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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叁. 复仇 ...


  •   一入江湖岁月催,几多变化任纵横。
      十年尝胆煅铁骨,雪恨报冤在今朝。

      城南庙前,老树昏鸦。半天中冷月垂眸,阴云笼罩。白地上青砖斑驳,霜铺满地。破庙香火绝断,庙前炉鼎坍塌。四下里鸟寂虫鸣,一周遭狞树怪影。果真: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季明、季亮在一遮天树盖下,合抱之木前,摆上先父牌位,点起香烛在旁,前面筛下两碗酒。燃三柱香在手中,兄弟二人跪道:“父亲在上有灵,十二年前你横死于玉面兽之手,儿等年幼,无力报仇。今苦熬筋骨十二寒暑,誓报此不共戴天之仇。只今夜便要与玉面兽决一死战。倘父母庇佑,报得冤、雪得恨,儿等虽死而瞑目。”言罢,将香插于土地上,叩头三拜,将酒浇奠了,便在牌位前静候厮杀。一个铜链如巨蟒绕臂,一个乾坤圈手中摩挲。正是:弟兄沉冤命坎坷,今夕死生谁堪料?

      等过半个更次,季亮焦躁起来,道:“既说三更,怎地还不来?他该不会失信?”季明道:“玉面兽非是失信之人,且等着。”又候一刻,林中黑暗里走出一人。身八尺以上颀长,自上而下黑袍素裹,垂首兜帽遮面。“当年人物皆道玉面兽俊美无双,吾辈俱不得见。”季明道,“彼时猖獗作乱,今何龟缩至此?”那人立定,缓缓抬首。帽沿下乃与杜迁所盗一般的面具。露出双目耀放寒星。笑道:“季家小儿休逞口舌,巧言令色有何益哉?吾本不愿再理江湖事,免得腥手污脚。不争你等苦苦相逼。既不予我安宁,我便自寻个清静。你们一起上,叫你爷看你十二载苦修,端的如何。”

      季明、季亮岂堪受辱,呐声喊,齐齐抢奔玉面兽。玉面兽左手一扯黑袍撒开,右手疾出剑迎之。兄弟二人夹攻,左盘右旋,互助互长;上攻下袭,并力齐心。铜链似狂蟒摇树,乾坤圈如霹雳行天。然狂蟒摇树,绞不断九天苍龙,霹雳行天,斩不了撼天玉兽。战了二十合,季亮被剑趁虚入来,花绽似一转,挑了双腕手筋。乾坤圈登时脱手,抵挡不得,吃一击飞落圈外。“兄弟!”季明大喊一声,扯起铜链径奔玉面兽,而独力难支,斗了数合即不敌倒地。玉面兽拽步过去,挺剑待刺。托地旁侧一人箭也似飞抢来,玉面兽急回剑御之。霎时“铛铛”兵器乱响。来人剑如闪电,不离七寸;玉面兽招如雷霆,岂是等闲?转目已过十数合。玉面兽虚晃一式,跳出圈外。定睛看时,一锦衣少年仗剑迎着。方才交手,他竟不落下风。玉面兽不由对其拂眼相看。

      “我观你多时矣。只这些路数,焉能伤我?”白玉堂看着玉面兽道。此刻季明道:“白少侠,就此斩了这魔头!”玉面兽笑道:“原来你等是这般设计,他二个舍命诱我,你暗中看察,破我招式。你能破之,倒也聪慧。”白玉堂道:“休说废话,出招吧!”运承影直取玉面兽,玉面兽亦挥剑来战。斗不数合,忽地玉面兽剑一分为二,一长一短,手各执之。长剑势沉力猛,如长虹贯天;短剑巧取利害,似蜂刺□□。白玉堂被长剑逼住,短剑在他手风驰电掣般转,不一时,玉堂身上吃剐了数剑,白衣绽血。玉面兽退了白玉堂,既分,笑道:“量你初出茅庐,见过多少江湖险恶,人心深浅?如今枉作我剑下亡魂。”

      白玉堂正心焦气躁,猛然念道展昭所言:顺天然之势,共万物之消长。遂调气静心,片时,意特别清,目格外明。玉面兽剑至,只见承影与风云并驱,剑势随乾坤而转,将杀机一一化解。玉面兽见一时杀不得玉堂,遂退,道:“必有人指点过你。是谁?”白玉堂道:“你管得着吗?”玉面兽再不打话,亦不复留实力。直抢去,只见飓风暴雨般银花四绽,团团围定白玉堂。真是:天丁震怒翻银海,龙鳞狂舞杀气横。玉堂猛地中招,似星半空陨落。玉面兽亦飞至,擎剑往玉堂劈头砍下。说时迟,那时快,却有一人赶至,横在二人之间,举剑隔挡。二剑相撞,玉面兽被震退。立定时,以剑指来人。看那人气轩昂而意正,神眸清而殊静。却不是展昭是谁?巨阙亦指玉面兽。二人当下静对片时,玉面兽忽而收剑,转身飞走。展昭正待追赶,季亮叫道:“展南侠。”展昭与玉堂过去看时,见季明就身上拔出一根银针,季亮以目询问展昭。

