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时节动京城》西风冷月

2、第二章

　　谢渺很快发现要不是君归命里带一万个福，早被自己掐死三百次了。可每次不是下不了手，就是叫他阴差阳错地躲了过去，他本人还没有发觉自己命悬一线的处境，该怎么缠谢渺还怎么缠。谢渺还想过一走了之，但又感觉这么做有失颜面，只好任凭他一次次作死。
　　谢渺在一次忍无可忍之后告诉君归，自己正处在劫期，身体比较虚弱，暂时先不杀他，但只要这个茶杯碎一次，就代表他一次想杀了君归。只是君归这孩子不知道是不是脑子里的坑进了水，无论谢渺怎么咬牙切齿地吓他，他都瞪着两只人畜无害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总能把谢渺的杀意压下去。
　　等到了京郊的一家客栈中时，谢渺的杯子已经碎了一百八十七次。
　　“谢哥哥……你脾气怎么这么不好呀……”
　　“咔嚓。”一百八十八次。
　　“哥哥，我就说句话……”
　　“咔嚓。”一百八十九次。
　　“哥哥……你剐了我得了……”
　　“咔嚓——砰。”这回还顺带了一个桌子。
　　谢渺怒道：“小兔崽子，警告过你多少回了，给我闭嘴！”
　　“谢哥哥，老是生气容易折寿……”
　　谢渺的火气这回怎么也压不住了。他极快地一抬手，一支细细的袖箭从袖中飞向君归。偏巧这时楼下传来一声响动，君归偏着身子从窗户里往下看，那只袖箭就轻轻地钉在了他身旁的墙上。
　　谢渺气不打一处来地收回袖箭，对准君归再一次飞了出去。君归没发现什么好玩的，又一转身，袖箭便贴着他的衣襟，再次钉到了墙上。
　　君归这一回发现了袖箭，也发现了它原本是要刺向自己。他的表情终于变得惊恐，颤声道：“你要杀我？你……你知道我是谁吗？”
　　谢渺满脸腾腾杀气：“我管你是谁！”
　　君归在地上摊成了一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抱住了谢渺的大腿。带着哭腔哼哼唧唧地说：
　　“我是可以给你暖床的小可爱……”
　　谢渺的心一瞬间被萌化了，怒火顷刻散到了九霄云外，身上的杀气也跟着消失的无影无踪。他重重叹息一声收了袖箭，态度缓和下来，冰冷的声音中带了一丝温度：“天色晚了，出去吃饭吧。”
　　君归软萌软萌地站起来：“好的哥哥，我请你……”
　　但是当君归看了看渐渐暗沉的天色，又小心翼翼地说：“谢哥哥，要不……我们就在客栈里吃吧……马上宵禁了……”
　　谢渺突然萌生了逗弄他的心思，唇角勾起一抹邪笑：“小君，哥哥带你破一回宵禁，怎么样？”
　　君归拉住谢渺：“谢哥哥，这不好吧……这要是在别处也就算了，但这里是京郊，天子皇城之下，还是不要违法了吧……而且，京城的巡夜队队长是皇帝的心腹亲信，惹了他可不好……”
　　“你说这个队长，是大魏皇帝兼玄门仙督凤诗的亲信？”
　　“嘘！陛下的名讳不能随便乱叫的……”
　　谢渺笑意更浓：“没关系，这不是还没到时间吗，我带着你。”
　　君归不太敢反驳他，只好被他拉着手从窗户里出去了。
　　京郊的林荫道上，人们正匆匆赶回家，或寻找客栈落脚歇息。卖食物的小摊贩们也走得差不多了，只有一个小车还摆着几盒烤冷面。君归买了两盒，就劝小贩赶紧回家。
　　两个人刚吃了没几口，无处不在的巡夜队就来了，带队的还是队长本人。君归用求助的眼神看向谢渺，谢渺却和没事人似的，自顾自地吃着。
　　“哎，你们两个，宵禁时间已经到了，怎么还在街上？”
　　谢渺看上去很生气：“你瞎吗？这是街上？京城的街道就长这样？这都算街上那你是不是住在牛棚里？”
　　“……”君归一阵无语。
　　队长杨康第一次见这么狂的人，当即一挥手：“拿下！”
　　谢渺搂过君归的肩，侧身挡住他的视线，另一手在背后一挥，君归便再没听到巡夜队的声响。
