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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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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风吹得阳台的窗帘天花乱坠,远处看过去就像是一个穿着透明白纱的少女在舞蹈,随着暴雨跳动着轻快的身子。程初坐在阳台的摇椅上,也穿着一身白,静静地端坐在那儿,偶尔晃晃手中的酒杯。
林亦蔓注视了一会儿,她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那天回来后,程初一天同她说的话不会超过五句了,老是沉默着坐着,又或是盯着自己的右手看。
她不是来盯着自己老板看的,她是怕程初在这儿吹风,又穿的这么单薄会感冒。于是拿了一条薄毯过来,慢慢靠近程初:“盖一盖,当心着凉。”
“蔓蔓…”程初没有抬头,眼睛还是默默的看着阳台外,声音轻的就像是从林亦蔓耳边划了过去便消失,林亦蔓甚至怀疑程初刚刚不是在和她说话,只有发愣,直到程初再次叫其她。
“蔓蔓。”
“啊我在!”
“树叶掉完了,该走了。”程初这次的声音似乎哑哑的,林亦蔓见她锤了锤自己的胸口,连忙将毯子盖在了她的身上:“进屋吧,冷。”
似乎入秋后程初就虚弱了一点,皮肤更加苍白了,指尖也冰凉冰凉的,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不妥了。林亦蔓暗暗想着去了爱丁堡一定要学料理把程初的身体养回来。
机场中程父和程母站在安检口和程初做着告别,让她常打电话回来。
程初心不在焉的,像是想问什么却又不好开口,一旁的林亦蔓察觉到了索性替她开了口。
“夫人,那天我们走后,沈小姐有没有什么事啊?”
程初回头看了一眼林亦蔓,眼神中透着一点不悦,不过倒也没说什么。程母看程初没说什么,这才开口:“云禾回来后脸红红的,她说她酒量太差了想回家休息了,我和你爸爸就送她和奇奇回家了。安全的很,你放心。”
听到这话,程初才点点头:“那就好,我和蔓蔓过安检了,你们就在这吧,下飞机了我会给你们报平安的。”
飞机上,关闭了手机后,程初才说出了刚刚在安检口想说的话,一字一顿:“蔓蔓,你跟我也不久,倒是会揣摩我的心思了。”
林亦蔓全身一震,她不知道这句话程初是质问她还是平常的和她说说话而已,大多是时候程初说话林亦蔓都听不出来语气。她不知道该如何作答自己只得小心翼翼的说了句:“对不起,阿初。”
“紧张什么,我又没有怪你。”她确实没有怪她,但也转过了头合上眼不再听林亦蔓说话。
然后就是一路无言。
很漫长的旅途,林亦蔓都觉得自己浑身坐软了,再没有精气神了,浑身使不上力。程初是个怜香惜玉的人,见林亦蔓没有精神,便只让她拿了个小包,自己则推动着两个大的行李箱。
林亦蔓不知道为什么眼神总是往程初捏着行李杆的手上看,很白的手,很修长的手指,骨骼分明。明明是那么重的两个行李箱,却像是被她轻轻捏住带着走一样。
再然后脑子里便浮现出了那日她当着自己的面搂过沈云禾的腰…
可能是睡太久了还没有完全醒过来,一路上脑子里都是乱七八杂的事情。
到了酒店,程初开了两个标间,说这几日都要住酒店,房子那边程父托人去处理了,应该很快就能弄好。
林亦蔓其实没那么讲究的,哪怕是睡在机场大厅她也没关系,从小到大都是吃苦吃过来的,但是程初讲究,程初永远都要光鲜亮丽,衣服一定要一尘不染,发丝卷起的弧度都要精心安排,房子要住最好的最漂亮的,酒店自然也要住最好的。
住进酒店时已经凌晨了,程初翻开手机看了眼时间,刚好凌晨,现在不是夏令时了,中国那边天刚亮。
点开微信,给父母报了平安后,沈云禾的消息弹了出来。
【在吗?】
她醒的还蛮早,程初回了一个【?】
消息再次发来:【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到没有。】
【刚到,准备休息了,不说了。】
她故意的,她拿捏了沈云禾的心思,欲擒故纵这点,程初向来都是一把好手。
果然,远在中国的沈云禾看到程初这样回复,不免心里空落落的,但也无话可说。
上次之后,沈云禾一直为自己的那一巴掌所自责。不管怎么样她都不应该打程初。她后悔极了,一直想找程初道歉,但在强烈的自尊心下她又无法开口说对不起。
看到程母发朋友圈她才知道程初已经走了,这才掐着时间给程初发消息,想告诉她那天是她不好不应该动手打她。面对这个侄女,她应该口头教育的,其实她也是第一次真正动手打人,哪怕是奇奇犯了错她也只是吓一吓奇奇,从未动手。
但那天实在是事出突然,如果不是那个叫林亦蔓的女孩子突然出现,她也不会紧张到一时失手打了程初。
那么白净的一张脸,硬生生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
盯着手机屏幕看了许久,沈云禾终究还是在聊天框中输入【对不起,那天的事。】并且发送出去。
程初当然没睡,看着沈云禾发来的这一行字,她觉得沈云禾真是傻的好笑。明明沈云禾没有错,却向自己道歉说对不起,真是搞不懂。如果是因为那一耳光对自己说对不起,那更好笑,沈云禾都不记得自己为什么要打出那一耳光吗?
