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风波》术贰

36、摇身一变

　　此时的陈灵正在后院跟着高思淼倒腾竹架子。他那一筐草药现在还在竹篓里装着，高思淼买来些箩筐，正在装架子，方便陈灵放他的草药。

　　“这些都是什么草药啊。”高思淼看着这小朋友不怎么爱说话的样子，想跟他拉近一下关系。

　　“你可以去看看医书，上面都有。”陈灵说道，他一向比较烦别人问他这种没什么意义的问题。

　　高思淼略微有些尴尬，不过他经常在四弦面前装孙子，这点点挫败在他眼里还不算什么，高思淼再接再厉，“你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吗？”

　　“治病。”陈灵言简意赅。

　　“啊，”高思淼说道，“治病好，治病救人，积德行善。”

　　陈灵一门心思摆弄药材。

　　四弦在院子里给鞭子上油，这成了她闲暇时的一大乐趣。一块儿猪油磨的只剩一根拇指长了。

　　闻隐跑到后院，后院的两人同时抬头，空气有一霎时的寂静。南宫周臣不便行动，只能眼睁睁看着闻隐去后院捞人。

　　“我要不要过去拦一下。”四弦问道。

　　“不用，陈灵不是个左右摇摆的人，闻隐就算今天带走他，他以后也会回来的。“南宫周臣说道。

　　“我觉得你这样不太行。”四弦摇摇头，“万一真把闻隐气着了，听风堂怎么办，跟化桐斋离这么近，你不想要了？”

　　“闻隐不会这么小心眼的，”南宫周臣说道，“他就是看着小气，其实呢，心里的算盘打的精着呢。不然当初赵令初入江湖，料峭坊霄云派少林武当，他为何选择了化桐斋，闻隐的配合也必不可少吧。我不知道他俩的感情有多深厚，但是能走这么远，绝不是仅仅依靠感情。我这个落魄王爷在他那里保不齐是个什么角色。”

　　四弦低头，她摸不清头脑，这种处处都怀疑别人利用自己的不安全感南宫周臣这辈子是摆脱不了了，但是换个角度想，这样也挺好的，时刻保持警惕，有备无患,防患于未然嘛。小心点也没什么坏处，除了耗费心神。

　　“跟我走。”闻隐拉起来陈灵。

　　“我不。”陈灵说道。

　　“我治不了你了是吧。”闻隐的脸冷下来了。虽然陈灵在他手底下过了八招，但那也是他故意收着手，没真跟陈灵下狠手，堂堂化桐斋斋主，收拾不了一个小孩？笑话！

　　“我为什么要回去。”陈灵这孩子贵在有自知之明，这两年他跟在陈年身边学医，没少跟化桐斋的杀手们打交道，自己也没有懈怠过练功。越是深入的学，他越知道闻隐的身手能在江湖上首屈一指绝对不是天资一般的人可以达到的。就自己现在这二把手，说是不自量力都是轻的，只能选择以理服人，但愿他这张不怎么使用的嘴别拖后腿。

　　“你跟我要理由？我是不是给你脸了？”闻隐说道。

　　“我觉得在这里我能学到更多我想学的。”陈灵说道，“就算现在不跟着南宫周臣，以后这条路我自己也是要走的。”

　　闻隐看着他不说话。

　　“斋主，我想看看天下之大。”陈灵跪在闻隐面前。

　　“不知死活。”闻隐评价道。

　　陈灵不语。

　　“我把你带回来，是想让你为我化桐斋出生入死的。”闻隐捏着陈灵的肩胛骨。

　　陈灵吃痛，但是声调平稳，“化桐斋有用到我出生入死的时候，我会的。但是我不想一辈子都待在这里等这个机会。”

　　“我若是把你的腿打断，你以为你能走的掉？”闻隐说道。

　　“不会的，您不屑做这些。”陈灵说道。

　　“你怎知我不会。”闻隐说道。

　　“想要控制人，风筝丸比单纯的命令好用多了。”陈灵说道，“可是化桐斋没有一个人吃这种药，你训练他们不是为了让他们对你死心塌地，你是想给他们保护自己的能力和重活一次的机会。”

　　闻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真是会咬人的狗不叫，平时看着不吭不响的人讲起道理来头头是道。闻隐不是年轻人了，或许那个时候他刚接管化桐斋的时候有这样想过吧，不过他现在不这样想了。他不给底下人吃风筝丸只是因为赵令的洁癖，他也真的很想撇去那些顾忌，换一群死心塌地的手下。

　　这世道啊，闻隐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活到现在的，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越活越糊涂的。

　　见闻隐不说话，陈灵心下也有些忐忑，他很少怕别人，化桐斋有很多人都怕赵令，这个司马大人的确有手段，能把一圈人耍的团团转，武功平平，但是在江湖上的声望比起闻隐还有略胜一筹。

　　可是陈灵就不怕他，他好像天生对耍手段的人免疫，但是他怕闻隐，他只佩服这些真正手里有点东西的。这些人一旦认真起来，谁都很难从他们手里跑掉。他不是很想让闻隐在他身上认真。

