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谷》一栀柑橘

2、第二章

　　筱伊反应过来，瞬间捂住了筱琛的耳朵，她看向池燃，在池燃点头允许后，她便拉着筱琛去了店内的洗手间。

　　“什…死了？”筱赟的脸色几乎是一下子变得惨白无色，嘴唇微微颤抖，组织了半天语言才说出来一句完整的话“不可能，她，我们上午还打过电话，约着周六的时候一起出去玩，她怎么会…而且我们还……”

　　筱赟看了一眼顾行舟，嘴里的话止住了。

　　池燃微微一皱眉，“你们还什么？”

　　筱赟又往洗手间的方向望了一眼，确定筱伊没回来后，他才低声说道：“我们还决定今晚和，和自家家长说一下我们的事情……”

　　池燃了然“你们是男女朋友关系，对吗？”

　　筱赟点了点头。

　　这回轮到顾行舟皱眉了。

　　“请跟我们走一趟吧，剩下的话回局里再说。青少年需要家长陪同，所以这位先生也需要一起。”

　　顾行舟点头，正准备起身，筱伊突然从卫生间里跑过来，拦住了顾行舟，站在池燃面前。

　　“那个…警官，我去吧，我爱人他腿受伤了行动不便，就别让……”

　　“没事，我陪筱赟去就行，”顾行舟拍了拍筱伊的胳膊，起身道“你和琛琛吃好了就回去，我们要是9点了还没回去你们就先睡，不用等我们。”

　　“啊，好。”筱伊愣在原地。

　　“走吧池警官。”顾行舟拿上外套，和筱赟一起出去了。

　　门口的便衣警察已经撤回后面的车里，顾行舟出门的那一刻被警灯晃了一下，眼睛不自在的眯了起来。

　　这微小的动作池燃尽收眼底。

　　“还不知道这位先生怎么称呼？”开车门的功夫，池燃搭话“这么热的天，先生戴着口罩还穿这么厚的棒球服，不热吗？”

　　“邢故，”顾行舟坐进车内，抬头看向池燃，眼底浅浅的一层笑意，语气抱歉“谢谢池警官关心，前几年出了点事，身体垮了，夏天晚上有时候会感觉到凉，让池警官见笑了。”

　　“这样啊。”

　　池燃不再问什么，帮顾行舟关上门，坐进副驾驶，“霄儿啊，开车。”

　　驾驶座上的娄霄应了一声，发动警车。

　　等门外的警车开走后，筱伊才把筱琛领出来。

　　孩子还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拽着妈妈的衣角一个劲的问“妈妈，那个人是谁啊？哥哥和邢叔叔去哪了？”

　　“琛琛乖啊，那是哥哥的老师，找哥哥和邢叔叔有点事情，”筱伊摸了摸筱琛的头“琛琛吃饱了吗？要不要再吃点？”

　　“要！”

　　火锅还在煮，里面有些菜叶子已经煮烂不能吃了。筱赟给筱琛夹着新的菜，顾行舟走之前在他胳膊上留下的‘话’在脑子里不停重复——

　　‘面包架，窃听器，小心。’

　　.

　　渝州市公安局灯火通明，局里冷气开得很足，顾行舟进来以后打了个冷战，然后不动声色的把手抄进口袋里。走廊里还有一股淡淡道消毒水的味道，没有医院里那么刺鼻，但还是让顾行舟轻皱了一下眉头。

　　坐电梯上了五楼，电梯门一开，就能看到走廊里几位警察抱着资料跑来跑去，十万火急的在交流着些什么，看到池燃后只得着急的道一声‘池队’然后再匆匆跑开。

　　“这案子有些棘手，社会影响又比较大，上级提出要求让72小时必破案，”池燃带着他俩往审讯室走，解释着”这不，从报案到现在已经过去5个小时了，但是查到的线索有限，大家心里都挺着急，所以还是希望你们能积极配合。”

