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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升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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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礼被丢在满春楼门口,他似乎比两人还要急着进楼。
推开关好的大门,里面耀眼的光立马刺进门外人眼里,失衡的视线可以蒙住眼。晏怀镹只觉有一双手护在他眼前,让他避开了那些伤害。很快,眼前明亮一片,他看到一室的人以及戏台上蹙着眉的陶陈只。
蒋礼被绑在柱上,他也许也被这一室的景象唬住,震惊到无言的形象在此刻的他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晏怀镹绕过障碍,走到陶陈只身旁。
这一景让他回忆起在阳州城曹家的地下——满门皆亡。
晏怀镹:“这些人怎么了?”他强装镇定问道。
“导引,”陶陈只道,“有人施了术,使满楼的人进了幻境,有人为、地助,天时。”
他记得陶陈只曾说过“幻境之术十境中第一境人为,布符置物,假借物致虚。”想来地助和天时该是第二、三境。
“那可解否?”
“要解。”
晏怀镹知道他执拗得几近极端,在曹府陶陈只看着满屋人死在自己面前却无能为力,全然一副引咎自责的丧气态,可能就差以死谢罪了吧。
“我帮你。”晏怀镹拍拍他。
陶陈只捏捏晏怀镹的手心,不知在想什么。
“三境合一的幻术要解,该是一损皆损,一荣皆荣的结果。”他停顿一下道,“阿镹,我自己可以。”
晏怀镹抽出自己的手,“你不是问我在长明县是否入了幻境吗,”他饶有几分调戏意思地靠近陶陈只耳边,“入了。我在里面遇到一个美人,是他帮我破的境。小只,你说他是什么人?为何会出现?”
陶陈只:“该是你的贵人。”
晏怀镹笑一声道:“故我亦是。”
一点荒唐的想法在他脑中一晃而过,就在刚刚他在陶陈只眼中看到了一如知的坚定,那个出现在他幻境中的贵人,他们如出一辙的思考样子,以及相似的眉眼,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同一个人。
蒋礼从未见过如此大的阵仗:围着戏台站着一圈一圈的人,他们一动不动,像是被施了什么法术,再往上看各层楼的栏杆处同样站满了一动不动的人。他们几乎都睁着眼睛看向戏台,一眨不眨。顺着望去,戏台上的仙魁正在做一个转圈动作,被定格住的她踮着脚、抬着手,不盈一握的蛮腰夺目得很。蒋礼所在的地方看不清仙魁的脸,只能透过那白如凝脂的皮肤遐想美人绝世的模样。
此时看台上还有两人亲密地不知在谈些什么,这让蒋礼突然有些不妙的预感。两人朝他过来了,蒋礼的手心不由得渗出薄汗。
高一点的那个又开始问他:“这是怎么回事?”
蒋礼:“这我也不知道啊,我也是和你们一块来的。这不一进来就是这幅情景,他们怎么都不动了?...”其情真意切之言之行仿佛无关事者,晏怀镹打住他的话,他想这又是一个曹旺德,可这次骗不到他。
“我们乡里人从小便看杀鸡剖牛,刀法倒没有精湛,只是破开那一层层血肉见骨,再掏出脏腑之感,可令人心动不已。但我觉得,看那些家禽被剖远比不上看人。这等残暴之事,虽不法亦不道,但用于一个不老实的坏人身上可说得过去?”
蒋礼听着晏怀镹的问话直摇头,身上不断起鸡皮疙瘩,他拼命挣扎想要避开走近的人,可被那结越挣越紧,他根本逃不了。
“求你们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会出这么大的事啊!我还想问人呢?这月夕节可是准备了一年,怎变成现在这副可怕模样?太荒唐了!”蒋礼大声嚷嚷道。
陶陈只抓住了重点问:“准备了一年?”
蒋礼:“对..对啊。”
陶陈只:“讲清楚,怎么准备一年,是准备了一年要如何困住这一座楼的人吗?”
“不是!怎么会呢!”蒋礼反驳道,“我..我们既要花时间寻仙魁,又得找师傅搭这戏台子,还有那烟花,就你们刚看到的烟花,这都是需要时间的呀!”
陶陈只:“你当真什么都不知道?”
“我要有一言假,我不得好死!”蒋礼回道,“这位爷,您就信我吧!我再大胆也不会想害上一屋子人啊,这还是在我的地上出事,我以后还怎么做生意啊苍天!”