【现在说对不起不觉得有点晚了吗?小姨】
【等你回国我请你吃饭好吗?就当是赔罪了。】
【可我并不觉得小姨你做的饭好吃。】
过一会儿程初又发出一条:【小姨的味道可比饭香多了。】
大洋彼岸的沈云禾看着最后一行字,耳根子都红了,这个小屁孩儿,嘴上就没个正经。
见沈云禾不再说话,程初知道她的恶作剧成功了,不由得笑出了声,这才心满意足的关上手机合眼睡觉。
醒过来第一件事,程初便敲开了林亦蔓的门,林亦蔓还睡眼惺忪,穿着宽大的睡袍揉着眼睛,程初进屋坐在沙发上:“去洗脸,吃饭。带你逛街买衣服。”
她们此次前来并没有带多少衣物,程初给的理由是又重又麻烦,不如到了之后现买。
吃过饭后程初便带着林亦蔓直奔St James,还雇了一辆司机这几天负责她们的行程出行。
“阿初你好像对这儿很熟悉诶。”
“大学的时候有一年暑假和同学跑来玩儿了段时间,倒熟不熟的,你想想有什么需要买的,列个单子。”
“阿初…其实我…”林亦蔓这下显得十分扭捏了。
“你还跟我客气吗?”
“不是阿初,我来的时候,没有带换洗内衣。”
程初明显愣了愣,在国内的时候程初也没给她买过贴身衣物,压根就没想起来这回事,在国内都是林亦蔓自己买的。到这儿来了,林亦蔓又不会英语,没办法自己买了,只有求助程初了。
程初脸上的尴尬慢慢变为一个浅笑,伸手拍了拍林亦蔓的头:“我都差点忘了我家蔓蔓是大姑娘这回事了。”
随即还是尴尬得转过身,带着林亦蔓直勾勾前往Victoria's Secret,殊不知身后的林亦蔓早已经羞得脖子都涨红了。
如果换作别人林亦蔓可能都不会这么害羞,但程初是自己的老板,而且那晚她发现了程初的性向是女,此后便没有把程初当作好朋友好老板来看了,总是有意无意的更注重这些东西了。
不得不说程初的品味真的是很独特,挑选的都是些蕾丝,镂空,网纱一类的。林亦蔓倒不拒绝,但是她从来没穿过这样的,小心翼翼的把程初给她挑选的拿在手里,轻声说了句:“那我进去试一试。”
她看着这些款式,红晕不自觉的就上了脸,这些款式…是程初爱穿的吗?脑海里渐渐浮想起来程初穿着这些的样子,原来她喜欢这种?表面清纯内心豪放?
突然发现自己越想越歪,她不自觉笑了笑,在想些什么啊…
听到里面有笑声,程初关切地问了一句:“怎么了吗?不合身吗?”