　　筱赟有些紧张的拽住顾行舟的袖子，顾行舟伸出手来拍拍他示意他没事，随后握住了他的手腕，给孩子一点安全感。

　　“别紧张，就是做个笔录，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就行。”顾行舟捏了捏筱赟的肩膀“我在隔壁等你。”

　　“邢先生，这边请，”筱赟进了审讯室后，池燃把顾行舟带到离审讯室较远的一个房间“听您爱人说您的腿受伤了，长期站着可不行，若不嫌弃的话进来坐会儿，正好我也有几个问题想问问您。”

　　顾行舟瞥了一眼门旁边的牌子，上面赫然印着几个大字——刑侦支队支队长 池燃

　　这是他的办公室。

　　“邢先生请进吧，就当是做个笔录，您愿意吗？”

　　“可以。”

　　顾行舟坐在会客沙发上，池燃把办公椅拖过来坐在他对面，又到了两杯茶水端过来，递给顾行舟一杯。

　　“写字浪费时间，我就直接录音了。”池燃掏出手机打开录音，然后把手机放在桌子上“那么我们开始了。”

　　“麻烦您把口罩摘一下。”

　　顾行舟摘下口罩，露出布满伤疤的左脸，伤疤集中在脸颊上，横竖交错，有几道甚至已经划到了眼睑。

　　“邢先生的这些伤是怎么回事，方便细说一下吗？”

　　“前几年一个意外事故导致的。”顾行舟平静地说道“其实也怪我自己，当时参加了一个不正规的赛车比赛，那天晚上下着雨，在山路上跑的时候突然一打滑，连车带人的摔下山去了。”

　　“从那以后身体就不好了吗？”

　　“是啊，”顾行舟耸肩笑了笑“能活着就不错了，哪有那么多要求呢。”

　　“好，那咱来聊聊案子，请问您和筱赟是什么关系？”

　　“我是他的监护人。”

　　“那刚才那位小姐是？”

　　“那是他母亲筱伊，”顾行舟顿了顿补充道 “我和他母亲目前还没结婚。”

　　“这样啊，”池燃点点头“筱伊是筱赟的亲生母亲吗？那么年轻，怎么感觉筱伊更像是他姐姐。”

　　“是亲生母亲，由于一些原因，筱伊17岁就生下了筱赟。”

　　“是我冒犯了。”池燃抱歉地一笑“那个小姑娘呢？”

　　“那是筱伊两年前领养的，叫筱琛。”

　　“是从福利院领养的吗？”

　　“不是。”

　　“邢先生是哪里人？”

　　话题突然一转，重心开始偏向顾行舟这边，池燃抬头看着他拿张苍白到带有一丝病态的脸，就听顾行舟回答道：

　　“渝州本地人。”

　　“之前去外地工作过吗？”

　　“工作到没有，”顾行舟笑了笑“不过身体好的时候经常去国外旅游。”

　　“去过东南亚吗？”池燃皱起眉毛，忽然变得严厉起来。

　　“没有，主要是去些欧洲国家。”顾行舟并未理会池燃态度的变化，他将左腿搭在右腿上，文雅的护住了冷到有些痛的右膝盖“池警官问这些做什么呢？我从前的生活应该和这个案子没有太大关系吧。”

　　“抱歉抱歉，是我跑题了。”池燃瞬间收回了所有情绪，仿佛刚才严厉的是另一个人一样。

　　“请问顾先生和筱小姐是什么时候认识，又是从什么时候同居的？”

　　“我们10岁的时候就认识了，一起长大的。”顾行舟喝了一口已经变凉的茶水“同居的话，差不多五年前吧。”

　　池燃瞳孔微缩，五年前。

　　五年前，东南亚震惊世界的缉毒轮船爆炸案，历时三天的抓捕，满天的剧|毒，呼喊、尖叫，牺牲的战友、前辈，还有……

　　见池燃半天没说话，顾行舟便放下茶水问道“池警官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池燃回过神，低头捏了捏眉心“目前就这么多，感谢配合。”手机上的录音按下暂停键，池燃起身走向门外。

　　“还麻烦您在这多等一会儿，我去看看那边的情况，估计马上就结束了。”

　　池燃关上门的那一刻，顾行舟慢慢弯下腰双手紧紧地捂住了右膝，呼出一口浊气，冷汗顺着鬓角滴了下来。

　　下雨了。

　　.

