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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雨过心晴(十二) ...

  •   何雨昕翻洗着洗菜篮里的卷心白,嘴角勾出一个恬美的弧度,原来她也有为人洗手作羹汤的一日。过程并不枯燥,每个步骤都可以慢慢的,只为品尝的人能展颜一笑。
      她接触的人不多,这样费力的讨好一个人倒是第一次。只是三天而已,她觉得像过了三年那样充实,一天一天又一天,原来恋爱是这么甜蜜的,尤其是一份暗生在十年里日日夜夜的情愫,酿好便芬芳异常。
      毕竟没有爱过,什么都显得青涩,为他做任何事情都是小心翼翼的,只要最好的。
      第一天熬粥的时候她就伤了手,然就是那种微不足道的创面,沾水就会刺痛。她找了个创可贴粘上,拿着手机看菜谱,那么简简单单几行字做起来却是不简单。洗菜,切肉丁,淘米,掌握火候,她哪样都是手忙脚乱。她想具有七窍玲珑心在这四方灶台上也是要吃瘪的,更何况她本就愚笨。
      花了两个小时,做得一凉菜一热粥,搭十五分钟的公交车,行十三分钟的路方到他的医院。
      发了条短信【我在东边花园】,只是知会,她知道他也许很忙,也许她还要等上几个小时,但她愿意,抱着手中的饭盒包吃吃的笑。
      尉迟念到没让她久等,五分钟以后就出现在她面前,沉稳韵度。
      她把精心准备的食物奉上,乖巧讨喜。
      他无疑是吃惊的,原来小女孩竟是一夜之间长大,有了女人娴熟的一面。
      粥并不算是美味,味淡,稀烂,他不挑剔,吃的满足,但那一碟凉菜倒是十足对他的胃口。
      “做菜,你还算有天赋。”他称赞。
      她笑着承认,“不错吧。”
      他不知,那一碟小小的凉菜她配了足足六碗佐料选出最好的,盐少,酱多,醋浓,油密……用筷头蘸着一点点品,慢慢调,尝得多了还要喝口淡茶来去掉口中的味道,这样缜密,只为寻出他最喜欢的那种味道。
      对爱的人好本就是天性,而她想做到尽善尽美。
      今日她又翻得一道安神补脑的粥谱,准备做好给他送去。
      手机响起,她在就手在围裙上擦干,接起电话。
      “在干什么?”
      再普通不过的询问,她却红了双颊,“做粥。”
      “果然。”尉迟念的轻笑声柔柔地揉着她的耳朵,“小雨滴,我想你了。”
      她转过身,摸着火烫的脸,小声地说,“嗯,我也是。”
      “那你叫叫我。”
      “念暮。”她也笑了,“我想你了。”
      原来恋人间说起情话来是自然而然的,也是羞赧的。
      “今天有雨,不要来医院了。”
      他的主题其实在此。何雨昕摸着飘在水面的菜叶转动食指,怎么会如此失落。后知后觉地应了一声哦。
      他似乎早有准备,安慰的话紧接道出,“我早些回来,你做的粥我更想在家里吃。”
      “嗯。”此声比那声哦多了些活力。

      尉迟念真是早早的回了家,进屋便看到沙发的那张睡颜。他脱下外套,就着她的脚边坐下。她的睡姿是胎儿式的,微颔的下颚抵在手中的书本上,单单盖着一条薄被。他这样看着,竟是满满的温馨。他的小雨滴就在她身边,娟好静秀。
      何雨昕迟迟醒来,隐隐能看见那个她思念的身形,似梦非梦。
      “你回来了?”