“啊…不是,我扣不上。”
程初拉开帘布,走了进去。“我帮你。”
幽闭狭小的空间刚好能站两个人,粉紫色的灯光是从头顶照下来的,一股子说不出来的媚劲儿。程初倒是没想那么多,一把把林亦蔓转过来:“你的这里要往里面收一下,不是单纯穿上去扣上就好了的,收一下才会有聚拢的效果。”
说罢便自己动手准备去帮林亦蔓,冰冷的指尖刚触到林亦蔓柔软的肌肤,林亦蔓冰的一哆嗦连连往后退,背撞到墙上发出砰的一声。
一个店员听到声响过来,在外面询问了句还好吗?
程初拉开帘布露出个头,伸手出来手里攥着几张英镑递给店员:“我们自己来就好。”
拿了小费的店员高高兴兴的退出整个试衣区,还贴心的将最外面的帘布一起给拉上了。
林亦蔓尴尬的理了理头发:“我自己来就好…自己来。”
“好,我在外面等你。”
程初当然对林亦蔓那几两肉一点兴趣都没有,林亦蔓的身材以及脸蛋都没有会让程初驻足观赏的地步,林亦蔓确实是极好的尤物,同时拥有童颜丰胸肉腰粗腿,是男性会为之的疯狂的那一类。但在程初这里,能够和沈云禾相媲美的…目前还没有。
林亦蔓的胸口处仿佛还有程初指尖触碰的感觉,冰冰凉凉的,她觉得自己不能再多想了,拍了拍自己的脸,却还是控制不住去想在紫色氛围灯下程初的脸…
程初的手机又响了,还是沈云禾,只有一句:【在干嘛?】
这人真有意思,你念她你想她她偏偏没有作为,等你把她晾在一边了,她就开始像小狗似的围着你摇尾巴了。
程初真想用那个下流的词汇来形容此时的沈云禾,但她忍住了,哪怕是在心里她也忍住了,她不愿亲手把沈云禾从神坛拉下来,她还是愿意把她的地位捧得那么高,毕竟她希望沈云禾一直是是圣洁的美好的。
她没有回复沈云禾,而是将手机关了静音不再理会。
“阿初就这套吧,穿着还挺合适的…”林亦蔓已经换好衣物出来了,程初这才把店员叫进来,然后对店员说:“手里的这几套包起来,还有她穿的这个码的当季热门新品都包起来。”
林亦蔓听不懂英语,不然她不会想到是程初把店里有关于她的尺码全部扫了下来,结账时还纳闷怎么会有这么多。直到回酒店程初告诉她全部是她的时,惊得脑子里只有一个词:财大气粗。
路过一家门店时,程初拉过林亦蔓:“走,没人排队进去逛逛。”
店里面的丝巾很漂亮,挂的高高的,每一条丝巾图案都不一样,林亦蔓以为程初会进来看包,结果程初一直盯着满墙的皮鞋细细的看。
“阿初我记得你不穿皮鞋。”
程初点点头:“确实不穿,不过他们家的应该不会磨脚…”然后拿起一双棕黑色的细细观看,“主要是云禾比较喜欢穿。”
看似一句不经意的话,林亦蔓却在心里吃了味儿,这个沈云禾还真的就在程初的心里占了很重要的一个位置,隔了十万八千里了程初还想着要给她买皮鞋。
正这样想着,程初却直起身板转向林亦蔓:“你有什么喜欢的想要买的吗?”
“应该…没有。”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应该没有是什么?”程初有点哭笑不得。
“我有点喜欢那条丝巾,但是不知道买来有什么用。”林亦蔓指了指挂在墙上那条橙间带蓝的丝巾,程初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给予肯定的回答:“还算是比较有眼光。”
随后叫来了店员,包下了那条丝巾。
结账的时候也只有这条丝巾,林亦蔓有点心不在焉的——程初并没有买那双小皮鞋。
兴许是林亦蔓的疑惑太过明显,程初的手指慢慢地敲击着桌子:“还有什么遗漏的吗?”