      展昭面色已变,轻声嗟叹。不忍说,又不得不说。道:“此名为移魂针,淬了毒,乃玉面兽独门暗器。毒走心脉,一个时辰后,静脉的血便会倒流。无方可解。”季亮听了,怔住半晌。展昭默默别过脸,不忍看他们。“展南侠,你如何却说此毒无解?天下有因必有果,有水必有源。此毒也必当有解!”季亮扑通跪地,道:“求南侠救我哥哥!我弟兄二人自父亲亡故,相依为伴至今,不曾离分。哥哥若死,我岂能独活?死则不怕,只我如今被断了手筋,报不得大仇,我等有何面目去见父亲祖上!”说罢,痛哭失声。展昭与玉堂见之,无不凄惶。展昭伸手去扶,却说不得话。季亮亦不肯起。此时玉堂道:“恩怨死生,虽则人事,亦是天命。人不能全而私之。你我江湖儿女,不可不达观之。季兄请起来,如若不弃,小弟愿相陪至终。初生时已人人啼哭,知死时焉能不笑而对之?一个时辰虽不长,对酒作歌,细数人生乐事,享兄弟天伦之情,亦未为短矣。”季明也上前道:“白贤弟见得最是。兄弟莫再为难南侠,我们便与白贤弟吃酒去。”他二人扶起季亮,兄弟俩先行。

      白玉堂问展昭道:“玉面兽见了你,如何便走了?”展昭道:“我并不得知。”二人默默无言立了一回。展昭忽然吃他抓住臂膊,道:“方才季兄情急之语,你不必上心。”展昭因见他身高不如己,仰面认真看来,又神情比及此刻自己尚稳重三分,实是诧异。圆睁了眼看他,又闻玉堂道:“此一去我必将事情料理好,你亦无须挂心。”展昭哪里说得话。玉堂便有些急躁,道:“你听见了不曾?”展昭只得应:“知道。”白玉堂点点头,遂与季家兄弟去了。

      一重青山一道水,浪迹浮萍江湖客。
      自古白云无去住,顺风而行随遇安。

      京城望南一百许里,奇山异水,风烟俱净,天山共色。展昭师徒游走其间,观水则千丈见底,游鱼细石,直视无碍;树则负势竟上,争高直指,千百成峰;山间有猿百叫无绝,蝉则千转不绝。横柯上蔽,在昼犹昏;疏条交映,有时见日。师徒望峰而息心,窥谷而忘返。

      归来城中,已是灯火荧煌,市井鼎盛之时。六市三街彩楼相对,秀筛相招,掩翳夜空。唐家金银铺,百钟圆药铺;曹家从食,李四分茶;崔官人相字摊,张人画山水扇。叫卖百端,人烟臻集。

      山川绝色,京城风华,无不留客住。师徒在朱雀门外赁了个小院,欲在此安身一阵。怎见得这小院?正是:制式古静清人心,淡花柔柳怡人意。一日,晨光和煦,微风流转。院中石案铺下果品香茶,师徒二人小憩。师父捧茶抿一口,道:“他尚在门外么?”展昭道:“师父不必管他,熬不住自会去的。”师父落盏,摇摇头,道:徒儿错看他了。他跟了你我十日,若不遂他愿,怎肯干罢?只不知他意欲如何。昭,你去唤他进来。”展昭道:“此子初涉江湖,知事不深。师父何必睬他?”师父笑道:“不是这般说。你且去唤他。”展昭无法,只得去。

      开门打一看时,那人正在斜对街李家包子铺啃馒头。一见自己,忙三两口塞入嘴,喝口茶咽下去,昂扬扬坐好。展昭多少无奈,只得过去。他见此,抓起承影抱在胸前。待面对面,白玉堂瞠目道:“你待怎样?”展昭道:“你听我一句劝,莫近我等。”白玉堂听了,虽未至三九,也觉一冷。遮饰道:“你管我不着。”展昭默默看他一回,遂道:“师父唤你来。”转身先行。白玉堂随入去,看那前院时,地铺青砖整阔,旁边置架满列兵器。到得师父跟前,白玉堂此时初见此人样貌。怎生风采?四旬以下年纪,秀颀身躯如银。面似琼玉,眉眼如画。有破风之韧势,具吞海之丰度。正是:师道庄严武学尊,山外青山人外人。

      师父亦不转目视玉堂。心内赞道:“真好意气,好骨相!端的是练武好材料。”师父犹未及言,白玉堂已“扑通”跪下,揖礼道:“前辈在上,白玉堂年幼无知,误犯尊颜,望乞恕罪。如今方知我学艺不精,遇果真高手,战不能胜。师父既愿指点我一时,深望不弃拙徒,开恩倾授。师恩似海,白玉堂当铭心刻骨,终生不敢有忘。”说罢,不由他言,即叩三个响头。师父呵呵大笑,道:“妙哉!此不是天赐之缘是甚?吾亦正有此意。”并向展昭道:“昭,他从此便作你师弟可好?”不料展昭冷然道:“我断不会认他。”二人皆诧异而注目展昭。师父道:“徒儿何出此言?”展昭道:“性躁气浮,骄横自负,四处惹祸。留他岂不坏我师门?”白玉堂怒道:“你怕我学成在你之上,坏你名声!”“由得你说。”展昭执手辞师父道:“此事但凭师父作主。徒儿屋后喂马。”师父唤道:“昭,不要走。”怎能留住?只余轻叹。向玉堂道:“起来罢。非是我无意,实事有无奈。只得让你去了。”玉堂并不起身,诉道:“却是为何?师徒之谊,只在你我。岂肯受制于他!”师父闻言,展颜笑道:“你不懂。我非受制于他,却受制于心。”

      白玉堂眼见师父由然而动容,怀柔而含情,蓦地醒道:他师徒二人,恐非止于师徒。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叁. 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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