      “嗯。”
      她起身继续看他,暮落十分,容颜最是迷人,他的俊秀柔和的有些不真实。
      “你看几米?”他盯了她的脸和那本书足足一个小时,太入眼遂入心。
      她摊开手中的书,莞尔,她看的并非书本身,而是一段话,看着看着竟是睡去,“嗯——”她斟酌用词,却不得其言,只好把书本递给他,“我看这个。”
      他借着微弱的暮光辨清插画上的字。
      【小兔子好心地告诉他,上次跟他一起来看月亮的女孩,常常一个人坐在这里望着月亮流泪。如果下次你遇见那位美丽的女孩,请你告诉她,我也常常坐在这里望着月亮流泪。】
      何雨昕望着他专注的眉眼,手自然地附上去。即便每天见他也是不够的,这个注入在她十年生命里的悸动,太深刻也太浅薄,近到朝夕,远至他日。
      心驰神往,她凑过身子,用唇贴上他的脸,然后倒吸一口气,迅速地退回来。她不擅长主动,如此行为先把自己吓了一跳。
      尉迟念的手指还触在纸张上,脸颊上的触感让他一顿,随后无声地勾起嘴角。他不急着看她,要给她准备些时间缓冲。
      “我……我,我去给你做粥吧。”
      没有转移话题的技巧,她总是笨拙的,他却很喜欢。待他抬眼,是她慌张离去的身影,他随着她,视线一路跟随。
      何雨昕捧着脸颊,觉得自己怕是疯了。她怎么会那样亲上去,这比他吻她还让她慌乱。她的手指滑到唇边,呼吸还是急促的,索性靠着壁柜坐下。满眼都是他的侧颜,真是美人如玉啊,她羞赧地捂住双眼。
      整个屋子就厨房亮着,那个捂着脸,坐在地上的人儿照在斜边的镜面中落在尉迟念的双瞳内。他至眼入心,原来每一时每一刻都能见到她是如此的心安,犹言天长地久,日日厮守。
      何雨昕调整好心绪,准备做粥。尉迟念点灯,品书。
      她对书本的喜好总是不固定的,偶是人生哲理,偶是细碎言情,偶是百科大全,偶是幼儿童话。她看过的,他都一一翻过,但品的是她的人生。就如此时手中的书,那页被她摊开的话语,其实亦是她的心境。又是一个窥破他们结局的段落,像在说她,也像在说他。只是没有好心的小兔子,看见她哭,抑或他哭,然后凝出后面一页的话:
      【两个伤心寂寞的人,为什么不能快乐的在一起呢?大兔子想不通,小兔子也想不通。】
      他想,这一页她是没有翻到的。他清楚她的读书习惯,那些喜欢的字句会一遍遍地看,整本书也就只记得那一句,如此便是她的断词度句,撇开原意,唯心而读。
      他想象她手指一遍一遍摸着这些黑黢黢的字,有点落寞,有点欣喜,然后铭记于心,沉沉睡去。梦里必定有个漂亮的月亮,也会有只小兔子,然后她望着月亮对小兔子呢喃出她博客里更新的那句话,【兔子,兔子,我不哭的话,他也不会哭吧。】
      她在为他学着把惯有的坚强加固,她更怕他会伤心。
      “小雨滴。”
      身体被人抱住,何雨昕的搅粥的手一顿,偏着头问,“怎么了?”
      “你真好。”
      如此唐突的赞美让她听的诧异,复又问一遍,“怎么了?”
      “就是很好。”
      他执拗的像个孩子,她也懒得再问,任由他以脸贴脸的亲密,缓缓地搅着一锅半成的粥。
      就这么贴着,抱着十余分钟,粥成,何雨昕劝开粘着的人,手脚麻利地拌好凉菜。
      “明天我学着做些炒菜吧。”天天吃粥也不是好事,她笑笑,开始思考那个菜会比较容易。
      “明天我休息。”他舀了口粥咽下,“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就算相识十年,她也是未尝过他的手艺,一早就为他冠上不擅烹煮的标签,就连现在厨房里的一些调料都是她后来补全的。
      “你会吗?”她质疑。
      他笑得谦和,“粥和凉菜不行,其他的还可以。”
      一句话,肯定了她,也肯定了自己。
      “不是把冷冻食物放在微波炉里加热?”她还是不信的,他的冰箱里可有大堆的速食牛排,面和新出品的几个菜品。
      “绝对是新鲜食材现做。”他好笑地看着她,“去超市,你选我做。”
      她还是持质疑的态度,但不胶执下去,低头继续喝粥。
      “对了,你后天也休息吗?”何雨昕想起中午刘竟来过的电话,“刘哥哥约我去世纪城玩。”
      尉迟念不动声色地拿出手机,点开信息,边动手指边说,“他真会掐时间。”
      “没时间吗?”她有些失望,但那天也是必须要出去的。
      短信简直是秒回,尉迟念看着屏幕上的四个字苦笑,“他陪你也不错。”