“没有没有。”原本想否认了就好了,可林亦蔓还是没忍住,“阿初不给自己买点东西吗?”换了种更委婉的说法。
“我没什么需要的,就算有的话,打个电话让她们送来就好了。别担心,就当作是犒劳你陪我飞这么远的礼物。”程初还以为林亦蔓的纠结是光顾着给她买东西自己没买而不好意思,还特地安慰了一番林亦蔓。
殊不知林亦蔓只是想试探一下程初,见她没有买那双皮鞋,林亦蔓这才松了口气。她不大希望程初远在异国他乡心里还一直惦记着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明明都已经30多岁了,孩子都有了,还打了程初一巴掌,程初还这么想着她,林亦蔓是从心底替程初不值。
但凡换一个各方面和程初能够相比对的,林亦蔓都不会这么不希望程初念念不忘。
采购完毕,房子那边打电话来说已经提前安排好了,现在就能住进去。
程初不大爱住酒店,总觉得一张床被很多人睡过,脏兮兮的,一听说房子已经安排好了,马不停蹄的就回去收拾好了东西直接让司机载着她和林亦蔓去往新家。
新家不似国内那么气派,但也别具一格,只是位置有一点偏,倒也还好,毕竟程初本就不喜欢太过繁华热闹,只要住的舒心就好了。
进大门的小花园也被整理出来了,栽满了大茉莉,程初眉头一皱,对着领进门的管家只说了一句:“我记得我要求的是中国茉莉。”
“抱歉小姐,中国茉莉实在难买,我们…”
“我花钱雇你,我的要求就要达到对不对?”还没等管家说完程初便直接打断他。
管家自知理亏,无言再对,只好对着工人说:“撤掉。”
并且保证会以最快的时间种上中国茉莉。
林亦蔓不懂,为什么好好的花株要撤掉,看工人抬走,她拉了拉程初的衣袖:“撤掉干嘛,你不喜欢吗?”
“这是大茉莉,我要的是小茉莉。”
“有区别吗?不都是茉莉吗?”
这便是了,这便是林亦蔓与沈云禾的区别了,沈云禾肯定不会问为什么,因为沈云禾肯定会知道,程初只爱小茉莉。
“大茉莉细闻是臭的,一朵花,如果她生来就不是香的,还要我去顺从,那我何必种它?”程初当然不会给林亦蔓解释什么是吲哚,什么是粪臭素,和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的话,这是她从初中开始就懂了的道理。
“走吧,去挑房间。”
房子不算特别大,有三层,一楼生活区,二楼休息区,三楼有个小阁楼,可以放杂物。
林亦蔓挑了挨着楼梯的那间房,程初则住她隔壁靠里的那间房。
和国内一样,二楼是长廊,尽头有阳台,阳台看下去便是大门入口的小花园。
还算是不错,虽然这儿离城中心远,不过好在需要买什么生活用品,平时简单的娱乐活动也有,隔着三条街还有一个小酒馆,程初很满意。
天渐渐冷了,程初在风口站一会儿都觉得嗓子痛,拉紧了衣领便关上了阳台的门,下楼坐进客厅里休息。
爱丁堡的秋天真的很冷,可能过不了几日满大街便会是被风吹落的树叶了。程初这样想着,慢慢合上眼就睡着了。
和沈云禾的聊天界面还一直停留在前段时间的沈云禾的一句【在干嘛】上面,再没有下文。
程初雇了个家政,是个和蔼的中国大妈,没事就会骑着自行车去超市里给程初还有林亦蔓采购新鲜的蔬菜水果,做中餐给她们吃,薛阿姨告诉程初:“就算是说着不想家都不可能的,人不想家,胃也会想家的。”
程初没有在这里找工作,她还不确定会不会长居,索性每天都在二楼阳台画画,家对面的街道很漂亮,路人很少,许久没拿画笔还有点生疏,偶尔也会让林亦蔓当模特,不过更多的时间都在画自己的花园,楼下的花已经换成了小茉莉了,只不过都是花株,并没有到茉莉花开的时节。
日子一天天过去,平静又悠远。
但程初还是没有改掉去喝酒的毛病,她这辈子算是栽在酒坛子上了,一个星期七天有四天都泡在酒馆里面。再千杯不醉的人喝那么多酒也是会醉的,四天里至少有一天是喝的酩酊大醉,于是乎就会发生凌晨两三点的时间酒保给家里打去电话让林亦蔓来接程初,导致了林亦蔓学会的第一句完整的英语便是:The guest is drunk. Please pick her up.(客人喝醉了,麻烦您来接她回家)
于是家里三个人,一个躺在床上醉酒,另外两个轮番照顾。
后来程初自己也不好意思了,薛姨也有一定岁数了,不忍心让她半夜起床照顾自己了,喝醉的次数也慢慢开始减少。
她也不知道她在醉什么,可能喝到纯的威士忌了吧。
想到这儿,她无奈的笑了笑,把酒杯中的琥珀色液体一饮而尽。
“还需要再来一杯吗?”调酒师接过酒杯。
“满上。”程初冒出句中文。
“中国人?”酒保开口。
程初这才抬头打量起了眼前这个女孩子,看起来不过20岁,头□□成了金色,画着淡淡的妆,程初第一反应——像个棒子。
“怎么?你也是中国人?”
