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许知远生》Palpitate余悸

8、Chapter 8

　　自那次之后宋知远和方厌深结伴回家了一年，期间没有缺席过一次。

　　春去秋来，宋知远每次都走在方厌深身边。两人从夏沐夕阳晚风，走过坠兔收光的深秋，行过共淋白雪的寒冬，又在来年春天里相见，然后又迎来了两人的夏天。

　　四季更迭，而宋知远和方厌深不会改变。

　　高一暑假，宋知远除了完成方厌深布置的英语任务外百无聊赖了，他放假前几天就趁着空闲把作业写完了。

　　夏天的夜晚总是显得特别漫长，而宋知远又不可能在七八点钟就睡觉。

　　思前想后宋知远决定去镇上的篮球场打篮球消耗掉充沛的精力。

　　他抱着一只破旧的小篮球站在篮筐下肆意奔跑。

　　那是小时候见过的小豆芽留下的篮球，宋知远当时还在这等了人好几天，却始终没有见到人，所以这个篮球也被他保留到了现在。

　　又是一个三分球。宋知远撩起衣摆随意地擦了擦浸汗的眼睛，耳边传来一阵拍掌声。

　　“好！兄弟，你刚才那个三分球投的太帅了！”

　　宋知远觉得这声音莫名的熟悉，他放下衣服朝声源处望去。

　　果不其然就是他那位活力十足的同桌。

　　对方显然也没料到篮球大神是自己的同桌。

　　方厌深惊喜地朝他跑过来：“宋知远！你怎么在这啊？”

　　惊讶过后又是一副不解的表情：“不对啊，你不是说你不会打吗？”

　　他激动地指着篮筐和扔在地上弹跳的篮球：“就这也叫作不会打？！”

　　然后又贱兮兮地搂着宋知远的胳膊闭着眼睛上下剐蹭：“看来我真是捡到一块大宝贝了。宋知远你简直太深藏不露，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今天就一并招来吧。”

　　宋知远别扭地抽出自己的胳膊，不顾方厌深的打趣捡起球继续投。

　　“诶，不对啊。”方厌深本来看的好好的突然就走到了宋知远面前。

　　宋知远保持着投篮的姿势不上不下，方厌深一把从他手里夺过那个颇具年代感的球。

　　“你这球挺眼熟啊……”他小声地嘀咕着：“总觉得在哪见过呢……”

　　宋知远并不想陪他玩过家家，正打算一把抢回来时方厌深激动地蹦了起来。

　　“这不是我小时候丢的那个球吗？！我当时还找了好久的！”

　　“你就是那个小……呃……小朋友？”

　　“对啊，我小时候经常来这打球的，有一次把球忘在这儿。然后那几天我妈又一直催我写作业我就没及时来找了，后来怎么找都找不到了，原来是被你拿走了！”

　　宋知远只想感叹一句世界真小。

　　也幸好世界小，他从未有一刻如此庆幸过自己当时翻墙的举动。

　　乐天派方厌深抱怨一阵便开心地提议双打。

　　宋知远擅自留了人家的球这么久又怎么好拒绝呢，当然是奉陪到底了。

　　那是两人最热血的一次篮球比赛，也是最酣畅淋漓的一次。

　　两个人背靠背坐在地上喘气休息，方厌深旧事重提：“话说你当时为什么不去参加新生杯比赛啊？就你这水平，吊打全场的大神级别啊哪还有刘铮什么事啊。你要参加了我保准你瞬间就收获一大批迷妹。”

　　刘铮是新生杯比赛的MVP，凭借这场比赛收获大批粉丝，一举风靡全校。

　　不知是运动放松还是此刻的氛围迷人，轻而易举地卸下了宋知远铸牢多年的防备。

　　他放松地笑着抬头，仰望那些熠熠生辉的星光：“不感兴趣。再说了我收获一大批迷妹有什么用啊。”

　　这样你就不再是一个人了。

　　方厌深也仰头望天，嘴角翘起一抹平和的弧度。

　　不知为何，方厌深总觉得宋知远身边总是笼罩着一层厚厚的死气，把他的生机都藏在了后面。宋知远不愿走出来，他就看不到真正的他。

　　他控制不住地想，如果当时帮宋知远报名了篮球赛，是不是就能把他从自己的世界里拉出来了。

　　少年人望着同一片星空各怀心事。

　　宋知远高二那年学校组织他们春游爬山，他因为种种原因就推辞没去。

　　春游那天是个很好的大晴天。

　　宋知远捧着方厌深送的一本小单词书在背单词。复习完前面的单词又背了新的一个单元的后，他拿着篮球出门了。

　　那天晚上方厌深还是把篮球交给了宋知远保管，只说他妈妈不太喜欢他打篮球。

　　宋知远在篮球场的一片绿荫下百无聊赖地投着球，麻木地一个一个进篮。

　　“宋知远！”
　　他闻言回头看到了一个无比熟的身影。

　　“方厌深？”