      今天刘竟一来就说要和他调班,他已经习惯,一口应下。不想他的好朋友居然调班约他的女朋友出去玩,他再大度也得问问对方为什么,可对方回他一句,我故意的。坦然,太过坦然让他不好深究。而且他看她整日整日地锁在房里,也怕她会闷坏。
      “要见见梅丽吗?”他想起她提起梅丽就炸毛的样子,十分可爱。
      她含着勺子,唔了一声,双眼直直地望他。
      他诚恳地回视她,“我很久没有见过它了,不过你不喜欢的话……”
      她放下勺子,打断他,“我去,我去抱它。”
      那只傻比熊铁定是他的小情人,她愤愤地朝门口走去。
      尉迟念洗好碗筷,收拾干净饭桌也没见何雨昕回来,擦干净手准备去找人,她就回来了。
      那画面有些违和。何雨昕右手抱着一只白白胖胖的小狗,左手提着华丽的大竹篮,里面还装满了各种狗粮。她是沮丧的,但怀里的狗见到想见的人,疯狂地想挣开她的钳制,四脚大动,嗷嗷甜吠。
      何雨昕抽了下鼻子,撅起嘴,瞪着那团白茫茫的东西说,“坏东西。”
      尉迟念好笑地接过梅丽,双手掐着它的前腿在空中左右抖了两下,很是宠爱。
      何雨昕闷闷不乐地看着一人一狗,丢下手中的竹篮,吃味地说,“人也讨厌。”
      “它是狗。”尉迟念不想她不开心,好心的强调梅丽的特性。
      “但它是母的!”
      他凑到她耳边,窃窃私语,“它晚上睡竹篮的。”她不明就里地望着他,他狡黠一笑,“我晚上陪你睡,如何?”
      何雨昕脸一红,急急地退开一步,“不要脸。”
      他便笑着,一瞬不瞬地看她,看到她别开眼,跑进卫生间洗澡。他又举起梅丽短小的身体,洋洋得意地说,“梅丽,她漂亮吧,还比你可爱。”
      小比熊似懂非懂地吠两声,他满意地揉揉它毛茸茸的脑袋,“好好和她相处,我希望她开开心心的。”
      待何雨昕洗澡出来,梅丽已经在竹篮里昏昏欲睡,尉迟念蹲着给它顺毛,旁边落地灯昏黄的亮光笼在他身上,又是幅美好的画面。
      他抬眼望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何雨昕微微愕然,即便是对只不通人语的小狗,他也是温柔的。于是她点点头,沉默着走回卧室。用毛巾把头发擦拭到半干,她顺手把毛巾搁在一旁的椅子上,拿着桌子上的那本书,坐在床上看起来。
      《世界别为我担心》,她现在才知道书名,大大的劝慰,小小的自我。每页每页,她读得仔细。
      尉迟念进来就看见她微微侧扬的脸庞,眼睑微垂,几缕湿发贴在脸上和脖颈处,说不出的温婉。他轻轻拿走椅子上的毛巾,又带着吹风机折回,这才出声打扰她,“过来。”
      她合上书本,走过去在椅子上坐定,他插上电源,为她吹发。镜子就印出这样相衬的两个人,一个温柔宠溺,一个恬美温顺。
      “好了。”他放下手中的吹风机,蹲下身去整理落在地上的发丝。
      她转身伏在椅背上看他的动作,“女孩子麻烦吧,现在你的房子里满屋都是我的碎发。”
      “没那么夸张。”他捡得仔细,“这是正常的身理代谢。”
      “要不我去剪短。”
      他笑着看她,“我说过你不需要任何改变,哪怕是发型。”
      可是他为她已经改变太多,妥协太多,努力太多,她真的可以什么也不用做么?还未待她开口,他已经走开,“我去洗手。”
      他再回来就看见她拿着吹风机在等他,她说,“我也给你吹一次吧。”
      尉迟念的头发比她想象中要柔软许多,她抓着他的发丝,用暖风为他吹头皮,甜甜的香草味顺着热风飘来,出其的好闻。
      感觉到她动作的停顿,他问,“怎么了?”
      “嗯——”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很好闻。”
      他抬手握住她的手腕拉至脸庞,凑上鼻子轻嗅,嘴角咧开,称赞到,“混上你的味道,的确很好闻。”
      她的动作又是一顿,然后不动声色地继续为他吹风。原来被人调戏多了也会免疫,至少不再脸红,那点动情的心跳,不说谁又会知道。表现的不错,很不错。
      不多会尉迟念又握上她的另一只手腕,拿过吹风机,轻轻地推低档位,然后对着镜子里的她说,“该睡觉了,你先上床等我。”
      轻言轻语,旖旎一室。
      何雨昕转身急急扎进床铺中,扯了被子盖过头。如何再不动声色,反应淡然。尉迟念果然是讨厌的人!但是她依言上床是不是表现得很迫不及待?丢脸,很丢脸!