“留学生。来打散工。”
“呵,你…”程初有些微醺,抬眼盯着眼前这个人的脸,怎么看都不得劲,“啧,你不像中国人。”
“因为头发吗?”
“因为头发。”
程初把天聊死了,又或者是说她根本不想继续聊下去。刚做好的水割又被推了上来,程初接过依旧是大口大口往嘴里闷,那个女孩子又开口说话了:“你有心事吗?”
手中的杯子放下,程初往后一靠,点根烟含在嘴里:“小朋友,你们老板给你们的员工守则就是八卦客人吗?”
“我对别的客人都不感兴趣。”她身体往前一伸,从程初嘴里夺过那支香烟,叼在唇间,一张一合细细的烟雾便飘散开来,“我只是对你比较有兴趣。”
酒精上头,程初说话也大胆放肆起来,反正周围没人听得懂,她直接开口:“你别给我说你想和我滚床单。”
“我没那么说过。”女人伸手捻起垂落在程初胸口的一缕头发,细细揉搓,“我可没说我是lesbian。”
嘴上那么说,手里的动作分明是在调情,程初也不拒绝她的挑逗,只开口:“你可以是。”
当女人以为自己成功拿下程初时,程初从衬衣胸口处的口袋里拿出一张100磅的钞票,塞到了女人衣兜里:“结账,剩下的,是你的小费。”
说罢便拿起外套起身离去,走到门口时女人叫住了她:“我叫Lillian,明天我也在。”
程初摆摆手,打开酒馆的门,一阵冷风灌入,Lillian似乎能在扑面而来的风中闻到茉莉花的味道,10月的天还能有茉莉,真是稀奇了。
今天程初回来的很早,钟表上不过才12点整。像往常一样,林亦蔓坐在沙发上在等她回来,为了防止自己睡着,咖啡更是一刻都不离手。
见程初回来,她连忙起身去拿热水壶:“你休息会儿我给你泡蜂蜜水。”
程初坐在沙发上翻出手机,点开和沈云禾的对话,输入:【我今天遇到了个很有趣的孩子。】
也没等回复,便把手机放下,瘫坐在沙发上,看着林亦蔓忙来忙去的身影,她突然觉得有些烦躁,于是淡淡开口:“蔓蔓,以后不用等我了。”
林亦蔓身子一顿,放下水杯看向程初:“阿初…”
“我希望你早点休息,我很安全不需要保护。你不需要这么绷紧神经的,你也不需要为了等我回家连喝几杯咖啡。”程初起身走上前,看着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林亦蔓,她叹了口气,怎能让比自己小的人保护自己…
接过林亦蔓的水杯,程初对着她说:“饿了就吃困了就睡,不需要为了等我这么熬,你一直把自己当我的保镖,你看我有把你当作保镖来对待吗?你说是不是?你需要做的就是好好呆着该吃吃该喝喝,能偶尔陪我说说话就行了。”
见林亦蔓许久不做声,她想哄哄林亦蔓,于是把手放在林亦蔓的肩上,却发现林亦蔓浑身都在抖,还伴随着低声的抽泣。
她知道程初待她好,她也想回馈程初点什么,毕竟这几个月跟着程初,她一直没有尽到自己应尽的责任,程初就像是在养一个闲人一样养着她,可越是这样她越是想为程初做什么。
刚才程初让她不要再等了,语气实在太冰冷了,她看不透程初,不知道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似是一瞬间程初不要她了的感觉,这才忍不住抽泣起来。
窗户没有关好,一阵风吹进来惹得吊灯叮当作响,程初前去关好窗户,拉上窗帘,她不忍看到林亦蔓梨花带雨的模样,还关上了一盏灯,整个客厅就只剩一点微弱的光芒。程初这才回到林亦蔓的身边,把她拉到沙发前。
自己坐下,然后拉过林亦蔓,像哄小孩子那样让林亦蔓坐在自己腿上,抱住林亦蔓轻轻拍打着她的背,程初不完全是把林亦蔓当作自己朋友,更是像姐姐一样爱护着她,顺从着她。
她不知道如何去安抚林亦蔓没有原生家庭的痛,只好按着自己的方式尽可能给这个没有在爱里面长大的女孩子一点爱,以自己的方式。
但其实程初也不是很懂怎么给别人爱,跌跌撞撞的在路上一直绊跟头,她真的有在小心的呵护着林亦蔓这个妹妹,只是路程太远,她还没完全学会。
“是我刚刚太凶了吗?”
