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意》褚裶鹧鸪

1、1

　　“顾宁泓，我妈呢？”顾昭推开书房虚掩着的门，语气冰冷地说。
　　自从上次顾宁泓打了姜英，顾昭抄起木头凳子抡了顾宁泓的腿后，顾昭就拒绝了跟这个家暴男叫爸爸。
　　“你还问我？！我不应该问你你妈那个贱女人去哪里了吗？”顾宁泓眼睛中的红血丝纵横交错，他缓缓地转了转眼珠，盯着顾昭，似乎马上就要暴走，却因想到了什么而只是动了动脚。
　　顾昭看到肮脏的烟灰缸里成堆的烟蒂，也不想和这个如同行尸走肉般的男人再说一句话。
　　终是一言不发连夜离开了这个溃烂的家。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Sorry!The subscriber you dialed can not be connected for the moment, please redial later.……嘟嘟嘟。”
　　顾昭看着陌生且没接听的号码，陷入了沉思中。他坐在公园边的长椅上，暗黄的灯光照在他身上，四周黑蒙蒙的，不知怎么，今天似乎所有都在和顾昭作对，除此一盏路灯，别的都熄灭了。月亮虽圆却无光泽，充满了无尽的讽刺。
　　顾昭看着手机右上角的电量值出神，不知在想什么。
　　“嘟嘟嘟嘟……”一阵电话铃响将顾昭拉回现实，铃声与周围的寂静格格不入，打破了这死般的沉静，同时也将顾昭下了一条，他盯了盯陌生的号码，接通了。
　　“喂？您是谁啊，刚才已经睡觉了，孩子刚才哭了，我摸手机打手电筒才看到的，您这么晚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听着陌生却又有丝熟悉的声音，顾昭张了张嘴不知怎么说。
　　“喂？在听吗？有什么事吗？”姜玲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把手机贴在耳朵上，轻声的说，她一边说还一边扫视着旁边入睡的丈夫。
　　“没有事我就挂了啊……”姜玲一边摇着孩子一边疑惑轻声的说。
　　“小姨……”顾昭略带丝沙哑的声音在姜玲挂断电话前传入她耳中。
　　姜玲怔了怔，摇晃孩子的手一顿。
　　“你是？昭昭？怎么了，这么晚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你跟我说，小姨看看能不能帮到你。”姜玲担心的问。
　　“小姨，我……能不能去找您，爸爸妈妈他们都出远门了，说是要很久才回来，我自己一个人在家里太无聊了……”顾昭强忍住难过，摆出平静的语气说。
　　“可以吗？”顾昭最后弱弱的夹带一丝微不可查的哽咽的问。
　　姜玲看了一眼旁边熟睡的丈夫，吐出一口气很高兴地说：“当然可以！你来呀！就是我们这比不上你们那大城市，你来吧，我在青城市。”
　　听到小姨的语气，顾昭紧绷的心这才松了一瞬，他将头埋在膝弯下，缓缓地说了一个“好。”
　　“好的，就这样了，很晚了，你也别玩手机了，早点休息吧。”姜玲边晃着孩子边结束了对话。
　　顾昭看着挂断电话后的屏幕，看了几分钟后将手机关闭，此时又只剩下了一抹暗黄的光，他缓缓地站起来，朝着车站走去……
　　“买一张去青城市的火车票，最早出发的。”顾昭疲惫的站在售卖窗前。
　　卖票的人眼底发青，打了一个长哈欠看了顾昭几秒后就票给了顾昭。
　　寂静空旷的候车站就顾昭和售票员两个人，显得无比恐怖诡异，让人忍不住想些国产恐怖片中常见的戏份……
　　顾昭连夜坐火车逃离了那个令他作呕的城市与家庭。
　　次日十点，隆隆的火车到了青城市，坐了硬座一宿的顾昭僵硬的站起身来，把火车上的行李取下，下了火车。
　　“喂，小姨，我到了，你方不方便接我一趟，或者发我个位置，我打车去吧。”
　　顾昭动了动僵硬的手指，给姜玲拨了一个电话。？
　　“昭昭，你到了啊？！你半夜坐火车来的啊？你这是得坐了几个小时，青城离安丰市这么远，你这孩子，不会白天坐高铁吗？多累的慌……好了好了，我去接你，你就在门口别动了啊。”姜玲放下手里的针线活，把顶针摘下，起身下楼去接顾昭去了。
　　“你干嘛去？这都十点多了？一会你还得做饭呢？孩子怎么办啊？”姜玲身后响起李磊磊喋喋不休的声音。
　　姜玲无奈的回了头说“我去接个亲戚，他来咱俩住段日子。”
　　“哪个亲戚呀？我怎么没听你说过，这么大的事你不跟我商量商量就应许了？咱家哪里有地方，一共就俩卧室，让他住哪里啊……”李磊磊不同的问题如连珠炮般射向姜玲的大脑。