      等她在被褥下翻滚几个回合,身体疲惫,呼吸不畅地钻出来,就看见尉迟念含笑站在床头,许是她的样子太狼狈,他终是撑不住,抖着肩膀笑出声来。
      “不准笑,不准笑!不准笑!”她扯着被头抗议,气呼呼的样子看得尉迟念心头一热,拉开被子坐进去,“靠过来。”见她没有动作,他顺势一拉,她便靠在他怀里,软软的身躯,手感正好。
      “知道吗,你欲拒还迎的样子很吸引人。”怀里的人明显一顿,再亲密,她还是经不起任何戏谑。他箍住欲起身的她,温柔却有力的说,“乖,别动。”
      她不乐意地撅嘴,却是真的不动。
      “来说说,你怎么把梅丽连窝一起端来了?”他不相信她会一时兴起就把梅丽端回来养几天。
      “你以为我愿意?”她反问,咄咄逼人,“我可烦它了!”
      他把被褥捏到她胸口,轻笑,等着她继续说。
      “江爷爷他们参加了夕阳团,正准备把它送去宠物店,我正巧过去,他们二话不说就让我帮忙照顾它几天。可我不会照顾它啊。”说道这里她委屈极了,却狠不下心拂了老人们的热情,于是半推半就地把狗带了回来,“你说怎么办?它要是急了,咬我怎么办?”
      虽然她认识梅丽三载有余,但没有哪次独处过,所以她恨惆怅,等尉迟念上班去了,她该怎么照顾那只白绒绒的东西?
      “你让它好吃好玩好睡,它不但不会咬你,还会喜欢你。”
      “真的?”
      “真的。”
      “这么简单?”
      “没你想的那么复杂。”
      她还是不信,那只小狗于她堪比猛兽,但……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她只能对事实妥协,“好吧,我试试。”谁让是自己请回来的佛。
      他抄出一本厚厚的书,置于她眼前,“天方夜谭,想听哪个故事?”
      她蹭了蹭,寻个舒服的姿势躺定,抬手去翻他手中的书,在目录中寻了寻,指尖指向一处,“这个。”
      他记住页码,翻开,沉稳有度地依书朗读,“相传很久以前,有一个财主,有很多田产地业,家里车马、婢仆成群,过着荣华富贵的……”
      比起安徒生和格林,何雨昕无为是更喜欢天方夜谭的,每个故事都读过四五遍。现在选的《终生不笑者》她却看过十数遍,每字每句她都刻在脑里,能跟着他一起默念。不笑者的幸与不幸,验证了人的一生,得失一念,自作终受。她最记得的是文尾——
      那以后,他终身不再言笑,直至瞑目长逝。
      人总惦记曾经得到的和自己失去的。她想不笑者原本可以忘记的,离开小屋,何必日日学着那些过来人不再笑了。她不懂,所以才读得最多,还是不会明白。
      如今也是,她听着听着就睡去,还未听到最后那句……
      “那以后,他终身不再言笑,直至瞑目长逝。”他知道她已经睡着,还是念到结尾。合上书页,把她移到枕头上,在她眉眼间落上轻轻一吻,“晚安。”
      裤兜里的手机发出微弱的震动声,他掏出来,边走边接通,转上合上房门才出声,“阿姨,有什么事情吗?”
      室内的人正置梦中。
      何雨昕看着头顶的圆月发懵,眼睛发酸却移不开视线。有只小兔子蹦到她脚边,也傻傻地盯着月亮看。
      “你看什么呐?”兔子问。
      “不知道。”她只知道心里难受。
      “不知道看什么?”兔子蹦到她的膝盖上蹲着,瞅着一旁,“多无聊啊,你不如看看这个人。”
      谁呢?她转头,却是看不清对方的脸。他为什么坐在她的旁边?他为什么不说话?他为什么……
      “你为什么哭呢?”她问他。
      他答,“我是不笑者,不会笑,只能哭。”
      “哦”她了然。依稀记得谁念起一句话,那以后,他终身不再言笑,直至瞑目长逝。
      他不笑只哭,为什么呢?为什么……兔子不明白,她也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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