怀里的人边抽泣边点头,程初还是心疼林亦蔓的,皱着的眉头就没有松下来过,轻轻拍着林亦蔓的背:“那我下次不会这样了好吗?”
转过林亦蔓的头,在昏黄的灯里看不见她哭的样子,只能感觉到她脸庞湿润,程初拿起纸巾细细地给林亦蔓擦着眼泪:“先回房间,我给你热一杯牛奶,喝了好睡觉,好吗?”
林亦蔓点点头,似乎不愿意从程初身上下来,扭捏着不肯走,如果不是薛姨被吵醒从房里出来,估计林亦蔓还要在程初身上赖好一会儿。
程初让薛姨带林亦蔓回房间,自己则在厨房里用小锅熬着牛奶,程初喜甜,放了很多糖进去。
全然已经忘了要看看手机沈云禾回了她什么消息。
大洋彼岸的沈云禾捏着手机,迟迟等不来程初的回复,估计是睡了吧…只得揣好手机去工作了。
沈云禾回复的是:【你交到朋友了我很开心。】
意识到了这几天可能有点冷落林亦蔓,第二天特地没有去喝酒,让薛姨做了一桌子中餐,还让专柜闪送了一个包过来送给林亦蔓。
林亦蔓太开心了,以至于其实还有另一个包裹里面装着一双小皮鞋她都没有注意得到。
程初私下把盒子交给了薛姨,让她去寄国际快递,地址填写的沈云禾家,不止有沈云禾的,还有奇奇的,是一个小书包,怕小朋友养成攀比心理,程初还特地选了一个小众的品牌,同时也怕沈云禾不收。
想到这儿程初觉得自己蛮好笑的,赶着上膛送礼物的可能周围只有她程初一个人了吧。
“阿初。”林亦蔓叫着她,“你觉得我背这个包穿这身裙子好看吗?”
“好看,蔓蔓穿什么都好看…只是这样穿冷,别这样。”
“阿初越来越关心我了。”
程初低头笑了笑: “应该的。”
是我把你从祖国拉过来的,漂泊在外我理应对你负责。
连着陪了林亦蔓小半个月,带她去把爱丁堡逛了个遍。
林亦蔓吵着要吃那个什么芝士热狗,程初此时刚好电话来了,便让林亦蔓自己去排队买,她接电话。
林亦蔓也没有表现不开心,看了一眼程初的手机界面,也不知有没有看清楚,一蹦一跳的就去排队了。
程初电话接起来:“小姨?”
