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时节动京城》西风冷月

28、第二十八章

　　君归把辰息丢下，一个人回了月露山，看到谢渺正倚在自己房间的门上给什么人传音。
　　谢渺正在联系花酌。
　　“独谢？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在无间城里。”
　　“白无常怎么样了？劫期过了吗？”
　　“他挺好的，不过……城主，黑无常不见了。”
　　“他现在和我在一起。”
　　“那你们在干什么？”
　　“没干什么，在月露山。”
　　“……”花酌彻底无语，“被抓了？”
　　“不能这么说吧……明明是我们自己送上门的。”
　　花酌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
　　谢渺道：“说正事，独谢，你在无间城里，和小白一起，给小黑找几味药材，他的病有希望了。”
　　不等花酌答话，谢渺又满怀希望地补充了一句：“对了，独谢，你知不知道青栀灵草？”
　　“听说过，但是无间城里不长。”
　　“我知道，那你有没有可以得到青栀灵草的途径？”
　　“……也没有。城主，一方水土养育一方生灵，姜宗主家的青栀灵草您也不是不知道，就在他家长得好，有药用价值，其他的都不行。可小黑之前不是惹过他吗……找他要的话，他不会给的。”
　　“现在就是这个问题，青栀灵草是李必逢掌门开出的药方中最重要的一副药材，没有它不行，这可怎么办，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去抢。”
　　花酌沉默了一会儿：“要不我先去找其他的辅药，青栀灵草再想想办法，我和小白商量一下。”
　　谢渺只能同意。他挂了传音，睁眼迎面对上君归，两人四目相对，君归歪着头，眨着清澈的大眼睛：“说什么事儿呢，这么久？”
　　谢渺把手从太阳穴上放下来，顺势抱住君归：“找药。”
　　“找的什么药？给谁找？”
　　“找青栀灵草。”谢渺顿了一下，没有说给谁找。
　　没想到君归却扑腾一下：“青栀灵草？陛下有啊，他就在吃这种药，可以疏解里郁，还有解毒的功效，陛下就是因为之前遇刺中了毒，才导致现在肺气淤堵，李掌门就给陛下开的这个药。”
　　谢渺倒是暗暗松了一口气，至少药暂时有了着落，但他紧接着又生气起来——凤诗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他，好歹也让他知道些原委，也不至于突然病危，让他这么难过。
　　说了半天，和君归进了屋里，谢渺才想起来问：“辰息去哪里了？”
　　“哦，他啊，在山窝窝里的一个女娲庙。庙里有女娲伏羲，他们以前关系好，现在正在里头哭呢。”君归把剑放到一旁，脱掉外衣，从柜子里翻出许久不用的笔墨纸砚和专门递给皇帝的空白奏折，捣鼓了好一会儿，坐在桌前，斟酌着落笔。
　　谢渺搬了椅子坐在他身边，不动声色地摸上他的腰：“写的啥？”
　　“向皇帝要求惩治偏远地区的贪官污吏，我在无间城认识的那几位兄弟，都是被他们害的，就十八哥哥他们……他们让我活着出城，向皇帝说明此事，替他们沉冤昭雪，讨回公道。”
　　“长烟肃贪的力度自他登基以来一直是极大的，效果也很显著，把这种事情报上去，他肯定不会不管。”谢渺还想说什么，只是没能当着君归的面说出口。
　　长烟已经很累了，却还有这么多贪官污吏，上瞒天子，下欺百姓，弄得谁都不得安宁，就便宜了中间这帮尸位素餐的孙子。
　　如果有机会，谢渺多少得找几个贪官，活剐了出气。就比如之前见过的那个丞相王越，连长烟都说他不是什么好东西，长烟一定会叮嘱凤平多加注意，甚至会在临终之前自己动手除掉他。假如这人能死在谢渺手里，他的人头还能成为一件很不错的礼物送给小太子。
　　不过现在还没到谢渺操心这些事的时候，光是仙盟大会的请帖和黑无常的药就够他忙活了。
　　“小君，已经是深夜凌晨，你还不睡吗？”
　　“快了快了，写完就睡。”
　　“这几日琐事繁杂，不怎么平静，你还是早点睡的好。”
　　君归熬夜写奏折，心情不是很好：“不平静就和你没关系吗？你还愣着干啥？还不快去暖床！”
　　“好好好……”谢渺满眼宠溺，解了外衣躺进被子：“你还是快点睡吧，这大晚上点着蜡烛对眼睛也不好。”
　　“闭嘴！”
　　谢渺乖乖闭嘴。
　　等到君归把一切都收拾妥当，谢渺早就开始梦周公了。他的睡眠质量极其良好，躺在床的里侧，抱着被子，沉沉地呼吸着，长发散在白皙的皮肤上，脸在跃动的烛火下显得愈发晶莹剔透，美得令人窒息。
　　君归熄了烛火，也上床睡了。