　　方厌深两步并三步地跑过来单手挂在他脖子上：“宋神教教我打篮球呗。”

　　“你没去爬山吗？”

　　方厌深笑着摆手：“别说了，我今天出门一看这么大的太阳就赶紧请假说不去了。”

　　“那你交的钱……”

　　“哎呀，放心，班长说会全数退给我的。不聊这个了，说真的，教我打球呗，我真的挺想学的。”

　　“可以。”

　　宋知远不知道方厌深是骗他的，他是在车上临时反悔的，班长也明确告知过他钱不会退回的。但当时方厌深只是无所谓地摆摆手就下车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就是觉得一个人坐在车上总提不起精神，总感觉身边少了些什么。

　　后来他听到了后面的叽叽喳喳声，隐隐约约听到他们在讨论某个熟悉的名字，待听清后他就迫不及待地下车了。

　　他不知道该去哪里找宋知远，一个人在那天回家的路上逛了一会儿，鬼使神差地他就向篮球场走去了。

　　不过好在他远远就看到了那道熟悉的投篮身影。

　　那天下午先天肢体不协调的方厌深在宋知远的帮助下生生投进了好几个球，甚至还进了几个三分。

　　自此两人总会在周末的晚上相约着打篮球，实际大多数情况下打着打着就变成了宋知远的单人教学。

　　“听说宋知远是个孤儿，靠政府的资助才读得起书的。”

　　“怪不得他从不参加什么活动，原来是这样。”

　　……

　　晚上方厌深睁着眼睛躺在床上，那些车上听到的话语一直在他脑中回荡，他觉得烦躁到了极点。

　　第二天宋知远见到的就是顶着一副黑眼圈的生无可恋地趴在桌子上的同桌。

　　仿佛是小太阳被层层乌云遮住了光芒，整个人都黯淡了不少。

　　“昨天晚上没休息好？”他偷偷凑到方厌深耳边说话。

　　方厌深将头埋的更深，有气无力地摆摆手。

　　宋知远大手罩上他的后脑勺轻揉，温柔一笑：“休息一会儿，老师来了我再叫你。”

　　方厌深闷哼着发出一声微弱的气音：“嗯。”

　　中途英语老师来巡堂，走到趴着的方厌深面前打算叫醒他。

　　宋知远起身小声地和她说：“老师，方厌深不太舒服。”

　　“哦，那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吧。如果还不舒服的话就请假去医务室看看。”

　　“好的，我会转告他的。谢谢老师。”

　　成功睡完一个早读的方厌深满血复活，肆意地伸着懒腰，打着小哈欠“骚扰”同桌。

　　“诶，宋知远，你有没有听过小王子的故事。”
　　“没有。”

　　方厌深闻言眼睛贼溜溜地一转，他本意是向说小王子和狐狸的故事来隐晦地传达心意，现在嘛……

　　“就从前有一个小王子，他有一个从小到大的好朋友，小骑士。骑士一直守护在小王子身边，小王子一遇到危险他就会出现帮他。两个人一起长大，然后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无聊。”
　　“你不觉得这很感人吗？！”

　　“这一看就是编的，守护王子是骑士的天职，而小王子这种天选之人又怎么可能和骑士生活在一起。”

　　“怎么不可能？小王子也是骑士的幸运星啊，他也在给骑士带来快乐和温暖啊。”

　　宋知远不知道今天的方厌深又触发了哪根奇奇怪怪的神经，睡眼惺忪的还要和他争论。

　　方厌深脸上还有睡觉时的压痕，气呼呼地鼓着腮帮子非要定个说法。

　　“那如果你是小王子你会选骑士吗？”

　　宋知远细声细语地做出假设，让他身临其境地去思考，明白王子是不会选择骑士的。

　　“那骑士是你吗？”

　　宋知远不知道他又转到哪个脑回路里去了，配合着妥协。

　　“就当是我。”
　　“毫不犹豫。”

　　“？”宋知远不解地皱眉。

　　方厌深认真地看着宋知远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说，如果方厌深是小王子，那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宋知远骑士。”

　　方厌深一本正经的样子让宋知远避无可避。

　　这一击，是彻彻底底的全垒打。

　　直击宋知远的心脏。

　　他想，骑士是一直陪在小王子身边的，如果宋知远也能一起和方厌深长大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