“阿初…你给我买的礼物我收到了谢谢你。”那边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程初不可能听不出来沈云禾的声音状态的,如此疲惫还是第一次。
提着购物袋的指间捏的微微发白,程初看了一眼林亦蔓,见她没有注意这边,便转过身背对着:“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不是的阿初…我…”沈云禾话没有说完,长久的沉默着。
“你说,我在。”程初打破沉默。
“我遇到点事想请你帮忙,我实在是没办法了,这几天一直在纠结要不要给你打这通电话…我实在周转不开。”声音越来越小,却还是被程初听个一清二楚。
程初立马反应过来了,神色渐渐暗淡下来,眸子里的光亮一点一点的消失不见,很无奈,但又无可奈何:“你需要多少,我打给你。”
“5万。”似乎是觉得不妥,沈云禾又立马加了一句,“人民币。”
“好,我会尽快安排的,你早点睡已经不早了,有什么就和我说不要自己扛着。”
挂断电话,程初觉得脑子晕乎乎的,有什么东西压住她心口快要喘不过气了,一瞬间天旋地转,明明看见电话来还是欢喜的,却在短短一分钟内这么难受,尽管如此疲倦却还是强撑着自己安排好了汇款。
她觉得难受极了,在林亦蔓回来的一瞬间还是强行逼迫自己漏出个笑脸。
林亦蔓不是傻子,她知道程初的变化,她不想把这个变化往那一通电话上面引,但是既然程初不想表露出来,那她就不会去揭穿。
“我们回去吧,我不太舒服。”程初没有等林亦蔓同意,自顾自的便往车上走,坐进车里一头倒平。
她不是难受借了钱出去,而是借钱的人是沈云禾,沈云禾甚至不愿意告诉自己为什么要借5万,只说遇到点事,她永远都会帮沈云禾的哪怕在她力所能及之外的事,她也会尽力。
但是不代表,沈云禾可以指挥她,一通电话,一个通知,程初便去做了。这通电话的本意是借钱,而不是告诉程初收到礼物她很开心,这才是程初难受的点。
回到家里程初一连躺了好几天,饭也只吃一点点便又回房间关上门,林亦蔓也不知道她关门在干些什么。
没有办法她只好拨通程母的电话,说最近程初身体不好也不怎么吃饭,希望程母给她打一通电话劝劝她。
程母速度很快,刚和林亦蔓挂完电话,程初房里手机铃声就响起来了。
林亦蔓贴着房门想仔细听一下程初的对话,却只听到一点点微乎其微的声音,再细听,就没有声音了。
房门突然被打开,林亦蔓吓得往后退了几步,只见程初脸色越发苍白,手里死死攥着手机,好像下一秒就要把手机砸向自己。
程初看见林亦蔓站在自己房门口一点都不吃惊,只是看着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林亦蔓感受得到,程初已经愤怒到极点了,但她还在尽力压制。
“蔓蔓,你跟我进来。”
声音很冷,比往常任何时候都要冷都要淡,林亦蔓不敢说不,只得硬着头皮跟着程初进到房里,轻轻把门关上。
房间内全是画,各种各样的素描画,黑夜,星空,茉莉,还有单独的一双眼睛,单独的鼻子,嘴巴…以及一个还没有完成的空白着脸的女人。
“阿初,我很担心你…”
“我知道。”程初深吸了好几口气,努力地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后才开口,“我不想让我父母远在中国还要担心我,你明白吗?”
“阿初对不起。”林亦蔓不知说什么只有说对不起。
“你也不能不经过我同意直接联系我母亲,知道吗?”既然现在林亦蔓是跟着程初的,程初是签了合同的,那林亦蔓就不该私下再去联系自己的父母了,是她越界了。
“阿初你别生气了,我下次不这样了。”林亦蔓眼泪又涌在眼眶里了,连声音都开始抖动了起来。
程初见不得她这样,只好轻声哄了句:“没有生你的气,但是希望下次不要这样了好吗蔓蔓?”
不哄着还好,一哄林亦蔓眼泪直接蹦出来,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往下掉,哭着就往程初身上扑。程初只得张开手臂轻轻环住林亦蔓,轻声哄着:“不哭了蔓蔓不哭了。”
说到底还是程初自己惯的,她怨不得谁。
已经大半个月没有去喝酒了,程初裹了一件大衣便独自朝酒馆里走去。
选了一个没人注意的角落坐下。调酒师走过来递上菜单,程初看都没有看一眼,直接说:“一杯纯的威士忌加冰就好。”
“今天怎么不喝水割了?”一个女声用英文说着。
声音有点熟悉,程初抬头看了一眼这个调酒师,头发乌黑,主要是一对双峰呼之欲出,让程初不由得多盯着看几眼,然后自言自语:“比**(一种电影)里的还大。”
“你说什么呢?没个正经。”眼前的女人突然改口说中文,程初那股熟悉的感觉才慢慢被拉回来。
盯着看了许久,程初才略带疑惑的问了句:“Li …Lillian?”