　　辰息在女娲庙里疯了一宿，什么也不干，只是哭。终于哭累了，他随手捡起地上的一根长树枝当做簪子，挽起了头发，也不管满地尘土，躺了下去。凡尘沾不上他的衣服，亵衣在土里滚了一夜，却还是白皙依旧。
　　第二天他直到晌午才起来，呆呆坐了一会儿，传音问君归：“你给你师父说修缮女娲庙的事情了吗？”
　　“还没，要不我现在说……”
　　“再等等，先不急，等我死了你们再修吧，或者直接拆了，现在我就住这儿，也不在你们俩前面招人烦。”
　　君归确诊这人疯魔十级，已经没救了。
　　解决了住所问题，辰息消停了一阵，百无聊赖，又懒得不想出去，于是从地上挖了点土，从山间汩汩的溪流中取来了水，先捏了一个杯子，像是茶杯的模样，紧接着又捏出几个，一一放在神像前，然后是茶壶、棋盘、书画……
　　末了，他十分仔细地捏出了一支花瓣弯曲的金银花幼苗，放在茶壶里面，小心翼翼地盖上盖子，喃喃自语：“你们看，这是不是金银花？和断肠草长得真像，我一直分不出来。你们谁来教教我？”
　　其实他很久很久以前就能分清了。
　　“女娲娘娘，你看我学你抟土造人，可我造不出来。”
　　他这么披头散发，满手泥土，还不穿外衣，躲在结满蜘蛛网的破庙里面，手上还抓着一只色彩鲜艳的毒蜘蛛以及一条黑不溜秋的小蛇，两个小动物在他手上到处乱跑……
　　于是明玉和谢渺、君归找过来的时候，乍一看以为自己遇到了神志不清的流浪汉。
　　谢渺：“你好歹把衣服穿上。”
　　“我又不是裸的。”辰息轻轻抚摸着毒蜘蛛和小蛇。
　　明玉不由自主地咧着嘴，很是嫌弃：“你从哪抓的？也不怕咬你。”
　　“他们为什么要咬我？”辰息没有看他们，“万物皆有灵性，毒物也不例外，我曾在花圃和山林流水中日夜与他们为伴，有什么好害怕的？”
　　这些年来辰息身边为数不多的活物，他又怎么会畏惧和伤害呢？他本就是保护它们的神啊。
　　明玉：“不管你是谁，总在这里待着也不是个办法，月露山有给你住的地方，你这再让谁看见，还以为我把未愁怎么样了，对外面的名声不好。”
　　“他们要问起来，我就说我不是君归。”
　　君归嗤笑道：“他们不会问的，在看见你的时候他们就已经有自己的想法了。而且，如果他们问了，你这么回答，他们也只是会认为我疯了，或者我父亲给我生了个什么弟弟之类的谣言，然后就会传得满城风雨。”
　　辰息低低地笑起来：“这不是正好吗。造谣编故事，背后中伤诋毁，不正是我的拿手绝活吗？我就是这么败坏谢渺名声的，而那些知道真相的人也不会或者说没有胆量出来澄清，因为他们明白，根本澄清不了，没有人会相信的。是吧，明掌门？”
　　明玉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谢渺清了清嗓子：“你想睡在这里也行，只是我来问你一件事。”
　　“和那两位有关系吗？”辰息用下巴指了指君归和明玉，“如果和他们没关系，就请出去吧，我喜欢一个人和你说话。”
　　这位大爷的脾气比谢渺还难琢磨，明玉和君归也只能无可奈何地出去。辰息见他们走了，还设了隔音结界，才悠哉悠哉地问道：“什么事，你还要来问我？”
　　谢渺觉得不让外人听见也好，就没拦着他设结界，等他弄好了阻隔，才问：“我听小君说，你是掌管天下花鸟草兽山川河流的神？”
　　“你在我的神境中待了三年，还没看出来？”
　　“我只是确认。主要来是想问你，你知道青栀灵草吗？我看你家里没有啊。会不会种？”
　　这种问题对辰息来说那可真是专业对口，他来了兴趣：“这东西可娇贵得很，不好养活，生长条件极为苛刻。不过我还是知道的，你没看见是因为我还没给你看过它生长的地方。青栀灵草可以解毒通气，能治你家凤长烟的肺病。不过就是因为稀少，我之前才没想起来，而且效果也不如我给你的那几瓶药好使。”
　　“那你给我的药，能不能治我家黑无常的病？”
　　“黑无常啊……他咋了？”
　　谢渺说了黑无常的病症，辰息一口否定：“不行，什么病吃什么药，给你的是我专门照着凤诗的症状做的，他应该也是中毒所致，但他们二人天差地别。具体什么情况……我也曾经研习过医术，但是不精，不敢乱治，反正神农是这么和我说的。青栀灵草我还记得养育方法，家里也种着几棵，虽然我不打算回去了，不过也可以直接从神境里给你拿过来。”
　　“那……谢谢你了。”
　　谢渺起身要走，辰息拉住他：“哎哎？谢我？说一句就完了？总得付诸行动吧？”
　　谢渺不胜其烦：“你要什么行动？”
　　辰息站了起来，凑近谢渺：“你都陪君归睡了，今晚陪陪我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