　　他想回头看一眼，谢渺却有意无意地拦着他的脖子，不让他看，令君归心中升起一股不祥预感。
　　“谢哥哥，你就是出来找麻烦的吧？”
　　“对啊，让你气成这个样子，不找点麻烦发泄一下怎么可以。”
　　回到客栈后，君归一直心神不宁，放心不下巡夜队，就一直没睡。等到三更半夜，蝉鸣都停了的时候，他约摸着谢渺已经睡着了，就悄悄地溜出客栈，找到了巡夜队。
　　杨康和他的手下们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甚至无法感觉到他们的气息。只有杨康睁大眼睛看着君归，急喘着却说不出话。
　　君归看出来他们是被封了穴道。他解开了杨康的穴脉，杨康艰难地爬起来，问：“君公子，他是谁？”
　　君归十分为难：“这……他具体是谁我也不知道，我只和他一道回京，他姓谢，叫什么我也不知道……”
　　“那君公子把我弟兄们的穴道也解开吧。”
　　君归捣鼓了好一会儿也没解开，满头瀑布汗：“那个……杨大人……我修为不如他，解不开别人的。他封你的时候用的力浅，所以我能解开……你……你能别告诉陛下吗，我劝劝他，让他解了……”
　　“不行。”杨康回绝道，“君公子自然问题不大，但是那位谢公子，我却是不得不和陛下说的。这么严重的事，我怎能不给陛下禀报呢。”
　　“哦……好吧。”君归知道杨康对凤诗的忠心，也就不再说了。
　　杨康告辞，独自向城门走去。
　　君归忧心忡忡地想走，一回头和谢渺撞了个满怀。他面色阴冷地看着自己胸前的君归，月光将他俊美的脸映得惨白，就像地狱中来索魂的厉鬼，平白添了无数阴森。
　　“谢哥哥，你……你把他们的穴道解开吧。”
　　“如果我说他们死了呢？被我杀的。”
　　君归露出恐惧的神色，惊慌问道：“死了……？你怎么，怎么这么随便就杀人呢……”
　　“我乐意，我想杀，谁拦得住？我还想杀你呢，怕不怕？”
　　君归深呼吸了几次：“谢哥哥，你究竟是谁啊？”
　　“你不妨猜猜，很好猜的。”
　　“你是……岚煞谢渺？”
　　谢渺挑挑左眉：“敢当着我的面直呼我名字的，你是第三个。趁我还没下决心要杀你，赶紧跑吧，别耽误了。”
　　君归满脸担忧地四处张望着。
　　然后，他的行为出乎谢渺的意料。
　　君归并没有逃走，而是看四下无人，一把搭住谢渺的肩，道：“谢哥哥，你快走吧，你别去京城了。陛下一定会知道这件事情的，他的修为不比你差，陛下可不是好惹的，被他抓到了没有好下场。你……你快离开京城，我谁也不告诉……”
　　谢渺明显愣了一下，试探着问：“我现在身体虚弱，灵力低微，你确定不趁着我劫期未过，用我去邀功吗？”
　　君归一边推他一边着急地说：“我干不出来这种事，再说了就算你劫期未过我也打不过你……”
　　“你为什么要帮我？我是杀人如麻的岚煞啊。”
　　“可无论怎样，你两百次想杀我，我现在不是还好端端的活着吗？你快走，我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谢渺的心情忽然间变得非常好，仿佛散去了好大一片阴霾。
　　一个相识还不足月的人，在得知自己人人喊杀、口诛笔伐的身份时，第一反应居然不是逃走，也不是立功，而是“你没有杀我，所以我要帮你”。
　　君归该是多好的一个人啊。
　　谢渺的心里像是被敲开了一扇门，让君归理所当然地走了进来。他哈哈大笑，手指轻轻一勾，几道灵光闪过，地上的“尸体”慢慢醒过来。
　　君归看得目瞪口呆：“他们……不是被你杀了吗？”
　　“我吓你的，只是封了穴道，如果不出意外，一炷香以后他们就恢复了。”谢渺亲昵地环住君归，“小君，不必为我担忧，等回了客栈，我与你细说。”
　　君归十分乖巧地被谢渺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