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凇[男二上位]》明松雪

19、第 19 章

　　承淞不知怎么回到了队伍后面，他脚下发轻，像踩了团棉花。
　　等排到他时，店员笑了笑：“不好意思，橙子味的没有了。”
　　承淞走出队伍，看到一个男生蹲在树下抽烟，正是江旭。

　　两人对视，彼此都愣了一下。
　　“你也来买这玩意？”
　　江旭率先打破沉默。
　　承淞点点头。

　　江旭问：“橙子味？”
　　承凇嗯了一声，两人在下一秒都彼此沉默，江旭站起来，背着承淞，向后走去，他挥了挥手：“这个味道太难买了。”
　　“我不会再来了。”

　　回到家时，天已擦黑，朦胧月色里，承淞看见一个身影站在门前的台阶上，走近了，才发现是植秋，她的表情淹没在晚霞里，让承淞有点看不清楚。
　　连带她白色的裙子，也有些发黄。

　　承淞有点意外：“你怎么不进去？”
　　植秋指了指门：“他们又在吵架。”
　　承淞知道她说的是谁。

　　植秋索性坐在台阶上，她侧对着晚霞，身后是怒骂争吵声，承淞想给她披一件衣服，却被她一把拽住，一同坐在了台阶上。
　　“承淞，你猜我们今晚要坐多久。”
　　植秋转着钥匙扣环，漫不经心看承淞一眼。

　　承淞说：“不会多久。”
　　植秋一笑：“你知道什么。”
　　“或许，今晚我们要坐到半夜。”

　　她遥望着天边：“时间，原来这么难捱。”

　　承淞两手的手指交缠，他望了植秋一眼，转移话题：“你这段时间，名次下降的有点多。”
　　植秋低着头，看着手上不断乱甩的钥匙：“是吗，我没看上次考试的名次。”
　　“你知道？”植秋反问。
　　“四个。”

　　承淞几乎是下意识：“我看到了成绩单了。”
　　植秋撇过头，她终于正视了承淞一眼，一手托着腮，钥匙也不再乱甩，她的眼眸渐渐染上晚霞的颜色。
　　“看不出来啊，承淞。”
　　她说：“你竟然这么关系我的成绩。”
　　承淞哧了一声。

　　“少自作多情，只是我后面不是你，我有点奇怪。”
　　他认真看植秋一眼：“毕竟，我第一，你第二。”
　　“你总是跟着我的。”

　　说完后，承淞一怔，他迅速挪开目光，余光里，他看到植秋慢慢将头扭过去。
　　承淞忽然没了话。

　　不知过了多久，植秋叹了口气：“是啊，我总是跟着你。”
　　“现在我离你越来越远，等以后，我或许就再也不会跟着你了。”
　　植秋自说自话：“我跟着谁呢。”
　　她似乎在认真思考。

　　“我得跟着我的爸爸妈妈。”
　　片刻，她又摇头，对承淞粲然一笑：“不对，或许是他们中的一个。”
　　“生活真是辛苦。”

　　植秋站起身来：“为什么就没有一点甜的地方。”
　　她转头，用钥匙打开门，将承淞留在了黑夜里。承淞习惯了她若即若离的态度，他看着那扇紧闭的大门，忽然有点后悔，他是个冷淡又疏离的人，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对植秋说那句自作多情。
　　自作多情的，不一直是他吗。
　　……

　　第二天，承淞放了学，第一个走出教室，他将人远远甩在身后，出了大门后，脚步也跟着快起来，几乎是用跑的，来到了那家冰淇淋店门口，店员姑娘明显认得他，笑着说：“今天来这么早。”
　　他微喘着气：“要一个橙子的，谢谢。”
　　“等下。”
　　他看着店员拿出蛋筒，忽然又制止了：“这个我拿回去的话，是不是很快就化了？”
　　店员一怔，很快便明白了：“你不是立刻吃吧。”

　　“要不，我给你用盒子装吧。”店员与承淞商量，“放两个冰袋，能坚持到你回家，放进冰箱里。”
　　“好。”
　　承淞点点头：“那就这样。”