　　“咱俩住一个不是还有一个呢吗？让他住那个就行了啊。”姜玲无奈的说，李磊磊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姜玲质问到：“那是政政的卧室，你给外人住？你怎么想的！”
　　姜玲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不再十点半了，她便不再理会李磊磊的询问，换上鞋，关上门就下楼了。
　　“你还没说是哪个亲戚呢？！回来说清楚？！！”李磊磊生气的声音被姜玲关在门后。
　　顾昭一会儿踢踢门口的小石块，一会又踱步，后来又坐在门口的石墩上看着手机电量值发呆。他将双腿伸展开，把行李靠在临近的石墩上，用骨节分明的手按摩小腿。
　　正按摩着，顾昭抬头一看，一辆蓝色的大江电三轮向车站门口驶来，驾驶三轮的女人，面色有些暗黄，眼睛却如妈妈以前一样有神，这个女人与他记忆中那个扎着大长麻花辫的人眉眼重叠，顾昭想了想，“这应该就是小姨吧。”
　　姜玲也在密集的人群中一眼望见这个身材高挑，面容白俊的大男孩。她一眼就看出来，这是昭昭。
　　“昭昭，过来吧，等很久了吧，小姨刚才有点小事，来晚了点，不好意思了。”姜玲一边把三轮骑到顾昭跟前，一边饱含歉意地说。
　　“没事，其实也没有很久，真是麻烦你了。”顾昭露出了一丝微笑，姜玲看到这微笑愣了一下，随机也笑了起来，“这孩子长得真是俊。”
　　“昭昭，三轮上有个凳子，你去坐着吧，我帮你拿行李吧”姜玲上前就要接过顾昭手中的拉杆箱，拿下他背上的背包。
　　“不用了，小姨，我一米八几的大高个子，我拿就行了”顾昭推脱着说。
　　“小姨知道你高，但你都坐了一宿的车了，太累了，小姨也拿的动。”
　　顾昭看着关心自己的小姨，小姨的面容和妈妈的有八分像，就连关心起人来也是一模一样，又想到至今都没能联系的上妈妈，心脏突然剧痛起来，眼泪没出息的在眼眶中打转，他不想让任何人他这样没用的样子，顾昭略扬起头，一言不发的把行李搬上了三轮。
　　“诶，你说这孩子，真是哎……”姜玲无奈的看着顾昭搬自己的行李，然后她叹了口气，坐上三轮，扭头看了一眼顾昭就开动三轮离开了车站。
　　刚过年不久的青城到处还都是喜庆的气息，路灯上的红灯笼，公园里播放的最炫民族风，以及菜市场喧闹的声音，都让这个不大的县级市充满了人情味，与冷冰冰的安丰市截然不同。
　　呼面而来的冷风，让顾昭不由自主的裹紧了羽绒服，只是轻微打了个喷嚏，便有在眼眶打转的眼泪不争气的流了出来，和着鼻涕似乎要欲盖弥彰。
　　看着不断往后退的新抽出嫩芽的柳树，以及仍是干枯发黄的草，不知不觉中姜玲已带着顾昭绕了几条道到了姜玲所在的这个老校区门口。
　　姜玲热情地和门卫大爷打了招呼，随后在三单元二号楼楼下停下。
　　“昭昭，好了到了，你先下去吧，我得把三轮倒车入库，你从这等会我哦。”姜玲扭过头看向顾昭，注意到顾昭冻红的鼻头，拧了一下眉，心想要给顾昭买个棉口罩。
　　“好，小姨，你去吧，我在这等你。”顾昭将行李搬下，现在单元楼下看着姜玲将三轮驶向不远处的停车库。
　　不一会姜玲便将三轮挺好，走过来，边走还边压低了点棉帽子“真冷啊这天，明明都进三月份了，还是这么冷，报道着今晚还有雪呢，昭昭，你冷吧，走走走，咱们赶快回家！”说着，姜玲便拉着顾昭进了单元楼。
　　“咔嚓……”姜玲开了门，一开门就看到李磊磊抱着政政在沙发上边磕着瓜子边看最近流行的家长里短的电视剧呢，看到姜玲开门，李磊磊只是扫了一眼姜玲，便继续嗑瓜子，而后才后知后觉还有一个高个子的人，他视线再度朝门口扫去，略微睁大了眼睛，把送到嘴边的瓜子放下，用手指着顾昭对姜玲说：“你什么时候有个这么大的亲戚了，他不会是？你姐姐家的那个吧！”尖锐的嗓音让顾昭有点不太舒服。
　　姜玲看到李磊磊这么没个样子，心里很不舒服却也没显露出来，只是答了一声“嗯”随即又问道，“磊磊，饭做好了吗，昭昭也都饿了，先吃饭再说。”
　　李磊磊瓮声瓮气地说道，“你都没回来，我看着孩子呢，没做！要吃出去吃去。”
　　姜玲看到李磊磊这样，更是面色一沉，又不好意思看顾昭，觉得有些太尴尬。于是她只好僵硬的转身对顾昭说：“昭昭，一会着小姨给你下面吃奥，快进来！”她拉着顾昭的衣服就要进门。
　　却发现拉不动顾昭，她疑惑的抬头看向顾昭，顾昭低声地说了句：“小姨，我的鞋子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