“行,”陶陈只说,蒋礼还以为他要放过自己,“你不肯说,那我便带你入幻境去和他们说。”
“啊,”蒋礼叫道,“说什么?怎么进去?我不要去幻境!那是什么啊?”他慌乱极了,狼狈的模样叫谁也不敢信他就是一个时辰前那个高高在上的东家。
晏怀镹见差不多了,便动手拔剑。蒋礼一见他们是来真的,以为要送他入那什么幻境,变得和这些呆定站住的人一样,于是立马反口道“我说!我说!”
“我说还不行吗!”蒋礼垂下头道,“都怪我贪心,我想把药丸卖给更多的人,我..我想到了办一场中秋月夕的活动,把京城里的达官贵人请来让他们买这‘长生’药,所以才有这后来的事情。可不知怎,这些人现在变得这副模样,我也都是照着那位爷的吩咐办事,怎么会变成这样啊?真不是我的错啊!”
他连连叹气,晏怀镹一收剑的声响催促他快继续说。
“一年前,那个人找到我,和我讲今年的月夕日有大泽临我楼。他说我只要在这楼中央搭一戏台,他会为我寻一绝世戏子,等节日一到,在选来的客人间大肆吹捧我家的药,定能大赚一番。”
晏怀镹见他依旧低头,问道:“还有呢?”
“没..没有了。”蒋礼还是低头。
晏怀镹:“那为何仙魁登台的时间改了?”
蒋礼似乎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因为..因为那个人说月夕这日初时最为佳,他也是临时和我讲,所以我便改了。”
晏怀镹:“他是谁?”
蒋礼:“就是一个算命师傅,我现在只觉得后悔,不该信他的胡话。唉!”
“是吗?”久不出声的陶陈只突然来一句,“若是一算命先生,你何故不去找他问个清楚,何况你们几个时辰前才见过。”
蒋礼小声辩驳说:“每次都是他来找我的,我哪知去何处寻他?”
“可笑,”陶陈只道,“你这么精明一商人,若是没有与你实打实的好处,你会肯干这不知结果的事。他该是给了你其他好处吧,或是他本就位高权重,允你在这京中横行霸道了,这才说得通。”
话提到这,蒋礼猛地才抬头,一副被人说中的样,惊讶万分。
“所以是谁?”陶陈只问。
蒋礼实在不敢答那位爷的名声,这话一出面前这位信不信不说,就是再借他十个胆他也不敢提啊。横竖都是要命的人,索性他又低下了头。这一不语正好对上陶陈只的猜测,不说不是不愿说,而是不敢说。
陶陈只到旁的桌上拿来一壶酒往地上倒,余下最后一点醇液在壶中,“东宫世子”几个大字呈现出来。蒋礼望着那几字讶异地张大了嘴,他只能压抑住自己太想惊叫的心情。此刻的他脑海中有无数疑问。这两人到底什么来头?怎么能猜到他上边的人是太子?这两人到底想做什么?......
晏怀镹一看蒋礼的表情,就知陶陈只猜得不错。满春楼午夜的祸乱之灾又是赵异舟精心策划的一环,虽不知他的目的为何?现下既已达成,下一步他会做什么呢?这么周全的计划里有没有算进他们?
他碰到陶陈只的衣摆,问:“他想做什么?”这么明显的一个局陶陈只不可能看不出来,如同人上次引两人入山,若非陶陈只真有实力,两人可能还真要死在那。
晏怀镹看着他的侧脸若有所思,他在晏府所遇的幻境会不会也是出于赵异舟之手?还有一事他没与陶陈只说,他从幻境出来后收到一纸文帖,上面登着对晏府诛族的事宜,落款处签着“陈平”、印着官府公章,证实他父亲为陈平所杀。
而陈平也已死透,他报仇无门,可他始终觉得事情远没有结束。他又想起韩晓说“晏观上十年没解决的事,你一个孩子听来管什么用,添些气受吗?难道你要像他一样为此再葬送一条命吗!我明着和你说吧,那些明暗里的肮脏事就连当今圣上也要退避三舍!”是吗?连皇帝都不敢惹的人物会有谁?
赵异舟吗?
陶陈只拉住他胳膊,不禁浅笑道:“怎么走神了?”