　　“怎么样？”池燃走进审讯室，拿起桌上的笔录一页页翻看。

　　“这孩子挺老实的，我看他对这件事应该是毫不知情，暂时可以排除嫌疑。”郝赫站在一旁说道“据尸检报告来看，秦曲的死亡时间在上午10点左右，也就是差不多刚和筱赟挂了电话，不到15分钟的时间之内就遇害了，这期间筱赟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学校的老师和同学们又可以帮他作证。”

　　“赤赤啊，看问题要看的全面啊。”

　　郝赫疑惑：“啊？难道这小子真有嫌疑？不会吧，他装紧张害怕能装成这样？”

　　池燃抬头透过玻璃看向筱赟，筱赟现在一个人在房间里，浑然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女朋友的死讯给他带来了不少打击，现在孩子吓得面色发青，拿着纸杯的手都在发抖。

　　“放人吧，他没有问题。”

　　郝赫更疑惑了，哭笑不得：“池队，咱说话能不能别说一半留一半啊，你这一会儿有一会儿没有的，有问题的到底是谁啊？”

　　是邢故。池燃没有回答他，把手中的笔录拍给郝赫，推门走进审讯室“筱赟，你可以走了。”

　　突然开门把筱赟吓了一跳，一个机灵，纸杯里的水有几滴溅到了桌子上。

　　玻璃对面的郝赫“……”要是是这小子，我绝对去帮法医组搬一个月的尸体！这害怕绝对不是装出来的！

　　筱赟紧紧地跟在池燃身后出了审讯室走向办公室，池燃开门的瞬间，正好和屋内站在门口的顾行舟打了个照面。

　　“邢先生，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我正打算出去。”

　　撒谎，他那个举起来的左手明明是奔着墙上的空调遥控去的。

　　顾行舟面色惨白，伸出来的左手微颤，他重新把口罩带上，向门内退了半步。

　　“还有什么事吗，池警官？”

　　“没事，已经很晚了，外边好像还下了雨，我开车送你们回去吧。”

　　“那就多谢池警官了。”

　　顾行舟刚出办公室门，一直跟在池燃身后的筱赟突然像受惊的兔子一般窜到顾行舟身后，紧紧的扯着他的衣角。

　　顾行舟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抬起手摸摸他的头安抚他。虽然长这么高了，但怎么说还是个15岁的孩子。

　　脚迈出警视厅的那一刻身上的痛感更明显了，顾行舟被筱赟扶着，一瘸一拐的走向警车，池燃帮他撑着伞，先让他上车，随后自己再去驾驶座。

　　“北海路筱家杂货铺，麻烦池警官了。”

　　“没事没事，警察嘛，不就是为人民服务的么。”

　　警视厅离小店不远，雨天开车不到半小时就到了。

　　“谢谢池警官，麻烦您了，希望案子早日侦破，”顾行舟站在车门前和池燃说了几句客道话“再见。”

　　“借您吉言邢先生，再见。”

　　墨绿色的吉普慢慢开远。

　　一楼店里的灯已经关了，外侧楼梯的灯还给他们留着。上了楼，顾行舟把筱赟安抚睡着了之后，一个人收拾东西，往早已准备好的黑包里又加了一点吃的，然后在这大雨滂沱的夜晚，骑着摩托车离开了市区。

　　他一个人在这空荡荡的街道上一路向东，骑到郊区，那里有一栋别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