　　店员小心将冰淇淋打包好，递给承淞时，不忘温柔一笑：“是不是给女朋友的啊，这么周到。”
　　承淞没有否认。
　　他拎着袋子，再次跑起来，家里没人，空荡荡的客厅显得分外寂寥，他小心将盒子放进冰箱，关闭冰箱的下一秒，门口传来一阵声响，承淞快步走出厨房，发现是植秋，正在玄关处换鞋子。
　　“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你忘了，明天有考试。”植秋先行解释，“所以需要摆桌椅，不是值日的同学自然可以早回来呀。”
　　她看着承淞，满面疑惑：“你干什么了，怎么一头的汗。”

　　承淞平复呼吸，他竟然忘了这一茬，哦了一声后，承淞漫不经心退回到厨房，植秋随着来到冰箱前。
　　“有冰水吗？”植秋问。
　　“你先别喝冰水了。”
　　“我从路上顺便买了点东西——”他弯下腰，“本来我要吃的，你要来点吗？”
　　“什么呀？”
　　承淞拿出那个盒子，在植秋面前扬了扬。
　　“哇。”
　　植秋惊喜接过来：“这是不是那家很难排队的冰淇淋店。”
　　“我也不知道。”

　　植秋眼睛一直盯着盒子，承淞从她身前走过，即将离开厨房时，他回头望了一眼，植秋已打开了盒子，盒面是一片橙色，她倏然抬头，眼中难掩喜色。
　　承淞下意识将头撇过来。

　　“承淞，你怎么买到的。”
　　她跟在承淞身后，话也多了起来：“这个真的很难买的。”
　　“我不是说了，我是顺便买的吗？”
　　承淞坐到沙发上，植秋也跟着坐到他身边，她晃着两只脚，没有穿鞋子，白净的脚踩在地板上。承淞便又起身，拿出那双兔子头拖鞋，扔到了植秋面前。
　　“穿鞋。”

　　她没搭话，眼睛依旧盯着盒子，脚却乖乖伸进了鞋子里，她笑着说：“承淞，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味道的。”
　　承淞说：“去的时候，只剩下这个味道了。”

　　他不知从哪拿出一只勺子，盯着电视，随手一搭，送到了植秋面前，他感受到指尖一阵柔软，手里倏然空了，心却跟着颤了一下。他慢慢收回手，身边安静下来，只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承淞的身体慢慢向后仰，靠在了沙发的靠背上，他看着植秋的背影，此时她正认真一勺一勺挖着冰淇淋，丝毫没注意到承淞的目光。
　　他似乎很久没有见她这么放松。

　　这么快乐。
　　承淞忽然感到一盒冰淇淋也值了。
　　植秋的快乐来的简单，去的也迅速。

　　但如果只有一秒，那也是值得的。
　　忽然，植秋回过头来，承淞眼皮轻抬，目光停滞了似的，他收拾起满目的深远，迎接植秋着植秋的笑意，渐渐的，慢慢的，她的脸充盈了眼睛，她端过那只盒子，用勺子舀出橙灿灿的一小撮，送到承淞脸边。
　　“干什么。”
　　他睨了她一眼。

　　“你尝尝。”植秋说。
　　“我不要。”
　　承淞下意识拒绝。

　　“哎呀。”植秋着急起来，“你快点，要化掉了。”
　　她不依不饶，承淞只好低头，冰淇淋在口中融化，一丝甜蜜过了口腔，很快消失不见。植秋笑盈盈说：“味道很不错吧。”

　　承淞嗯了一声，伸出食指，轻轻抹去唇边仅剩下的一点痕迹，很甜，但也很凉。他的心扑通扑通跳，一阵风吹过，植秋转过头，继续用勺子挖着盒子底下的部分，她撩拨了下头发，承淞咽了下嗓子，似乎隐约尝到了山茶花的味道。
　　那是植秋身上的味道。

　　一大盒冰淇淋很快见了底，植秋有点回味，将盒子扔进了垃圾桶，她站起身，看到身后的承淞，依旧盯着电视，面无表情，她有点不好意思：“对不起呀，我都吃完了。”
　　“都忘记给你留了。”

　　承淞也不介意：“没事，反正你一向都是这样。”
　　从不会记得我。

　　植秋听罢，一下又坐到承淞身边，她动作很快，承淞下意识伸出手，她恰好坐进了他圈好的臂弯里，植秋看起来心情很好，不知是不是冰淇淋的甜味，稀释了她这几天脸上的阴霾。
　　“那，我是不是得好好谢谢你。”

　　承淞问她：“你怎么谢我。”
　　“我们交换秘密吧。”
　　他轻笑一声：“嘁。”
　　“哎，你什么意思啊。”

