行动搞暧昧？然后就被路为学一掌拍在了肩膀上，提醒他物业处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