“他也算苦心积虑,你在长明县的幻境指不定是他跟着你做的?”说到这陶陈只突然想起些什么来,他一拍晏怀镹的脑袋问“你不会怀疑是我做的吧?话一出口他便立马明白为何早些时候晏怀镹对他那般冷漠,原来是揣着仇来的。
被猜中小心思的晏怀镹不好意思地笑,他一把勾住陶陈只的肩膀,“想太多。先想想这里怎么办?”
陶陈只:“解局分入境解和就地解。倘若少量者中计,则就地用法破其幻境可救出人,但此境入局者甚,解境者需亲身入局破之。”
“为何这次不要我去?”晏怀镹问出他已想良久的问题,记起上回他与陶陈只去追赵异舟,陶陈只问他舍命相陪吗?可这次怎不让去他陪?
陶陈只也想到他说的事,顿了顿却不知怎么回答,突然间他下意识凑近对方。晏怀镹显然没有料到这忽如其来地靠近,被吓得直往后仰,腰间却早被扶住。不等他后退,陶陈只忽地碰了碰他的鼻尖,温热的触感从相碰的地方蔓延,他能感受到自己脸红得厉害,滚烫的皮肤像是要灼烧起来。
晏怀镹一下推开陶陈只,难以置信地直视他,往往在最心乱的时候,晏怀镹更能冷静下来,他疑惑地问“你疯了?”
他架不住陶陈只那么认真地看他,像是要把人看穿般锋利,正要扭头时陶陈只笑了说:“我没疯。”他得寸进尺地靠在晏怀镹的肩膀上,手还揽着别人的腰。晏怀镹也不知他是怎么了,一时间竟没推开他。
“阿镹,”陶陈只低声说着,额头抵在人肩膀简直像受了委屈的姑娘,“我们是朋友了吗?”
晏怀镹推推他,“你先起来,”要不是陶陈只平日里无过格举动,不然他会以为此刻陶陈只是在撒娇。
“是不是?”
“你说呢?”
这一问一答,谁也不愿让步是真。突然,陶陈只狠狠地在晏怀镹侧边脖颈上咬了一口,待晏怀镹的手掌拍过来,他脖间红印子也显现。
陶陈只接了这一掌,晏怀镹气道:“你属狗的?”
“对呀,疯狗。”陶陈只笑道。
蒋礼发现这两人出了楼挺久,难道是被这场面吓得后知后觉,丢下他跑了,不然他实在想不到有什么人愿意在此地方久待。他得赶紧想办法逃脱,然后赶快去找太子问个清楚,这一室不知死活的人可怎么办?为了赚点钱他容易吗?
手上的动作愈发加快,焦急的蒋礼半点没注意到他跟前的两人。
“怎么,”陶陈只问,“要跑啊?”
蒋礼没时间掩饰他那慌乱的内心,“不不不,我只是手有些累了。”话了他又补一句“松松绳罢”。
陶陈只解开他的绳,告诉他“你与我们一同入境”。
他还没有来得及问什么意思便被一火星晃了眼,下一瞬他不再挣扎,乖乖站定的模样与这满楼的人一样。晏怀镹见这一幕便知,蒋礼已被陶陈只导引入幻境。
“秋风清,秋月明,”陶陈只转过头看到晏怀镹还是一副气呼呼的样,于是讨好地接着说:“十五个月十六个圆。阿镹,我们明夜一同赏月可好?”
见人还是不语,他又说:“别恼了,我叫你亲回来便是。”
晏怀镹再一拍他脑袋,决定从幻境回来再与他算账,他伸出手给陶陈只表示准备好。
陶陈只握住他,不再打趣道:“阿镹,谢谢你。”
“别说废话了,”他看着陶陈只的眼睛,心竟漏跳了一秒,不知什么果的种子悄然落在他的心间,掀起片刻波澜,再归于平静。
陶陈只手中的星光晃过两人眼,瞬时两人同时入境。
满春楼大门早被封上了条,这里被罩上一层透明结境,是解境者为保护自己真身而作。尚未圆润的月在楼上空扬着光,此夜无云,星星点点的亮散在晴朗,往下看到满城迷雾,不知何时要揭开一角。
来迟一步的赵异舟被隔绝在境外,不能入内捣乱的他只觉得没趣,不过他还是期待陶陈只的表现。
黑暗下,赵异舟的眼神渐冷。他想不通一只温顺了多年的狗怎么突然不听话了?
陶陈只呀陶陈只?取得好在沉寂无声,只身在暗。而如今妄想陶然忘忧,予世长明吗?真是越来越有意思。
他从楼下飞跃而下,全然毫不留恋地往城外方向。