　　植秋轻轻打了下他的胳膊：“我从来都没和男生交换过秘密的。”
　　“你是第一个。”

　　承淞慵懒地靠在沙发上：“所以女生的秘密，只能在女生之间流传吗？”
　　“那当然。”植秋很认真。
　　“谁不知道你们男生，都喜欢捉弄女生。”

　　她叹口气：“像江旭那样的，如果被他知道了什么，第二天班里就会大爆炸咯。”
　　听到这个名字，承淞忽然记起那天下午，彼时江旭也在等一盒橙子的冰淇淋，那股落空后的颓然，和面对植秋时的嬉笑样子，完全不是一个人。

　　承淞想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将话咽了下去，他想，大家都是自私的。
　　他说：“那你先说。”

　　植秋的眼睛很说晶亮，她忽然靠他很近：“承淞，你想知道什么。”
　　承淞呼吸一滞。
　　“我想知道——”

　　被植秋盯着，他的脑袋暂且短路了，挪开了目光，他又恢复了清醒，承淞看着窗外，声音像回忆似的那么轻。
　　“那天晚上，在淮水西街。”
　　“你和他见面的那个男生，叫什么名字？”
　　植秋显然不记得了。
　　“哪一个？”

　　承淞转过头，睨了她一眼。
　　“需要我帮你回忆回忆？”

　　见植秋实在记不得，他开口道：“你说，再也不要我管你的那次。”
　　植秋恍然：“哦，我想起来了。”

　　“真是奇怪，我本来都忘的干干净净。”植秋笑了一笑，“但和你有点关系的事，我好像一下就记起来了。”
　　植秋又笑了，她笑得很自然，头枕在沙发上，一脸的恣意模样。承淞感到呼吸又乱了，乱得如麻。
　　他忽然感到喉咙干燥，很渴。
　　像脱水了似的。

　　“是一个网友呐。”
　　植秋的话打破了寂静。
　　“你还敢找网友？”

　　承淞一下站了起来：“植秋，你胆子也太大了。”
　　“你知道对方是谁吗，你敢这么出去见面，万一碰上坏人怎么办。”

　　植秋伸手，晃着承淞的袖口，拉着他重新坐下来。
　　“别激动，别激动。”

　　她解释说：“那是高我们一级的学长，成绩很好，我加他是为了学习的。”
　　承淞半信半疑：“真的？”
　　“那还有假。”

　　她挑起一绺头发，缠在指尖，漫不经心说：“再说了，总不能所有的坏男人，都被我遇到了吧。”
　　承淞不语，他想到那只搭在植秋肩膀上的手，他只觉得血都在往头顶涌，看植秋满不在乎，他试探问：“你喜欢他？”

　　“喜欢？”植秋一怔，旋即大笑：“谁，宋渊吗，别逗了承淞，我才不喜欢这种男生。”
　　“我喜欢谁的话，我会和你说的。”

　　植秋笑得直弯下腰去，她眼边泛着泪，等笑够了，才抹抹眼睛，正视承淞说：“那你呢。”
　　“我？”
　　植秋说：“换我问你了。”

　　承淞作势要站起来：“是你要感谢我，还要我交换吗？”
　　“承淞，你说话不算话是不是！”

　　她一下拉住了承淞，手按在他的手背上，承淞看了眼植秋的手，植秋立马松开，她光洁的指甲像月亮，瞬间在眼前消散了光芒，植秋气得哼哼，可承淞又慢慢坐了下去，手撑着地毯，好像拿好了架势，只等她问。
　　“你问吧。”

　　植秋一下来了精神，她不假思索：“你有没有喜欢的女生？”
　　承淞看着她。
　　“有。”

　　这次，他没有否认。

　　“真的呀，原来她们说的都是真的。”
　　植秋兴致问：“是谁？”
　　承淞摊手：“这是第二个秘密了。”
　　“讨厌。”

　　植秋口中嗔怪着他，可眼睛是笑着的，她整个上身伏在沙发上，长发软软缠在肩膀，腰间，在粼粼的流光里，像半浸在水中。
　　“植秋，你，最近见过你爸吗？”
　　她光洁的胳膊随意搭在沙发上，手指轻轻点着。

　　“没有。”
　　承淞欲言又止，那天见到的情景，他无法向植秋说出口，明知让植秋知道真相才是对她的负责，可他实在不愿看她再度落泪。
　　他太想让她开心了。
　　哪怕只有一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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