“哟,我的大金主你可终于想起我了,我还以为你回国了呢十天半个月都不来。”
“你…你头发。”
“染黑了,好看吗?谁叫你上次说我因为头发不像中国人,气得我隔天就染黑了,怎么样,还不错吧~”
程初突然想起,在一年多以前,有个女孩子也是将自己金灿灿的头发染黑了之后,跑到她面前问她好不好看。
好不好看呢,程初没有继续接话,只接过酒,捏在手里,手指不断敲击着玻璃杯壁。
见程初不再吱声,Lillian往前凑了凑,伸手抬起程初的下巴,让她与自己对视:“我马上下班,给你个机会,要不要考虑请我喝一杯。”
连攻势都和余婧挺像的,程初兴趣来了,放下杯子:“请你喝十杯都没问题。”
Lillian下班脱下了工作服,换上自己的私服,更是把春光暴露无遗,程初撇了一眼便扭过头不再继续看,随即让调酒师又拿了一杯威士忌。
“你真的很喜欢喝Whisky。”
“嗯,挺喜欢的。”
“你怎么不敢看我?”
“非礼勿视。”程初其实不喜欢这样的穿着,太过火辣露骨,一点想象空间都没有了,她喜欢神秘的,让人捉摸不透的。沈云禾便是那样的,从来都把自己裹得不留痕迹,但你又能在蛛丝马迹中发现她曼妙的身姿,比如透着光的衣服下,比如被风吹来贴住大腿的轮廓下,又比如勾出细腰的裙腰下…全是美丽的风景。
喝了几杯后Lillian发现程初并没有和她深交的打算,但是她不想错过这个可以攀上金主的机会,打工挣零花钱实在是太难了,她每天调酒,手都摇酸了才那么点。
男人实在是太恶心,她一直没有考虑傍个男金主,她讨厌男人,讨厌他们嘴里哈出来的酒气,尤其是老外,一身的味儿,再多的除臭剂都盖不了。
幸好她愿意等,等来了程初。
程初肯定喜欢女人——她见到程初第一眼就察觉出来。
程初和其他人都不一样,她干净整洁,手指甲也修剪得很整齐,一双手又长又白,精致得连发丝都是完美的。这个女人很合她胃口,加上出手阔绰,更是她的完美猎杀目标。
为了能够吸引住程初,她特地染了黑头发还穿上最性感的裙装等待着程初,可程初却一连半个月多都没有来。如果不是听店里的伙计说她是常客,Lillian真的差点就放弃了。
“你喝多少能醉?”Lillian已经喝下三杯了,脸红的跟蒸笼里蒸过似的,程初却还面不改色。
“我也不知道喝多少能醉,慢慢来吧。”
“等下我喝醉了你会照顾我吗?”
“应该会,看你醉成什么程度。”
Lillian往程初这儿靠了靠,“不经意”的碰到程初的手臂:“打个赌怎么样?”
“什么赌?”
“我赌你今天会睡我。”
程初一瞬间惊叹于现在年轻人的奔放,当然也只是一瞬间,因为她的兴趣也来了:“赌注?”
“我没有赌注给你,不过我这个人可以给你。”她喝下一整杯,“如果和我睡觉,我这个人就是你的了。如果没有,你给我2000英镑,怎么样?”
“想不到你开口挺大的。”程初笑了笑,整理起自己的衣服。
Lillian无所谓,双臂环上程初的脖子:“为了让你和我在一起,开口自然要大点儿。”
程初没有回应她的肢体动作,反而往旁边挪了点和她保持了一定距离:“不管是哪个选项,我应该都不是很赚。”程初整理好了衣襟,从里面拿出一踏厚厚的英镑,数了数,递给Lillian,“这里有2500,拿去吧。我认输。”
“你不会输的,亲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