　　这一通演完，南宫周臣终于露面了。

　　“闻斋主啊，你就放心吧，以后你用得着陈灵的时候，我会让他回去的，咱们一条战线，听风堂和化桐斋现在也是一家人，陈灵在哪边都是一样的。”南宫周臣语重心长又循循善诱地说道。

　　闻隐剐了南宫周臣一眼，明显不相信这人的鬼话。这小王爷，不知道跟谁学的，明明之前还是个谦谦君子，现在摇身一变，越变越讨人厌，成了个滑不留手的狐狸。

　　“你最好记住你今天说过的话。”闻隐说道。

　　“那是自然，本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南宫周臣说道。

　　“南宫涟恩怎么有你这么个弟弟。”闻隐留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南宫周臣看着跪地不起的陈灵，“四弦，那我的钱袋出来，给小灵儿发压岁钱。”

　　陈灵蹭的一下就起来了，“不许叫我小灵儿。”

　　“好的小灵儿。”

　　四弦往南宫周臣胳膊上抽了一巴掌。

　　“哎呦哎呦哎呦。”南宫周臣装模作样。

　　“陈灵，今天够累的了，你去休息吧。”四弦对陈灵说道，她在陈灵面前可是个知心大姐姐。

　　陈灵点点头，走去了高思淼房间隔壁。

　　“咱院子现在一间空屋子都没了。”南宫周臣欣慰道，“真是可喜可贺。”

　　“是呀，在您的不断努力下。”四弦阴阳怪气。

　　“给你找的这个小弟弟怎么样。”南宫周臣打趣。

　　“你可别把他当小孩。”四弦说道，毕竟她认识到闻隐是好人还是在她十几岁的时候，不像陈灵，小小年纪就把闻隐看的透透的。

　　“嗯，那倒是。”南宫周臣说道。

　　“我发现你今天很欠。”四弦正色道，“说吧，你想出什么幺蛾子，让我有个准备。”

　　“没什么，就是高兴。”南宫周臣说道。

　　“我不明白。”四弦说道。

　　“以后就明白了。”南宫周臣扶着四弦的胳膊慢慢往回挪。这夜的月色皎洁，一月一次的满月，照的听风小筑亮堂堂的。

　　院子里站了个人。

　　南宫周臣笑了笑，“怎么才来看我？再晚点我的伤就好啦。”

　　霄萧没有戴面具，南宫周臣看得出他脸上带着憔悴倦容。

　　“进屋吧。”南宫周臣招呼道，“四弦去把梨花酥拿过来，再泡壶龙井茶。”

　　“嗯。”

　　“是。”

　　“你这板子是怎么回事？”霄萧说道。

　　“你派来的人回去没跟你说？”南宫周臣喝了口茶。

　　霄萧一愣，说道，“说是把骨头摔着了。”

　　“嗯。后背都快摔断了。”南宫周臣说地面不改色。

　　“这板子不能拆吗？”霄萧皱眉问道。

　　“能是能，不过每天只能摘一会。大部分时间还得戴着。”南宫周臣说地欢天喜地，好像他身上绑个板子是什么可以炫耀的事似的。

　　霄萧眉尖一跳，吃了口梨花酥。

　　“你干什么了，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南宫周臣问道。

　　“江湖上的事，赵令搞动作，我这日子不好过啊。”霄萧苦笑。

　　“这些话你跟我说没用，他不听我的话。”南宫周臣说道。

　　“我知道。这些事他早就开始计划了，要不是因为你，他早就动手了。”霄萧说道。

　　“那你现在是处理完了？”南宫周臣问道。

　　“还没有，不过差不多了。”霄萧说道，“抽出空来给你送这个。”

　　霄萧拿出一个小盒子。

　　南宫周臣眼神示意霄萧打开，他实在不便。

　　霄萧没眼力见惯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停了一下才意识到南宫周臣那个眼神的意思，略显尴尬的打开了。

　　里面是一个药丸。这位兄弟热衷给人送药，南宫周臣对此表示可真有你的，怪不得身边没朋友。
　　“这是什么？”南宫周臣问道。

　　“续命丸。”霄萧说道，“就这一颗，你省着点吃。”

　　“奥，夺命丸啊，”南宫周臣笑笑。

　　霄萧撇了他一眼，意思是你爱信不信。

　　南宫周臣自然是相信的。让四弦收起来了。

　　“上次见我不是还给我放狠话呢？还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来着？”南宫周臣抬眼揶揄道。

　　“旧恩怨而已，走个过场。”霄萧摆摆手。

　　“你说的倒是轻巧。”南宫周臣支棱起来了，磨着牙说道。

　　毕竟这话怎么听怎么像是在耍他。

　　“那不然怎么办？我杀不了你，你也杀不了我，你想来老死不相往来那出吗？”霄萧说道，“幼稚也要有个底线。”

　　南宫周臣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这算什么？近墨者黑，近他者嘴欠吗？都怪闻隐，就知道跟着他学不出什么好来。

　　“你来这一趟就是送药的啊？还有什么事赶紧说，我到时辰安寝了。”南宫周臣说道，今天这一出出的，他都快累死了。

　　“怎么还带赶人的啊？”霄萧无奈。

　　“到底有事没有。”南宫周臣嫌弃。

　　“确实有一事。”霄萧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